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京辞的奇怪表现持续了很长时间,而且他像是不会隐藏似的,偏要把自己的不对劲对所有人都展现出来,搞得周边的人都苦不堪言,不关心一句又不太好,关心了他又一声不吭。

  被重点照顾的对象还是江侑安。

  江侑安又吃了个瘪,臭脾气也犯了,下定决心不要再关心段京辞了,随他去吧,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段京辞对他也不好,又是给他起外号又是让他写作业的。

  江侑安开始一一细数段京辞的罪状,郁闷之下彻底不再搭理段京辞了。

  方塘也受不了段京辞这一直不说话的抑郁模样了,发现自己劝说无果之后又想去让江侑安哄他两句。

  但才刚转过头,江侑安就愤愤地瞪了段京辞一眼,埋下脑袋不再分一个眼神给段京辞了。

  方塘一脸茫然地看了眼江侑安,又讷讷地看了眼段京辞,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他们俩吵架了?看江侑安气得不轻的样子,估计又是段京辞惹祸了。

  方塘也没辙了,也不想让自己在两边都讨嫌,纠结了半天之后还是保全了自己,不再掺和他俩的祸事,安静地当只鹌鹑。

  僵硬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了下午的课间活动。

  蔺繁把当天的作业抄了一份,熟稔地丢给了江侑安,嘴上提醒道:“作业记得写。”

  江侑安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又偷偷抬眼看了段京辞一眼,面上有些迟疑。

  那他今天还要帮段京辞写作业吗?

  蔺繁转了转笔,撑着下巴侧首看江侑安,眉梢扬了扬后直言道:“你俩吵架了?”

  蔺繁完全没有避着当事人的意思,直接当着江侑安和段京辞的面把局面给挑明了。

  江侑安噎了一下,也不知道出于什么情绪,耳根开始涨红,半响后才有些羞恼地哼了一声。

  前面的段京辞耳朵竖的老高,生怕自己错过江侑安的回答,在听到那声颇含埋怨的哼气声后,整个人都像是只被主人抛弃的小狗,蔫哒哒地把耳朵都垂了下来。

  蔺繁倒是挺乐得见这个场面的,甚至还挑事似的故意添了把火,“好吧,看来你气的不轻,他这人确实不行,别和他玩了。”

  说罢,蔺繁还慢悠悠地踹了段京辞的凳子一脚。

  段京辞:“......”

  好你个蔺繁,挑拨离间是吧?真不要脸!

  段京辞扭头瞪了蔺繁一眼,余光瞥见江侑安似乎要张嘴回答蔺繁,生怕自己听到江侑安说出什么伤人的话,连忙开口打断了江侑安。

  “喂,江侑安,你渴不渴?”段京辞问江侑安。

  江侑安一时间都忘记了自己还在生段京辞的气,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感觉自己嗓子有些干涩后点了点头,正要说渴的时候才反应了过来,冷哼了一声又扭过了头。

  “行吧。”段京辞装作没看见江侑安的别扭,直接伸手拽住了江侑安的胳膊,道,“我请你喝可乐,走不走?”

  江侑安意志不怎么坚定地摇头,拒绝道:“不要。”

  段京辞全然不管江侑安的拒绝,继续我行我素,强行把江侑安从座位上薅了起来,乞求道:“走吧,就当陪我去好吗?”

  看着段京辞垂头丧气的表情,江侑安迟疑了片刻,最后还是不太开心地点了头,也没回话,只是闷着头往教室外走。

  段京辞见江侑安动了,连忙跟了上去,一把揽住了江侑安的肩膀,侧着脑袋对江侑安嘟嘟囔囔着些什么。

  段京辞向来不是个安分的人,闯祸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的事,特别在他这个年纪,更是越喜欢谁越喜欢欺负谁,江侑安被欺负的次数简直数都快数不过来了。

  蔺繁看不过去的时候还会警告几句段京辞,让他稍微安分一点,别天天整着江侑安一个人折腾,段京辞满口答应,但是行为上确实也没怎么收敛,虽然不过分,但是也确实很惹人烦。

  蔺繁目送着两人离开,慢吞吞地喝了口水,而后盯着水瓶里还剩下大半瓶的水,默了几秒后还是站了起来。

  听见了起身的动静,方塘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问:“要上课了诶,你要去哪儿啊?”

  蔺繁撂下了两个字:“买水。”

  方塘:“.......?”

  别太荒唐了大哥,你这都还剩大半瓶呢。

  段京辞这次确实没有想欺负江侑安的意思。

  在做了半天心理斗争之后,段京辞才紧张地开口:“那个,以后的作业还是我自己写吧。”

  江侑安惊讶地转过头看段京辞,呆呆地啊了一声。

  段京辞紧张的脖颈都红了,眼神闪烁不安,结结巴巴地继续道:“还有件事,我和你说了你别难过。”

  江侑安的右眼皮轻轻跳了一下,一种不详的预感涌了上来。

  段京辞有些受不了江侑安牢牢盯着他的眼神,挣扎了半天还是动手把江侑安的脑袋强行掰了过去,欲盖弥彰道:“看路,别摔了。”

  他们正在下楼梯,也许是快要上课了的原因,楼道上的学生已经不太多了。

  江侑安顺从地转过了脑袋,盯着楼梯看了半响,还不等他开口继续追问,段京辞就主动招供了。

  “我爸妈把兔子送人了,可能......你以后都看不到它了。”段京辞一鼓作气地说完了,而后才偷偷侧过脑袋去看江侑安的反应。

  江侑安已经傻眼了,路也不看了,只是呆呆地扭着脑袋看段京辞,似乎没反应过来段京辞刚刚说了些什么。

  段京辞见江侑安这个反应就知道是要完蛋了,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解释道:“这真的不能怪我,额,好吧,可能也有我的错在,但是......”段京辞愁眉苦脸地安慰江侑安,“但是兔子都已经送走了,现在也没办法了。”

  段京辞确实是没法子了。

  在期末考试成绩出来的时候,他父母就气得要把他的兔子送走,觉得就是这只兔子耽误了他学习,但是毕竟江侑安喜欢兔子,他也答应了江侑安让他暑假过来看兔子,如果兔子被送走了,江侑安得多难过啊。

  他求了他父母许久,才让他缓刑了两个月,在开学的前一天就残忍又决绝地把他的......把江侑安的兔子送走了。

  江侑安的嘴唇嗫喏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段京辞,而后才小声地询问:“那我以后还能看到他吗?”

  段京辞见江侑安这副模样实在

  有些不忍心了,但还是告诉了他真话,“应该不能了,我不知道我爸妈把它送到哪里去了。”

  江侑安的眼眶瞬间红了,睫毛都颤了两下,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气球,整个人都蔫了下去,脑子也空白了起来,好像自己的意识和思想都随着那只兔子一起被人送走了。

  连一向没心没肺的段京辞都觉得江侑安看起来可怜极了,搞的他更加愧疚了,几乎要忍不住回家逼着他爸妈再把兔子要回来了。

  但是他做不到,除非他成绩能提上去。

  段京辞走了神,但是那些晦涩难懂的知识真的钻不进他的脑子里,他也根本不想学。

  还不等段京辞做出一个决定,他就感觉原本还搭在江侑安肩膀上的手突然一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江侑安已经踩空了阶梯,一屁股摔到了平台上。

  段京辞吓懵了,连忙迈下了这两层阶梯,弯下身就想把江侑安扶起来,嘴上还慌张地询问道:“你没事吧?摔哪儿了?”

  江侑安一声不吭,只是眼眶更红了,憋了好半天才从眼眶里掉下来一颗豆大的泪珠,把段京辞吓得神志不清,好说歹说地规劝了许久也没把江侑安的嘴巴撬开来。

  蔺繁下楼的时候刚巧看见了这混乱的一幕。

  他的同桌坐在地上,眼眶通红的,泪珠在眼眶里打滚,垂着脑袋小声地啜泣着。

  段京辞手足无措地围着江侑安打转,一会儿半跪下来想把江侑安扶起来,一会儿又低声下气地在江侑安身旁哄着,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

  蔺繁皱了下眉,几步就走了下去,在江侑安身旁站定之后,也没理会段京辞求救的小眼神,半蹲下来看了眼江侑安,问:“怎么了?”

  听见了蔺繁的声音,江侑安终于把头抬起来了。

  江侑安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痛哭的还是因为舍不得兔子才哭的。

  反正都很让人伤心。

  段京辞还在一旁抓耳挠腮,害怕江侑安因为这件事就此把他开除友籍。

  蔺繁难得地有耐心,安静地等着江侑安说话。

  见江侑安不说话,段京辞亡羊补牢道:“害,就是那只兔子,我爸妈不是觉得养兔子耽误我学习了吗?就把兔子送走了,我......我也是没办法,那也不能不和他说呀。”

  段京辞对兔子的感情其实一般,兔子被送走之后他都没有觉得有多难过,只是止不住地忧虑江侑安知道了会难过。

  蔺繁现在也没工夫听段京辞的解释,目光也落在了江侑安的脚踝上,又问:“摔着了?”

  段京辞又嘴快地回答:“应该是崴着了,踩空了,不过好在只有两阶,问题应该不大。”

  蔺繁一言不发地抬眼盯段京辞。

  段京辞老实地闭上了嘴。

  “你别在这儿傻站着了。”蔺繁盯着段京辞看了一会儿,指挥道,“去给他买可乐。”

  段京辞:“.......?”

  啊?现在都还惦记可乐呢?

  你还不如说让他现在去买只新兔子送给江侑安呢。

  蔺繁给段京辞发布完了任务就不再理会他,又耐着性子问江侑安情况,还能不能站起来,除了腿还有哪里疼。

  江侑安蔫哒哒地摇头,一副提不起劲的样子。

  蔺繁试探性地伸手把江侑安扶了起来,犹犹豫豫地看了眼江侑安的腿,又看了眼楼梯,问:“你还能走吗?”

  段京辞还没走,见江侑安不哭了,又死皮赖脸地凑了过来,软着脾气好声好气地哄着,“不行的话我背你上去,就当给你赔罪了。”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的罪是什么,但是能把江侑安哄好就行,偶尔担上点莫须有的责任也无所谓。

  江侑安扭头瞪了段京辞一眼,闷声闷气地摇头,故意道:“我要喝可乐。”

  原本蔺繁指挥他,他还能当做没听到,但是这次小祖宗自己都说要喝可乐了,他的暂时性耳聋也被迫痊愈了。

  “好吧。”段京辞妥协了,但似乎还是不想放过江侑安,想再确定一遍江侑安不生他的气了似的,死缠烂打地追问了许多乱七八糟的问题,“那你想喝百事还是可口,喝冰的还是不冰的?要罐装的吗?我怕瓶装的你喝不完,但是你要是喝不完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喝掉剩下的.......”

  江侑安被缠的苦不堪言,脑袋都大了,扭着脑袋不想听段京辞说话。

  蔺繁啧了一声,皱眉道:“行了你,话怎么这么多,赶紧买去,可口罐装,不要冰的。”

  见两人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对抗自己,段京辞也蔫了,嘟嘟囔囔地自说自话了好一会儿才转过身下楼去给江侑安买“快乐水”。

  这下只剩下负伤的江侑安和蔺繁了。

  上课铃已经响很久了。

  江侑安单脚站着,蔺繁伸手搀扶着他,他也索性把身体重心全压在了蔺繁身上,露出了一副兴致缺缺又伤心欲绝的模样。

  蔺繁陪江侑安站了一会儿,而后才轻轻叹了口气,换了只手扶着江侑安,将自己的脊背面向江侑安,开口道:“走吧,我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