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临渊拍摄的时候其实没太想到季宇辰。

  他拍戏的时候向来心无杂念,该怎么演、该演成什么样,所有的一切都在拍摄前已经被他计划好。

  但拍完之后,他确确实实觉得自己演出来的角色有点像季宇辰。

  有手段却不毒辣,人格魅力能收服绝大部分和他共事的人。

  年轻、冷静、心思缜密……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有点喜欢冒险。

  “那我还是没有那么喜欢冒险的,”听祁临渊和自己说起拍完的感想,季宇辰稍稍反驳了一下,“如果是我,我会返回会所。”

  如果是以前的他,确确实实可能这么做,但在知道祁临渊介意他冒险之后,他收敛了很多。

  果不其然,听他这么说,祁临渊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祁临渊想说些什么,结果自然环顾四周的眼神突然对上了一双震惊得不能更震惊的眼睛。

  他的动作顿了一下,季宇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对上的已然不是震惊、而是瞳孔地震的双眼。

  “哦,盛家老二啊。”季宇辰的语气平静,仿佛在和祁临渊说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一道菜。

  盛潼威没听到这句话,但他能看到季宇辰看了自己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没怎么把自己放在心上。

  他的大脑瞬间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是的,他认出了季宇辰,他当然认出了季宇辰。

  也是在认出季宇辰的那一刻,之前所有的疑问都迎刃而解。

  为什么祁临渊能把富二代演得那么出色、为什么祁临渊演出来的效果让他感觉有些像他认识的某个人、为什么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在二代的圈子里找到这个人……因为和祁临渊相熟的那个人就是季宇辰,而后者在他眼里压根就没进过二代的圈子,哪怕他确实是二代的年龄。

  只是旧的疑问没了,新的疑问却接踵而来。

  季宇辰和祁临渊到底是什么关系?亲戚?朋友?还是……

  最后一个猜测盛潼威不太敢想,他看着季宇辰,心里懵得不行。

  偏偏肖佛利发现了他,还对他招了招手。

  他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仿佛游魂一样地听肖佛利说话:“嗯?不是说后天回组吗?怎么提前回来了?”

  那当然是怕“神秘人”跑了我失去了解密的机会啊!盛潼威在心里呐喊着。

  “怎么样?你应该看到了小祁的这场戏吧?感觉如何?”

  没有什么感觉,不敢有什么感觉。盛潼威继续呐喊。

  “既然你回来了,那过几天的戏份我给你调前,那几天可能天气不好。”

  什么戏份?怎么突然调戏份?盛潼威一脸呆滞。

  肖佛利看他茫然,还解释了一下:“就是那段‘你’初步确定张杨青的身份后,偶遇章哲柳,在他面前示威,得意洋洋的片段。你记得的吧?那个片段有真假两场,真的一场就是现实中章哲柳给的云淡风轻的反馈,假的一场就是‘你’幻想中章哲柳崩溃狼狈的样子……”

  什么东西?!盛潼威感觉全身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当着季宇辰的面幻想这个?不是,人可以张狂,但不能狂得跟喝了假酒一样吧?

  盛潼威正准备抗议,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祁临渊已经听完了肖佛利对他说的明天拍那段戏的事,非常自然地应了声“好,我会准备”。

  他所有抗议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感觉自己成了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

  不是?你答应什么?你怎么就答应了?季宇辰还在呢,你当着他的面演这种剧情,不觉得会破坏他的形象、也会破坏你在他心里的形象吗?

  祁临渊当然不觉得,虽然感觉有点像,但他眼里季宇辰一直都是独一无二的,他从来没有把对方和角色划上等号。

  所以得知戏份调整,他不仅不介意,反而回到季宇辰身边,有些雀跃的问道:“你明天还会不会留在剧组?”

  “应该还会,怎么了?”季宇辰反问道。

  别说他本来就打算再待两天,就算原本不打算,看祁临渊期待万分兴奋雀跃的模样,他也可以重新打算一下。

  祁临渊神神秘秘地说道:“有一段还挺有趣的剧情,我之前都没演过……”

  他们两个自成一国,和盛潼威的悲喜并不相通。

  他想找肖佛利拖延几天,然而季宇辰似乎已经知道这件事,他又不敢,只能回了酒店,拨通了盛潼文、也就是他兄长的电话:“哥!江湖救急!我迫切需要了解你对季总的心态!”

  盛潼文一头雾水,等听完盛潼威的详细阐述,他皮笑肉不笑,已经想好了这倒霉弟弟的八十种吃法:“他和你年纪差不多,不是和我年纪差不多。”

  “但你才是长辈培养的重点啊!我就一个废物好吧!被长辈拿来和季总对比的也是

  你吧?他们能看上我?说说、说说,被季总碾压的时候你是什么心态?嫉妒?羡慕?百感交集?那你有没有幻想过有一天他在你面前做小伏低……”

  “盛!潼!威!”盛潼文咬牙切齿,“你等着吧,等你回来,我就打断你的腿。”

  盛潼文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

  盛潼威看着蓦然结束的通话,整个人都不好了。

  祁临渊都能场外求助,他怎么就不能场外求助了?

  不过从盛潼文的反应看,这几个问题的答案还是挺明确的,盛潼威自言自语总结道:“心态应该有点崩,因为两个人差距太大,所以连幻想都不敢幻想……什么嘛!根本没有参考价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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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宇辰全没想过因为自己,一出兄弟阋墙的大戏隆重开幕。

  他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继续看祁临渊演戏。

  这回祁临渊没有给他分享剧本,用祁临渊的话说,这次的剧情比较有趣,看了剧本,趣味性可能就降低了。

  季宇辰没有意见,祁临渊给他看他就看,不给他看他就等,反正自己来这里,为的都是看看这个人,陪陪这个人。

  祁临渊并不傻,他能感觉到季宇辰对自己的好,而且是每次见面感情都在提升的好。

  但他并不觉得惶恐。

  别的事情也就算了,在对季宇辰的真心和对角色的演绎上,他对自己充满信心。

  所以,有什么好惶恐的?

  在两人完全错频的自如下,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第二天一早,在祁临渊出发一个小时后,季宇辰也出发前往片场,等待新片段的拍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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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子冰感觉很好,甚至感觉从未那么好过。

  章哲柳,这个从念书开始就压自己一头的人,这个在无数人眼里比自己更加夺目的人,居然从一开始就没有和自己相提并论的资格。

  一想到一会和对方见面,亲口告诉对方这件事后可能看到的对方的表情,他就兴奋得不行。

  因为这份兴奋,章哲柳出现的时候,夏子冰难得没有拉脸,反而笑容满面地和他打了招呼。

  章哲柳在他对面坐了下去,神色淡淡的:“你找我?”

  “是啊,我找你。”夏子冰笑容满面。

  章哲柳点了杯咖啡,就这么抱臂坐着,也不问,等他自己说话。

  夏子冰的神色里有愠怒一闪而过,不过很快又变回了笑容满面:“我查到了一些事,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不等章哲柳说话,夏子冰便把自己查到的事娓娓道来。

  章哲柳先是有些愕然,随即有些失态,等到夏子冰说完,更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不可能!”章哲柳的脸色难看得不行。

  夏子冰好整以暇:“怎么不可能?不信你偷两根你父母……啊不对,是章董章夫人的头发,和你自己的做亲子鉴定,看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种?”

  章哲柳的身形有些摇摇欲坠,他没再说话,浑浑噩噩地推开椅子,路上甚至撞上了服务员。

  夏子冰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哈哈大笑,结果他还没笑完,耳边就传来了一道凉凉的声音:“怎么了?因为我赏脸大驾光临,你高兴疯了?”

  这声音一起,夏子冰惊疑不定,他看着眼前的人,四下环顾,这才发现刚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的眼神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又镇定了下来:不要紧不要紧,虽然刚才是自己的幻觉,但很快,这个幻觉就会成真。

  于是夏子冰把幻想中的场景在现实中复刻了一遍,前半部分章哲柳的表现和幻想中有差别,但不大,可随着他讲述自己查到的事,和幻想中截然不同的事情发生了。

  章哲柳并没有失态,反而一直挂着若有若无的笑容,夏子冰越说越小声、越说越小声,到了最后,浑浑噩噩的人变成了他。

  “你为什么不震惊?”夏子冰不可思议地问道。

  章哲柳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加明显。

  他站起来,弯下腰,整个人离夏子冰更近了点,压迫感也更足了点:“为什么?当然是因为我早就知道这件事啊,夏、子、冰。”

  章哲柳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他的脸上有笑意,声音里也有笑意,让夏子冰仿佛见了鬼,猛地后退,差点把椅子带倒。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夏子冰的内心疯狂呐喊。他怎么会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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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演到这里,肖佛利终于喊“停”。

  他操纵轮椅上前,看盛潼威一头冷汗的模样,沉默了一会,问道:“你想知道这整场戏,你哪一段演得最好吗?”

  “不、我不想,”盛潼威看了眼近处的祁临渊,以及远处的季宇辰,把否决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我一丁点都不想知道我哪一段演得最好,甚至演出了活灵活现、仿佛夏子冰附体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