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傻女【完结】>第27章 笨。

  一直到此时此刻,我也没能明白这算是她对人的独特,还是只对我一个人的独特。

  我没有参照的对象,也不想自作多情,深究有的没的,让自己心绪难平。

  前头走路的柳梦身形不稳。

  我取下围巾,上前扶住她一只胳膊,试图稳住她踉跄的身体。

  柳梦站稳后,对我这一举动挺诧异,看着我搭在她胳膊上的手,半开玩笑,捏着嗓子,装腔:“你对我这样,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你,来日一朝得宠,定把你做贴心人,不做奴才,不做丫鬟,要姐妹相称。”

  敢情是把我当服侍人的太监,她最近是看了什么深宫勾心斗角的小说吗?

  既然她热衷于玩,那我也不忍破坏她的快乐,让生病中的人感到无趣没劲,扶她往卧室边走,顺带接话:“诚惶诚恐,不敢不敢。”

  柳梦笑声朗朗,“你还真配合起我了。”

  卧室不大,一张单人床,一个梳妆台、床头柜,由实用厚重的红实木制成。

  甚至还有座机电话,红色的,很惹眼。

  我心下喜悦,那张写有玉眉联系方式的纸条,也许有了用武之地。一直很想问问玉眉的近况,无奈忙于学习,要去最近的电话亭打电话,也得走城际公交去到数十公里外的市区,很麻烦。

  柳梦问我在看什么,我指着那电话问,“它能用吗?”

  “没交月租,暂时用不了,是屋主的,嫌移机麻烦,就留在这了。”柳梦在床边坐下来,“怎么了,你要用?”

  事情得分个轻重缓急,目前还是生病的柳梦要紧。

  我摇了摇头,“也不是,好奇问问。”

  单人床被褥松软,四角枕头圆鼓鼓,棉被下是回弹的厚床垫,在小村镇里是稀罕物。

  床头柜上有一袋药,里面有数个印有“林和光诊所”红字的白纸药包,药包呈尖三角状,看样子很新。

  “你已经看过医生了吗?”我问。

  她说得自然:“嗯,早上去的,不想吊水,就开了一大袋药回来,发觉自己没吃饭,打算出门找点吃的,找着找着,就把你带回家了。”

  胳膊抽离时还带着烫人的余温,把她扶到床边后,我说:“那你得吃药。”

  她已经没刚才那么有精力和我打闹说笑,靠坐在床边没说话,盖好被子,神色恹恹的。

  等我回到客厅温了热水,再回来时,她已经靠在床头打瞌睡了。脸红扑扑的。

  我拿出一包药,白纸上标的剂量是每日两次,饭后服。

  然后在床沿边坐下,唤她,“柳梦,吃完药再睡。”

  她浅眠,一下子就醒了。

  睁开眼,看床旁边的我,呆愣三秒后,拿过我手里的药和水。

  药包揭开,露出花花绿绿的胶囊和小圆白片。她一股脑倒进嘴,就着温水悉数吞下。然后展开白纸,说:“看,我吃完了,一颗不剩。”

  像在炫耀一枚让她格外骄傲的勋章,嘴角噙笑,看着我,带着一种期待。

  啊,这我熟。

  是非常明确的等我夸她的意思。

  儿时生病在儿童医院挂点滴,一旁小孩被父母按住挣扎的双手,护士扎针取血化验,小孩哭得撕心裂肺,好不容易取好血。最终,在父母护士一声又一声的“好勇敢”、“儿子真棒”和大拇指鼓励下,小孩止住哭泣,虽满脸鼻涕眼泪,但仍瘪着嘴,抬起下巴,仿佛做了件很英雄的事。

  我想柳梦也是这样的心理。

  “嗯,好柳梦。”

  她听了之后,说我没大没小。

  纸拍在我的眉心,轻飘飘落在脚边。

  语气责怪,笑容却是甜如蜜。

  ——

  吃了药的柳梦窝在被窝里,侧躺着面向我。退烧药让她困困沉沉的,但她没有睡,床头的欧式壁灯发出柔和光线,柳梦的眼睛很亮。

  这一长久的注视,相处一室,我本来就不太自在,索性垂下眼,将被罩边折起又展平。

  柳梦打破安静。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身份?”

  “是……唱歌很好听的漂亮歌女。”我自认中肯给出评价。

  柳梦笑我天真单纯,问我到底在天上人间听了多少歌。

  “那如果我是卖弄风情的风尘女,你还会坐在我床边吗?”

  “你只要不是来害我,我都乐意呆在你旁边。”

  她笑了一声,“那你和我呆一块,不怕被别人说吗?”

  “谁说你?”

  “水街里的,你不会不知道。”

  她话里有话。

  我再次想起那声笑,回头问:“柳梦,你是不是很早就见过我骂别人?”

  她眨巴眼,似是没明白我说的,我补充细节:“就在水河洗衣服那块,我和一个女人起了争执,当时好多人看热闹。”

  “是,我记得。”

  或许是因为我当初骂人的样子太滑稽,不然柳梦不会憋着笑说话。

  她笑眼微弯,眼神飘到虚空处,思索着说:“我当时路过,人围了一小圈,好奇跑去凑个热闹,走近一瞧,原来是你,居然敢和那妇人吵架,你这小身板,长得柔柔弱弱,我还怕你在那里头被吃个骨头都不剩,没想到是只会挠人的猫,把人怼得哑口无言,有够厉害。”

  她真心夸赞,我被她说得有些脸热,捕捉到细节:“你很早就知道我了吗?”

  “当然啊,我头次见到有人在水河边脱鞋玩水的,也不怕被人骂。”

  她用手指点了下我眉心,“我是不是说过,你和别人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眼中笑意淡了些,一只手枕在脑袋下,定定望着我。

  “没人像你这样,为我说过话。”

  我迎着她的目光看,发现她笑中有泪。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别的什么。

  她偏了下脑袋,这场对视由此打断。

  “下次不要再做这种事。”

  我问:“别人说你,你不生气吗?”

  被窝里的柳梦耸了耸肩,伸了个懒腰,样子很是无所谓:“嘴长在人身上,我拦不住,也懒得争执,和他们讲不通的,没意义,过好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重要,叹铃,不用为了我和别人置气,只管自己开心就行,你明不明白?”

  “明白。”

  柳梦的劝告我听在耳朵里,但没往心里去,人们对柳梦的诋毁,这本身就让我不开心,哪里是置气,我这是从源头解决问题。

  “可我还是想争一争,见不得你被人在背后指着脊梁骨骂。”

  被罩边被我绞得皱巴巴的,有些忐忑柳梦会不会又要生我气。

  空气静默,对于这番发言,柳梦半晌没答。

  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她只是拉过我一只手玩,摸手背上的青筋,轻轻点着,像在数数。

  后面嘀咕了一声,我听清了,她说我真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