狄宜终于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心情复杂，为什么控制不住地心跳加速，为什么脑中时不时浮现出江书荻的身影。
失眠了几天，狄宜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一周后周三上午的翻译课，她们班和苏清与的班一起上。三人出宿舍的时候耽误了一会儿，到了教室只剩下前排的位置还空着。
狄宜像往常一样打算先坐进去，乔念不但拦住了她自顾自地坐在最里面，还勾手邀请着狄宜坐在她身边。
上课铃响起，一旁的苏清与脸上没什么表情，狄宜也莫名其妙地夹在了两人中间。
不一会儿，乔念的手边收到了狄宜递来的纸条。
狄宜：[你们吵架了？]
乔念扯了下嘴角，她握着笔写道：[我让她这几天别洗头，昨晚我前脚刚走，后脚她就洗了。]
狄宜转头看了看苏清与的耳垂，那一处又红又肿，她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问：“清与，你涂药膏了吗，我看你的耳洞好像发炎了。”
“涂了，”苏清与鼓了一下腮帮子，“可能是洗头的时候沾水了吧。”
狄宜趁着下课搜了打耳洞后的注意事项，她一条一条和苏清与又叮嘱了一遍。
苏清与很耐心地听完，“知道了，小宜，我会注意的。”
一旁的乔念幽怨道：“你说的她听，我说的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不用问，狄宜就知道两人为什么会闹别扭。无非就是乔念念叨的时候语气急了些，苏清与又是吃软不吃硬的那一型，一言不合就变成了这样。
狄宜将那张纸条折起来夹进书里，她缓缓道：“关心则乱，你得好好跟她说。”
“我还要怎么……算了，”乔念叹气，“对了，明天是高校赛报名最后一天了，你知道吗？”
这几天狄宜状态不佳，她忘记把要和江书荻组队的事告诉她们了。
“知道，明天我们一起去报名。”
“没问题，所以我们另一位的队友是谁？”
报名时需要所有队员到场并确认是本校学生，狄宜故意卖了个关子：“明天你就知道了。”
乔念翻了白眼，“行，我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这次乔念和苏清与谁都不愿意开口，两人之间的冷战让狄宜左右为难，连中午要吃什么都让她在中间传话。
最后没定下来，她们去食堂打饭打菜，各吃各的。
下午只剩下一节羽毛球课，三人结伴去了体育馆。
今天温度适宜，狄宜扎了个马尾，她换了件白色的短袖准备好好打一场球。
做完热身活动，老师又教了一便击球的不同姿势。
苏清与小声嘟囔：“每次都教这些，我都会背了。”
每次老师都会强调这些基础动作的重要性，同样重要的还有找准发力部位，否则很有可能会拉伤。
狄宜的爸爸很喜欢打羽毛球，她从小没少被拉着一起运动，过去跟着在球场学到了很多要领和技巧。
老师宣布可以自由活动后，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偷懒，要么去场地外坐着玩手机，要么偷偷溜出体育馆去别的地方休息，只有少部分留下来打球。
在狄宜重新挑选球拍的功夫，江书荻和苏清与同时来到她身后，两人异口同声道：“小宜，我和你打。”
“行啊，我打你们两个，”狄宜欣然接受，“但是输了的有惩罚。”
“什么惩罚？”
“如果你们输了，得分少的人要主动和对方说话。”
乔念的脸色不太好看，“如果你输了呢？”
狄宜淡淡一笑，“没这种可能。”
乔念和苏清与都是初学者，她们见识过狄宜的技术，而且从没赢过她。可被这么一激哪有放弃的道理，两人虽然没看对方，同时走向球场的脚步表明达成了共识。
毕竟是娱乐局，狄宜重新制定了规则：先拿到21分的获胜，按照双打的场地进行。
狄宜率先发球，她故意在接球后对准中线打了过去。
站在左右两边的乔念和苏清与都想接球，两人毫不让步，球拍碰撞在一起发出响声，球“咚”的一声砸在地上。
事实证明不是人多就会占据优势，默契和配合同样重要。
乔念和苏清与都很想拿分，可却都不想让步。她们不仅在狄宜的发球局失分，也在涉及中间区域时无法反击。
狄宜轻而易举地拿到了12分，她稍稍弯腰地用拍子铲起场上的球，还单手转球拍悄悄挑衅。
当看到乔念和苏清与更改了站位，狄宜便知道她们打算开始配合了。
于是狄宜稍微放了水，她们在这期间频频得分，很快就要追上来了。
眼看着两人之间缓和了很多，狄宜加快了节奏，她最后用一记漂亮的斜角线扣杀结束了比赛。
“你们输了，按照我们之前说的——”
还没等狄宜说完，苏清与看向乔念，“阿念，对不起，早上是我态度不好。”
“呃，当时我的语气也很急。好了，不说这些，”乔念抿唇，“清与，明天你耳朵还这样得去医院了，知道吗？”
“可是我不想。”
两人边说边走向休息区，场上只剩下了狄宜一人，于是她独自找了面墙练习发球。
这次虽然苏清与拿的分比乔念多，她知道对方是为自己好，所以主动低了头。
狄宜连续练了十个反手发球，不远处正好有两个女生在打球。她打算捡完球后问问她们要不要一起，在捡最后一个球时，有只手比她先捏住了球。
面前的人依旧戴着细边眼镜，她的头发扎起一半，本就不长的头发看起来像是狼尾，眼尾的痣让她笑起来看上去更加蛊惑。
“好久不见。”
江书荻的突然出现让狄宜毫无准备，她触电般地收回了手，也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心跳的变化。如同被石块打破波光潋滟的湖面，引得涟漪阵阵，不再平静。
“你刚刚一打二很精彩，”江书荻向她身后看了看，“怎么现在自己对着墙打了？”
狄宜没想到江书荻竟然看了这么久，她的嗓子有些哑，“她们有点事情，你……也有体育课吗？”
“没有，我下课刚好路过。”
体育馆位于学校的最北侧，旁边就是操场。这里不仅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离宿舍也是。
也许江书荻对“路过”有不同的定义，狄宜没多想，她伸出手，“球给我吧，谢谢。”
江书荻抬起手却没有给球的意思，她看了眼腕表，“离下课还有二十分钟，你打算做什么？”
“我想找人打球。”
“你觉得我怎么样？”
江书荻看上去很真挚，刚平复好情绪的狄宜心又一颤，她有些慌乱地垂下眼，“你很厉害吗？”
“如果厉害，你还和我打吗？”
“那我可能打不过。”
江书荻今天穿了件宽松的外套，她将单肩包放在了休息区，随后用皮筋扎了一个低马尾，“你为什么觉得我厉害？”
狄宜分析道：“你的手和腿都很长，身材比例很好，看上去很会打球。”
听完狄宜的话，江书荻稍稍将长袖向上拉了一截，她单手解开手表的表带，纤长的手指十分灵活，“那你要试试吗？”
江书荻的语调微微上扬，眉眼间透着漫不经心。
狄宜局促地挪开视线，也不知道是江书荻理解错了，还是她想多了。而且她指的不是手指，是手臂……
狄宜还在纠结要不要更正，江书荻已经走到了球场上，“我不厉害，也没打过几次，可以你来发球吗？”
“喔，好。”
很多人说打球怎么舒服怎么来，但握拍方式决定了发力位置还有击球的准确度，江书荻恰恰用了新手常见的。
一开始狄宜还以为江书荻在谦虚，看到这里她相信了江书荻没打过几次。
狄宜用了最基础的发球，打之前她还特意提醒：“我要打了。”
球低速过了网，江书荻接到球却没有控制好力度，球直直地弹飞到了空中。
江书荻打的像高吊球却没有上网，狄宜退了几步，她压拍将球调整到了正常高度，可江书荻再次挑了高球。
为了让江书荻有打球体验，狄宜在场上不停奔波救球，十几个回合下来她的额前和后背渗出了汗。
十分钟后，球在江书荻的扣杀下落在场外。狄宜在捡球时注意到江书荻转了转手腕，看上去有些不舒服。
狄宜绕过球网走到江书荻面前，“调整一下握拍姿势吧，我教你。”她将手翻了过来，给江书荻示范了一下。
江书荻跟着狄宜的演示重新握拍，但她的手指有些紧绷，没有完全扣住拍柄。
见状，狄宜放下了自己的拍子，她自然地托住了江书荻的手。
“这三根手指最好抵住下面的部分，”狄宜依次调整江书荻每根手指的位置，“不用绷太直，可以想象你拿菜刀的动作。”
江书荻轻笑一声，“菜刀？”
“对，”狄宜垂敛着眸，她轻轻捏了捏江书荻的虎口，“也不能太依赖这个位置，这里很软不好发力，固定住球拍就可以。”
两人肌肤时而紧贴，时而又轻拂。江书荻的手完全在狄宜的掌控之中，她既能随意摆弄，还拥有了主导权。
江书荻是偏瘦的那一型，她的指节和关节较为明显，每次狄宜的手掌不经意划过都能带来酥酥的痒意。
这样的感觉又来了，让狄宜觉得即将失控的感觉。
体育馆中有不同的场地，远处的篮球场不时传来球碰撞地面的声音，然而狄宜耳边只有江书荻柔声的回答。
“好，我知道了。”
确定好江书荻握拍的动作，狄宜也意识了她们之间极为贴近的距离。
因为要低下头，狄宜像是亲昵地依偎在江书荻的怀里。她抬眼看了过去，江书荻唇角噙着笑意，浅淡的梨涡让她看上去温婉纯良。
江书荻没有喷香水，狄宜闻到了她外套散发出的松木味道。带有冷感的木质气息席卷而来，狄宜的喉头不禁滑动了一下。
是因为狄宜对江书荻有好感的缘故吗？她觉得江书荻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和别人的都不一样。
江书荻敛了敛眸，她问狄宜：“我看你击球的时候很轻松，但我好像很用力。”
狄宜倏地收回自己的手，她指着自己的手腕和小臂说：“你试试用这两个位置发力，记得用我教你的握拍方式。”
江书荻点了点头，她模仿击球时挥动球拍，手臂的动作幅度依旧很大。
狄宜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她想了想后说：“你把手抬起来，依靠手腕的力量向下连带小臂一起发力。”
说完，狄宜还拿起球拍示范起来，挥动时还发出了“唰唰”的声音。
尽管有狄宜的指导，对于江书荻这样的新手来说还是有些困难。她木讷地动着手腕，和狄宜演示的大相径庭。
狄宜自然地托住江书荻的手肘，她将手指搭在江书荻的小臂上，“挥的时候一般会带动这里的肌肉。”
“这样？”感受到江书荻的变化，狄宜来到江书荻身后扶住她的手，“对，你在击球的时候也一样，不管是正手还是反手都……”
两人的手臂若有若无地触碰，狄宜的侧脸几乎靠在江书荻的肩上。她再次忘了距离，现下竟然从背后环住了江书荻。
没等到狄宜接下来的话，江书荻偏头看了过去，两人的眸中都不同程度地闪过一丝错愕。
视线交汇时鼻息错乱，怦然心动也悄然降临。
这一刻，所有喧嚣都被隔绝在外，她们眸中只有彼此的倒影。
“咦，小宜人呢？”
乔念的声音打断了暧昧的氛围，狄宜立刻松开了江书荻。
这是江书荻第一次见到乔念，待她们走过来，江书荻微笑着说道：“你好，我是江书荻。”
“久仰大名，我是小宜的舍友，我叫乔念。”
“嗯，我知道，听她们提起过你。”
乔念的神色微妙，她对着狄宜挑眉，却意外地看到某处的光景，“小宜，你这衣服有点透啊。”
狄宜这才注意到，自己的白色短袖在沾了汗后更加贴合皮肤，隐隐透出了内衣的轮廓。虽然周围人不多，她不自在地缩了缩脖子，还扯了一下胸前的衣服。
这时，一件带有温度的外套披在狄宜身上。
熟悉的气息瞬间笼罩在左右，给予了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是江书荻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