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下了楼, 李心颖去停车场开车,苏拾玖随便找了家超市逛起来。她其实并没有东西要买,只是想找个借口出门, 好把空间留给冷绍谦和冷亦离。
在超市转悠了十分钟左右, 苏拾玖拿着一盒酸奶上了楼。她在病房外等了几分钟, 刚把酸奶喝完, 病房的门便开了。
冷绍谦站在门口,看到她有些歉意:“不好意思啊拾玖, 让你久等了。”
苏拾玖连忙道:“没有没有,我也刚刚上来。晚上吃太饱了,顺便在下面散了会步。”
冷绍谦没有拆穿她:“时间差不多了, 我正打算回去。你呢?”
“我也该回去了, 冷叔叔你等我一下, 我给阿离说一声。”苏拾玖说着,走到门口, 对冷亦离道,“阿离, 你好好休息, 我和冷叔叔先回去。”
冷亦离看着她道:“好, 你们慢点。”
“我知道,”苏拾玖挥了挥手, “我们明天见。”
与冷亦离道了别, 苏拾玖和冷绍谦一起下楼。她开了车,理所当然地提出送冷绍谦回去。
冷绍谦婉拒一番,最后挡不住苏拾玖的热情, 还是坐上了车。
系好安全带,冷绍谦道:“真是太麻烦你了拾玖。”
“不麻烦不麻烦, ”苏拾玖把车倒出来,“举手之劳的事,而且我也顺路嘛。”
“我家住在团结区那边,你还记得路吗?”
“记得,”苏拾玖开玩笑道,“那可是我第一次去您家里,印象必须深刻。”
冷绍谦跟着她笑了一会,感慨道:“说起来,那也是阿离自高中以来第一次带朋友回家。”
“怎么会?”苏拾玖很是惊讶,“阿离和陆总还是沈助理的关系不是挺好吗?她这么多年也没邀请过他们去家里?”
不管暗地里怎么样,至少表面上冷亦离和沈悦琪、陆锦铭是公认的好朋友。再加上三人是邻居,怎么会这么多年沈悦琪和陆锦铭都没去过冷亦离家里?
“没有,他们上一次去我家里,已经是阿离初中时候的事了。”冷绍谦叹了口气,“这事怪我,从小就对阿离太严厉,上了高中以后更甚。我整天让她看书学习,导致她没有时间和朋友玩,所以才会变成这样。在她心里,应该是怨我的吧。”
苏拾玖也不知道冷亦离有没有怨冷绍谦,不能擅自替她否认,只能安慰道:“过去的事都过去了,还是眼下更重要。如今阿离那么优秀,事业也有成,您应该开心才是。”
不过这不痛不痒的几句话显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冷绍谦苦笑道:“如果可以重来的话,我倒更希望她过得快乐,哪怕不这么优秀也行。可惜……”
可惜世上没有如果,人生也不能重来。
苏拾玖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之前兑换的隐藏剧情里,她曾窥探到过一些冷亦离的过去。
如冷绍谦所说,他对冷亦离确实严格。除了正常的上学时间,他还给冷亦离报了很多补习班,导致冷亦离几乎没有休息娱乐的时间。
他把所有希望都压在冷亦离身上,给她最好的学习资源,却忽略了她本身的需求。可以说冷亦离如今的性格,有一半都是冷绍谦造成的。
但你要说冷绍谦错了,他也没有什么错。他一个单亲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地把女儿养大,还养得这么优秀,能有什么错?就算让冷亦离来说,她也不会觉得冷绍谦做错了。
可你要说他没错,冷亦离又的的确确因为他的严格而受到了伤害。缺失的童年,压抑的青春,这是多少钱都弥补不回来的。在这样的环境中,难保冷亦离心中没有怨。
“我突然说这些干嘛。”冷绍谦“嗐”了一声,敛了敛情绪,“对不起啊拾玖,冷叔叔一时没控制住情绪,你别放在心上。”
苏拾玖笑了笑:“没事冷叔叔,有什么话您说就是了。”
冷绍谦看着前方,长长地叹了口气:“过去的事后悔也于事无补,我现在没其他的奢望,只希望阿离能有个人陪着,不要再一个人孤独下去了。”
苏拾玖捏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嘴上却道:“阿离那么优秀,只要她愿意,想陪她的人多得是。”
冷绍谦忧虑道:“可问题在于,阿离她不愿意。”
“没事的冷叔叔,这不有我嘛。”苏拾玖拍了拍胸膛,“我会一直陪着阿离的。”
冷绍谦被她逗笑:“那冷叔叔就先在这里谢谢你了。”
一路插科打诨,等苏拾玖送完冷绍谦再赶回家,时间已经八点多了。
客厅里,苏正鸿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半躺着,望着电视的双眼却并没有神采。
电视里热闹的情景与他孤独的背影形成鲜明的对比,苏拾玖鼻子一酸,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对这个名义上的父亲的陪伴。
听到客厅里的动静,苏正鸿回过头招呼道:“玖儿回来了啊。”
“嗯。”苏拾玖走进去,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爸,您怎么一个人在家?我哥呢?”
“他去你萱姐家里了,”苏正鸿揶揄道,“儿大不中留咯。”
苏拾玖看着苏正鸿鬓角的白发,冲动开口道:“爸,等我有时间了,我陪你出去旅游吧?”
谁料苏正鸿摆了摆手,想也不想拒绝道:“你想旅游找你的朋友去,我和几个老朋友约了去海上玩,明天就出发。”
苏拾玖心里的那点“酸”一下就被中和了:“啊?怎么之前没听您说过?”
“我们今天才决定的,就下午打高尔夫的时候。你张叔新买了辆游轮,今天才把各种手续办好。”苏正鸿站起来,“我等你回来就是想给你说一声,你自己洗漱了早点休息,我要上去收拾我的东西了。”
“哦。”苏拾玖看着那个一边上楼一边摇头晃脑地哼着戏曲的老头,什么心酸都没了。
很显然,他们家这个“老人”一点也不需要陪伴。
洗漱完躺在床上,苏拾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间还早,她给唐姐发了条消息,问她冷亦离休息了没有。
唐姐很快回了消息:[没有。]
过了一会又发来一条:[冷小姐似乎有心事,一直在发呆。]
苏拾玖猜测,冷亦离发呆应该是因为晚上和冷绍谦的谈话。而从唐姐的表述来看,她现在的心情并不算好,或者说并不算轻松。
心情沉重不利于身体的恢复,作为知心好友,苏拾玖觉得自己有义务为朋友排忧解难。
说干就干,苏拾玖退出微信界面,直接拨通了冷亦离的电话。
冷亦离那边过了一会才接电话:“喂,拾玖,有什么事吗?”
苏拾玖随便找了个理由:“阿离,我想问一下我们《绝地精英》海外发行的备案资料准备齐了吗?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还差一个什么?”
冷亦离道:“没有,那一套资料是齐的。”
“这样啊,那应该是我记错了。”说完“正事”,苏拾玖开始发散话题,“你还没休息吗?”
“没,”冷亦离道,“白天睡太多了,现在睡不着。”
苏拾玖跟着说道:“我也睡不着。”
“对了拾玖,”冷亦离那边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怎么开口,“我爸说以后他负责给我送饭,就不麻烦你了。这几天辛苦你了,一直公司医院两头跑。”
苏拾玖傻眼了:“啊,这样吗……可是冷叔叔会不会很累?他的身体受得了吗?”
“他说他没问题,”冷亦离说起来也有些无奈,“我劝了他,可是他不听。”
“冷叔叔也是不放心你嘛。”苏拾玖道。
“我知道他是关心我,但天天往医院跑确实太麻烦了。我的病并不严重,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苏拾玖笑道:“他也是想借机多陪陪你吧。”
她完全能理解冷绍谦的心情,无所谓苦不苦、累不累、麻不麻烦,他们都只是想为在意的人做些什么罢了。
冷亦离叹了口气:“可我不希望他太累。”
“要不这样吧,”苏拾玖出主意道,“以后就让冷叔叔给你准备早饭,午饭和晚饭还是我来准备。”
冷亦离拒绝道:“这样太麻烦你了。”
“麻烦什么,反正王姨都要做饭。做一个人的也是做,做两个人的也是做。”
冷亦离犹豫:“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过意不去,到时候让心颖姐多报点伙食费,补贴给王姨就行了。”
冷亦离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同意了她的提议:“好吧,不过你就不要往医院跑了,有时间多休息一会。”
苏拾玖心道:“我又不累。”
但冷亦离有家人陪伴,她再一天三次地往医院跑确实不怎么合适,只得妥协道:“那我以后吃了晚饭再过去看你。”
冷亦离开口就要拒绝,苏拾玖打断她:“我过去汇报工作,公司好多事情我都不懂,得当面向你汇报。”
苏拾玖这样说,冷亦离找不到拒绝的理由:“那就辛苦你了。”
“阿离你怎么总是这么客气,”苏拾玖换了个姿势躺,“于情,我们是朋友,我做这些心甘情愿;于理,我是你下属,我做这些理所当然。所以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有事尽管吩咐我就是了。你总是客气的话,反而显得生分了。”
冷亦离解释道:“我只是觉得这些事情我自己能做,不想给你们添麻烦。”
“你是可以自己做,但你也会累不是吗?”苏拾玖叹了口气,“阿离,你不用总是那么坚强,偶尔脆弱一点也没关系。不管发生什么,你还有我,还有冷叔叔,还有很多关心你的人。”
冷亦离认真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拾玖。”
“不-客-气,”苏拾玖娇嗔道,“我这几天听你说‘谢谢’耳朵都要听出茧来了。”
冷亦离道:“我是真心想谢谢你。”
“我知道,我感受到了。”苏拾玖随口说道,“不知道你以后有了另一半,会不会也一直这样谢谢他。”
“我不会有另一半,”冷亦离顿了顿,补充道,“至少未来几年里不会有。”
“这么巧,我也不打算找另一半。”苏拾玖心里一乐,嘴炮道,“要不以后我们都不结婚,就一起搭伙过日子得了。”
她只是随口一说,谁料那边冷亦离应道:“好啊。”
苏拾玖傻了,一颗心“砰砰砰”直跳:“你认真的?”
冷亦离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你认真我就认真。”
苏拾玖觉得自己再这样被撩下去心脏会受不了,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可是阿离你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不结婚呢。万一我习惯了和你住一起,你却找到了男朋友,我不是就要被抛弃了吗?”
冷亦离轻笑了一声:“说不定被抛弃的那个人是我呢?”
苏拾玖不假思索道:“不可能,我才不会抛弃你。”
冷亦离道:“是吗?那前段时间……”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苏拾玖眨巴着眼睛,心虚道:“前段时间的事是个误会。”
冷亦离追问:“什么误会?”
“这事说来话长,等以后有时间了我再和你慢慢解释。”苏拾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我也有点困了。”
冷亦离没有为难她:“好,你睡吧,晚安。”
苏拾玖恋恋不舍道:“晚安。”
挂了电话,苏拾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抱着被子滚了两圈。
冷亦离愿意和她一起搭伙过日子,还担心她会抛弃她,还非常介意她前段时间对她的冷落。这说明什么?这说明爱呀!不管是什么爱,至少说明她在冷亦离心里是占有一席之地的,而且还是比较重要的地位。
苏拾玖一直以为自己在冷亦离心中就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朋友而已,在一起时她会好好珍惜、认真对待,离开之后她或许会失落、会难过,但不会主动挽留,也能很快缓过来。
可是从今天晚上的谈话来看,她在冷亦离心中不止是“比较特殊的朋友”,而是“也许还算重要的朋友”。
她会在意她的离开,也愿意对她约定未来——虽然这约定有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苏拾玖相信那一刻冷亦离说出来的话都是真心的。
回味着刚刚的对话,苏拾玖心里简直要甜出蜜来。她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自己就留在这个世界,不结婚,与冷亦离做一辈子“同居好友”。
就算冷亦离对她没有产生友情以外的感情,但她能一辈子陪在冷亦离身边,成为冷亦离生命中一个特别的存在,那也是非常值得的。
而且从今天晚上冷亦离的表现来看,说不定她对自己也有那么一点意思呢。
长吁一口气,苏拾玖用双手拍了拍脸颊,迫使自己从恋爱脑中清醒过来。
都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她还是要少做那些不切实际的梦。不然万一哪天冷亦离突然找到对象,她不能确保自己不会心生怨气。
把“阿离是我的好朋友,那些话对朋友而言很正常”在心里默念了一百遍,苏拾玖带着既欢喜又酸涩的心情睡了过去。
一夜好眠,第二天闹钟还未响苏拾玖便清醒过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起床时间,索性便提前起来了。
洗漱完走出房间,只见客厅里王姨已经准备好早餐了——都是打包好的。
看到保温桶苏拾玖才想起冷亦离那边已经不用她送早餐了,虽然她很想见一见冷亦离,但这才第一天她就去抢冷绍谦的“事业”,始终不合适。
叹了口气把自己那份早餐从保温桶里拿出来,苏拾玖一边吃一边给冷亦离发消息:[早上好阿离,你醒了吗?]
冷亦离过了一会才回复:[醒了,刚刚在洗漱。]
苏拾玖把王姨打包好的早餐拍了张照发过去:[我忘了告诉王姨不用准备你的早餐,她都打包好了。]
冷亦离道:[帮我谢谢王姨,我爸已经把早餐送过来了。]
说完,她也发了张照片过来。
苏拾玖心里的那点小九九落了空:[叔叔准备的早餐真丰富,阿离你先吃吧,别饿着了。]
冷亦离回道:[你也是。]
兴致缺缺地把早餐吃完,苏拾玖给王姨说了一声以后不用给冷亦离准备早餐,提着包出了门。
时间还早,苏拾玖想了想公司好像没什么要紧的事,方向盘一转,轿车往医院的位置驶去。
来到病房门口,苏拾玖发现自己竟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敲了敲门。
“来了。”里面传来唐姐的声音,很快门被打开。看到苏拾玖,唐姐有些惊讶,“苏小姐,你怎么来了?冷小姐已经吃过早饭了。”
苏拾玖笑着进了门:“我只是过来看看她。”
冷亦离听到对话抬起头,刚好对上苏拾玖的视线:“拾玖,你怎么过来了?”
苏拾玖面不改色道:“我来这边给我爸拿个东西,顺便过来看看你。”
“这样啊,”冷亦离没有怀疑,“你时间够吗?”
“还有四十多分钟才上班,够的。”苏拾玖在椅子上坐下,“你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冷亦离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昨天一晚上头都没有晕,睡得很好。”
苏拾玖发现她的气色确实比前几天好了很多,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升了。
冷亦离身体恢复得好,苏拾玖心里也高兴:“头没有晕就好,你安心养病,别想太多,放松心情才能好得更快。”
冷亦离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