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 不等陆欢再问,通话就已经挂断,传来嘟嘟的声响。
拿下手机, 再拨打过去已经不打通了, 提示正在关机。
陆欢盯看着手机屏幕,一冷神色, 周遭气温仿若降下两分。
直至钟若喊她才回过神, 收起所有思绪, 折回去。
“对了陆欢, 你之前收养的小猫去哪了,我还没吸过呢!”钟若忙活完了, 坐在沙发上休息的时候突然想起来。
“不好养, 送人了。”陆欢轻描淡写说道。
“哈......”钟若丧了丧,觉得离谱,但想想又觉得出现在陆欢身上的话, 也不是很离谱了。
她一个人住久了, 应该不习惯分出精力照顾其他吧。
两人休整得差不多, 钟若看时间也差不多了, 便开始提议吃饭。
“快到饭点了,于情于理,你是不是该请我吃顿饭?”
“可以, 吃什么你定。”
“耶,真的吗?!那我得好好想想,好久没吃鲍鱼海参了诶, 最近手头紧, 都已经快忘记是什么味道了呢。”
钟若眼睛向上翻,边想边说道, “唔,如果可以的话,再邀请几个美女姐姐跟我们一起进食,秀色可餐的那种。”
“来些明艳大美人儿,软萌可撩的小甜妹,还有年上温柔大姐姐,哎呀,能让姐姐喂那就更好了!还有——”
话说得越来越荒谬,陆欢直接无语,“钟若,你什么时候要点脸。”
“!”钟若话一止,“陆欢,你终于骂我了!”
钟若被骂了还高兴得不得了,笑得乐呵呵的,站起身去勾住陆欢的脖颈。
心里觉得现在的陆欢跟上两星期比起来,状态实在好太多了。
“这才对嘛,不要emo,工作压力大就跟姐们几个出去玩玩,把烦心事说出来,憋在心里很容易憋坏的知不知道?”
“真的不能憋坏,万一我以后实在是搞得一塌糊涂,还指望你养我呢。”
“行——”
陆欢被带着往门外走,无奈地拉长了话音。
陆欢:“别勾着我。真不怕摔死你。”
钟若:“好好好你腿长,你有理!”
乘坐电梯下楼时,钟若想到什么,突然提出来,“诶陆欢,明天周日,我们跟扇子她们去做个按摩怎么样?元芯那时候去过的那家,说服务可不错了。”
一谈到明天,陆欢就想起了刚才接到的地址。
思索片刻后,回绝了她,“明天我去健身房,下周吧。”
“你真的很扫兴诶你。”钟若损了两句,没强求,“那行吧,害~”
电梯平缓下行,陆欢看着电梯壁中倒映的自己,微微抿着唇,仍对刚才的消息耿耿于怀。
尤其是那个略有眼熟的名字。
姓白么......
那会不会,跟她有关系。
“......”
等到第二日,陆欢还是抵达了那家咖啡厅。
只是她没有先进去,而是坐在车内,将车停在路边,警惕地目光穿透在咖啡厅的玻璃窗,试图先寻找单只身影,并且与符合脑海中想象的女人。
在寻找到结果之前,消息先响了。
[小陆总,怎么不进来。]
啧。陆欢看着这条消息,一股被人细盯着窥视的烦躁感涌上来。
看来对方还真是对她了解得透彻。
四处再望去,不知道那双盯着自己的眼睛究竟躲在何处。
事情已经进行到这步,陆欢也没再躲闪,下车跨步走去。
进入店内,陆欢先环视一圈,随后服务员带着她走往预约位置,陆欢这才注意到整座厅内角落处的女人。
卷起的长发,一袭偏浅棕色的风衣,戴着宽大的黑色墨镜,看不清具体神色,头顶帽子,那抹红唇较为明艳。
能估摸出三四十的年龄。
陆欢刚坐在对面,女人先对服务员从容说道,“给这位小姐来一杯拿铁,谢谢。”
“好的女士。”
服务员离开,陆欢的目光一直在女人面容上没有挪开过。
“你是谁。”陆欢直接性问出。
白汕微微一笑,摘下帽子,卸下外表的伪装。
摘下眼镜时,露出一双精明透亮的眼睛,眸内含着岁月磨练之后的精光。
“第一次见面,小陆总。”
陆欢敏锐地注意到她眼角边有一条细刀疤,被面上涂抹的粉黛隐约盖住一层,因此没那么明显。
她冰唇一启,“还是那句话,你是谁,为什么要见我。”
“不急,这些你慢慢会知道的。”白汕手肘往桌面一搁,略有戏谑地看着她。
“按理来说,你也应该喊我一句阿姨,毕竟我也算是你母亲那辈。”
陆欢直视她的视线。
片刻后,服务员将咖啡端上来。
“谢谢。”陆欢接过,在身前放好,但并没有喝。
“这家各个品质味道都还是不错的,你可以试试。”
白汕抿口咖啡,稍抬眼,见了陆欢还是保持着警惕,没有动,还是一种不说正事不罢休的架势。
她一笑,“秦岺有跟你讲过与白犹的事吗?”
没等回应,她又道,“她应该没有跟你讲过吧。嗯,也对,她怎么敢跟自己的女儿提及这些事。”
“那我来告诉你。”白汕停缓了缓语速,一眼未眨地盯着她,好似要将吐出的字灌入她的眼里:
“她,和以前白矜的母亲白犹,曾经是恋人。”
是么。
也没有太出乎于陆欢意料。
她想起在先前在宅子中看见的相片。
那时看见她们两人对视的眼神,陆欢就有猜测过她们二人关系或许不只有同学与朋友那么简单。
陆欢不语,等待白汕继续说。
白汕接着道,“她们大学时期就相识,也相恋于二十岁的年纪,只可惜——”
“是你母亲先背叛了这段感情。”
她的目光愈加犀利,言语中透露着掩不住的愤恨。
“秦岺为了所谓的事业,粉碎与白犹之间的承诺,抛弃了白犹,转身就去与别的世家联姻。”
“在那个同性不被接受的年代,她根本不知道白犹究竟顶着多大的压力与她在一起,她却不好好珍惜,还当真情如贱草......”
陆欢眯了眯眼,“很抱歉,看来这些事跟我没什么关系,你没必要跟我说。”
“当然有关系,这已经牵扯到你们了。”白汕说,“你不是一直觉得她不拿你当女儿吗?那你大可现在去问问她,事实是不是这样,看她会不会跟你讲实话。”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冷血无性,自私又自利。”
“不仅如此,二十年前津宁掀起的腥风血雨也是她一手所做——”
想挑拨关系的目的已经图穷匕见,陆欢没心思再与她耗着,直接打断她。
“说完了吗?”
剩下的话还留在喉咙内没有流出,白汕一愣,“什么?”
“既然说完了那我也该走了。”陆欢收拾东西站起身,不打算再听她个人情绪的胡乱发泄。
她如果想要知道关于母亲的事,断不会想听从一个陌生人口中的一字一句。
“还有一点。”陆欢最后说出一句淡然的话:
“您真的很浪费她人时间。”
没料想到她会说出直击而来的这句话,白汕眯起眼睛,咬了咬牙,“你......”
话未出口,陆欢已经转身离开,单留下一个背影。
没给她多说话的余地。
白汕看着人出去,等她完全消失在视野才收回神情,低头搅动咖啡声,不由地冷笑两声。
“呵。”
真是跟秦岺一个傲性。
—
陆家宅院内。
“秦总。”
秦岺正在查看公司的内务报表,助理上前来,弯着腰,在她耳边小声汇报。
“白女士她......在今天下午约见了小陆总。”
听见关于这两个人,秦岺手上动作一顿,声音未有起伏,“嗯,我知道了。”
等助理下去后,过了两分钟,秦岺才发现自己这两分钟内没有将内容看进去。
于是她疲累地将文件放下,闭眼捏眉心,“怎么还是不听劝。”
“分明先前说过了,我们这代人的事,不要牵扯下一代。”
骆姨在一旁,大概猜到是什么,“白女士她,找上小姐了?”
“是啊。”秦岺回道,“大抵还是放不下吧。”
“那现在...”
“再看吧。”秦岺神色黯然,不愿多说,处理完桌面的事情,便起身回了阁楼上。
“乏了,我去歇息。”
骆姨点头,在后替她收拾桌面。
这时正值傍晚,外面天色还是光亮,但房间内窗帘时常拉着,没让窗外亮色透进来。
秦岺进去,坐在常坐的椅子上,打开昏黄色的台灯,翻开那叠相册。
一页一页翻下,视线变得模糊,她俯身趴在桌面,阖上双目,软了力气。
“......”
那年冬季,津宁地处偏南沿海,没有洁白的雪花,只有湿冷的空气,人在夜里哈气能吐出白雾。
二十岁的秦岺牵着同为二十岁的白犹,去公园的小亭里坐下。
夜里冷,她们脖颈上都戴着一圈围巾。
“看时间,烟花应该快来了。”秦岺看了看手表。
偏头看向白犹,她白皙的面庞上被冻出一层泛红的色泽,鼻头也染着微红,吹弹可破的肌肤更显雪白。
秦岺视线下移,伸手过去。
“手冷吗,我帮你暖暖...”
白犹稍怔后,缓然一勾唇,反握住她的手,“还是我帮你吧,你的手太凉了,比我的还凉。”
她的手将她包裹,放在唇边哈气。
秦岺视线不知该放何处,耐不住直跳的乱心,将手收回来,“不用,我放口袋暖暖就好了。”
这时,天空繁亮一瞬。
烟花来临,白犹的注意被吸引过去。
微微仰着头,温柔澄澈的眼里倒映出缤纷的色彩,她的眸里映出的是烟花,秦岺的眸中映出的是她。
白犹在看烟花,而秦岺在看她。
“一年结束了。”
在道道烟花响起之时,秦岺唇瓣微微一启,轻声道,“谢谢你的陪伴。”
白犹侧过头看她,此刻注意到她好似在说些什么,但烟花声过于震响,掩盖住了一切声音。
便用着唇形在问她,“你说什么?”
烟花燃起,响彻了一番天地。
“我想说,我喜欢你,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这句话本该完美地藏匿于烟花之下。
只是秦岺没有想到,她说出这句话的后半句的那刻,也是烟花停止的那刻。
和我在一起几个字,听得真真切切。
秦岺瞳孔一震,瞬时拧起了心,起了要当场落荒而逃的心思,但又小心翼翼地期待着她的回答。
白犹清浅一笑,亮亮的眼睛像是弯月牙儿。
“好啊。”
答应了......
秦岺没想过会这样简单,顺利,又生怕对方只是拿这当玩笑,随口哄哄她,一时又补充了遍,“我说的在一起,不是朋友的在一起。”
白犹:“我知道。”
处理一切都游刃有余的秦岺难得感受到了慌乱和无措,身体一直保持着侧头看她的姿势,没敢动。
“我知道的,一直知道。”却不想白犹微微凑身上来,拉近距离,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含着笑的眸子直直地看着她,“还有啊——”
“小岺害羞的样子,很可爱。”
温热的气息缓缓凑近,柔软的唇瓣蜻蜓点水般地落在她的唇上。
与此同时烟花炸开,缤纷闪亮一瞬,将所有的情愫悄然掩埋。
那是她们的第一次亲吻。
脑海中一阵翻天覆地,双眼莫名湿热与酸涩,外部传来的触感迫使一切回忆收回。
秦岺从梦中醒来,恍惚地睁开眼。
眼前仍是一张烟花的照片,只是一张定格的,死板的照片。
又一次梦到了。
那个温暖的冬天,和她。
白犹......
秦岺叹着息,手背盖在眼前,一颗晶莹从眼角溢出,渐渐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