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湛雅把稿子交上去后, 就一直无心工作。
从女儿出生，到现在三个多月，母女还是头一次分离这么久。
整整一天。
别说女儿不习惯, 程湛雅也难受。
她看了看时间, 才四点不到，什么时候能熬到六点。
时间过得快与慢, 取决于当时的心情。
只要想到女儿可能已经醒了, 在找不到她和林焓冰以后又得哭很长时间，她就觉得特别煎熬。
她坐在电脑前，手在板子上乱涂乱画，一个婴儿雏形慢慢出现。
挂在电脑上的社交帐号倏地跳动, 程湛雅下意识想到林焓冰，手滑动鼠标, 双击打开。
不是林焓冰。
是她那许久没联系的编辑大人。
程湛雅顿了下, 定了定神，指尖快速在键盘上打字。
——亲爱的，新年好。你生了？
——嗯，生了。
——恭喜恭喜！男孩女孩？
——女孩。
——女孩好。
——什么时候可以复工呀？这边工作准备妥当了，随时配合你。
寒暄几句，编辑进入了主题。
看着那一行字, 程湛雅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画集的进展为0。
生了孩子回来才发现她好像也挺忙的, 整理一下，很多事情都没有进度。
她打了字又删掉，反反复复两三回，还是回复了对方。
——复工了。
——会尽快参加画集进度, 届时再和您对稿。
——好的。
谈话结束。
程湛雅对着电脑发呆, 莫名感到一阵焦虑。
她随意拉了个底图, 把刚起了个雏形的婴儿Q版给遮住。
接着……
继续发呆。
大脑一片空白，画集的主题中心还没想好，不知道从何下手。
画画不难，起草难。
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她现在算是体会到了。
她绞尽脑汁，大脑刚有了主题雏形，很快又被她给否定了。
真的好难啊。
程湛雅单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拿着铅笔，有一下没一下地转动着。
春天的夜来得快，太阳早早就下山了。
将近六点。
程湛雅已经关了电脑，收拾好随身物品，准备随时下班。
肖骁在旁边看得出奇，笑道：“湛雅姐，第一次看见你这么着急下班。”
果然是有了家庭孩子就一样了。
很明显吗？
程湛雅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是挺好笑的。
一副必须走在前头的架势。
她笑笑，直言：“太想女儿了。”
看出来了，肖骁心想道。
总裁办公室门被拉开，林焓冰走出来，往程湛雅座位看了一眼，拿着手机，一边走路一边看。
很快，程湛雅就收到了信息。
——车库等你。
程湛雅回了个表情，时间一到，她和肖骁道了别，快速打卡下了班。
她的反常行为，把大家都看呆了。
这还是她们记忆中那个与世无争的程湛雅吗？
肖骁耸了耸肩，看着程湛雅走远才慢慢收拾自己的东西。
以后和程湛雅一起下班的机会应该不会再有了吧。
虽然知道程湛雅有家庭，不可避免距离，但想想还是觉得挺难过的。
程湛雅找到了熟悉的车子。
习惯性地拉开副驾驶门，安全带还没系好，就催促道：“快回家。”
林焓冰失笑，同时启动车子。
她可以理解程湛雅的归心似箭，毕竟从怀孕开始到女儿出生，从来没离开过整整一天。
不习惯有。
更多的是不舍和想念吧。
往往有些事越是急，就越是不能如愿。
回家的路上毫无疑问地堵车了。
看眼手机导航，三公里内的路线全红了，预计能堵四十分钟。
将近一个小时。
对于归心似箭的人来说，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程湛雅无奈又无力。
她摇下车窗，单手撑着头，有些绝望地看着看不见头的车队。
“先打个电话回家？”林焓冰眼看着她急，又好笑又心疼，“程程会乖乖等妈妈回家，别着急。”
程湛雅白她一眼，转头往外看，低声嘀咕，“程程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你倒是不心疼。”
“我也心疼。”
林焓冰听见了，她开着车，笑着应。
程程也是她女儿，女儿哭了她也会心疼，她只是没有那么会表达。
程湛雅轻哼一声，倒也没反驳。
女儿出生以后，林焓冰的表现她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
路终于通畅了一些，程湛雅肉眼可见的开心了。
平时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今晚是硬生生开了一个小时。
车子停下，程湛雅直接下车，也没等林焓冰。
走到玄关，程湛雅的心才稍微放下来。
没哭声。
安安静静的。
她下意识地放轻脚步，往客厅里走，慢慢听见谈话声。
越来越清晰。
当听见杨美婧的声音时，程湛雅有些愣住。
妈什么时候来了？
程湛雅带着疑惑，走进屋里，“妈，奶奶。”
林敬闻也在，她又叫了声，“爸。”
“回来了。”
余书静抬头，笑盈盈地招呼她，“还没吃饭吧，给你们留了饭菜，我去给你们热。”
“谢谢妈。”
周姐和周姨都不住家，差不多七点左右就下班了，这会儿家里没外人，小家伙被杨美婧抱着，正呵呵的乐。
小家伙看见程湛雅，先是愣一下，瘪着嘴，下一秒就哇地哭了出来。
震耳欲聋。
委屈巴巴的，张开手要程湛雅抱抱。
程湛雅顾不上一天的疲劳，把包随手一放就把女儿抱了起来。
闻着熟悉的气味，小家伙哼唧哼唧，没一会儿就停了。
小脑袋在程湛雅的胸前蹭蹭，意图十分明显。
程湛雅愣了一下，回头看到在后面的林焓冰，和母亲打了声招呼，就上楼去了。
和妈妈分开了一天，小家伙显得格外粘人，直扒拉着程湛雅的衣领。
真是个小粘人精。
程湛雅低头，在女儿小小的胸膛蹭了蹭，心里想着。
可这一刻的幸福感满满。
短暂的分开只会让思念越发强烈。
她突然觉得工作好像也没有那么重要，女儿让她更有寄托。
房间门被推开，林焓冰从外面走了进来，“丫丫，先去吃饭。”
看了看时间。
时间是过的真快，也许是因为心思全在女儿身上，程湛雅意识不到时间再过。
一个回神，竟然已经快九点了。
被林焓冰一提，她才惊觉自己饿得胃都在胀痛。
她揉了揉胃部，轻蹙着眉。
林焓冰很快察觉到她的异常，连忙把小家伙接了过去，顺势把人扶回床上。
“不舒服了？”
程湛雅轻轻嗯了声，“有点胃疼。”
“你别乱动。”
林焓冰单手抱着女儿，一手她把被子拉上，面目表情地说：“我去把饭菜端上来。”
很久没看见林焓冰这样的表情，一时间程湛雅不敢多说什么，乖乖地躺在床上，等她回来。
连最爱的女儿也没敢让她放在身边。
静静的等了几分钟，林焓冰去而复返，手里端着汤和淮山粥。
小家伙不见踪影，应该是交给杨美婧或余书静了。
程湛雅问了声，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她安安份份地吃完粥和汤，才弱弱地问她，“程程睡了吗？”
“没有。”
林焓冰淡淡道，手上的动作没停，“妈带着。”
“很乖。”
程湛雅低低地哦一声。
她停了会儿，抬头看林焓冰，抿了抿唇，“你在生气？”
“没有。”
林焓冰回答得很干脆。
这哪里像没有生气的样子？程湛雅不是傻子，从她胃疼开始，林焓冰态度就变了。
“你到底在气什么？”
本来她们离婚的导火索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沟通，程湛雅最受不了就是林焓冰什么事藏在心里。
怀孕的这段时间，她想过无数次，要是复婚，会不会还像以前一样？
看林焓冰的态度，大抵是会。
不可否认，程湛雅有些失望，对林焓冰的态度失望。
即使前些日子患上抑郁症，她也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有些自暴自弃地说：“算了，你当我没问过。”
林焓冰定定地看着她，轻叹了口气。
她在床沿蹲着，手从被子里伸了进去，轻轻揉着程湛雅的肚子。
半晌，她才慢悠悠地说：“我在气我自己。”
程湛雅惊讶，看着她。
气自己？为什么？！程湛雅不太能理解。
林焓冰把她的神情收入眼内，苦笑一声。
“你为了生程程已经受了很多苦了，除了生活上我必须要分担更多以外，我似乎起不到任何别的作用。”
“我很羞愧。”
程湛雅愣了一下。
只是因为这个？可这又不是她能控制得了的事。
程湛雅有些意外，有些惊喜，更多的还有点心疼。如果林焓冰因为这个自责，她觉得没有必要。
倏地，程湛雅豁然开朗。
没有华丽的安慰，也没有别的言语，她只是躺坐着张开手，学着女儿的动作。
“你抱抱我，姐姐。”
林焓冰怔了几秒，神色还有些难过，她站起来，轻轻把人搂着。
程湛雅双手搂着林焓冰的腰，气氛温馨。
无言的交流反而让心更近地交流，至少眼前这一刻，程湛雅是这么认为的。
“胃还痛吗？”林焓冰问。
“不痛了。”
“你是妈妈了，丫丫。”林焓冰还有点担心，“不可以说谎，要给程程树立正确的教育方式”
程湛雅失笑，“去你的。”
还能骂人。
看来真没事了。
林焓冰揉揉她，“那先去洗澡？”
“等会儿再去。”
程湛雅摇头，双手还紧紧抱着林焓冰的腰，半点也不愿意松开。
林焓冰也就任由她撒娇，气氛莫名地，越来越浓稠，程湛雅抬头，找到了林焓冰的唇，轻轻亲了一下。
久违的悸动一触即发。
老宅的隔音很好，她们听不见外头的动静。
小家伙刚喝完奶，安份地窝在杨美婧怀里，不时蹬着小短腿，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转来转去，把两位奶奶的心都萌化了。
程湛雅大汗淋漓地从被窝里探出头来，满脸潮红还没完全褪去。
她腿有些发软，看着着淡定穿衣服的林焓冰。
“丫丫，你先去洗澡。”林焓冰说。
“你呢？”
不一起吗？
话到了嘴边，程湛雅又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她还没回过神来。
产后第一次，她还有点没适应过来。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把程程抱回来，妈也该休息了。”
程湛雅爬到床头，近距离看了看时间，深夜十一点多了。
她们在这里都干了些什么，怎么就两个小时过去了？！
“不知道程程有没有乖。”程湛雅现在还想不起来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这下才想到女儿还在楼下。
她闷闷地说：“你快去把女儿抱回来。”
“我去洗澡。”
林焓冰穿好衣服，回头亲了她一下，“都当妈了，还这么害羞。”
“快去啊。”程湛雅一阵恼羞，轻轻推了她一把。
“好，我去去就来。”
好罗嗦。
程湛雅没再搭理她，把脸埋在被窝里，她知道这样下去只会没完没了的。
门关上的声音传来，程湛雅才慢慢从被窝里出来。
纠结几秒，决定直接去浴室。
随手拿了套睡衣，她快步往浴室走去，门还没彻底关上，她就听见林焓冰哄女儿的声音。
程湛雅：“……”
慢一秒也不行。
会发展成意想不到的后果。
想到林焓冰最后那副欲求不满的眼神，程湛雅缩了缩脖子。
孩子抱回来了。
总不能当着孩子面……
她没办法想象。
咔的一声。
她干脆利落的落下了锁。
*
次日，程湛雅内心做了一番斗争才悠悠的起床。
林焓冰也不催她，耐心地等着。
公司去不去，程湛雅都能很好的完成工作。
周姐七点不到就来了。
小家伙起得早，早早就被林焓冰交给了周姐带。
每天夜里，小家伙哭闹，都是林焓冰起床。
林焓冰肉眼可见地瘦了。
眼周的黑色也越发张狂明显，可也依然不影响她白天的风采。
跟没事人似的。
似乎高强度的工作对她一点影响没有。
复工第二天，程湛雅就迟到了。
和她一起迟到的，还有林大总裁。
程湛雅刚坐下来，肖骁就凑了过来，“湛雅姐，你还好吧。”
“还好啊。”
“怎么这么问？”
程湛雅一脸疑惑。
“你脸好红啊。”肖骁说。
程湛雅摸了摸脸，想起刚刚在车库的时候，硬是被林焓冰按着亲了好久。
自从昨晚破了例，林焓冰就像开了智的色魔，不放过一丝占便宜的机会。
以至于她迟到。
倒是作为罪魁祸首的人怡然自得地回了办公室。
程湛雅避而不答，只是脸色更红了。
“嘴巴也有点肿。”肖骁古灵精怪地往林焓冰办公室看去，想到林焓冰刚才那意犹未尽的往这边看，她大胆地猜测道：“不会是跟总裁色色了才迟到的吧。”
程湛雅：“……”
“你好好上班。”
“来聊一下嘛。”肖骁撒娇地嘟着嘴，她太好奇了。
和这么好看的人是怎么谈恋爱的，是不是根本毫无抵抗力。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复婚啊？”
程湛雅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轻描淡写地说：“不知道啊。”
“总裁还没有表示吗？”
孩子都三个多月了，复婚还能一拖再拖？
肖骁努着嘴，不理解。
工作真的特别认真，但感情好像没有处理的很妥当。
不过，没有完美的人。
也许长得漂亮，有能力的人，某些方面会略显迟钝吧。
程湛雅随口嗯一声。
打开电脑，她收到了好友的信息，虽然什么话还没说，可程湛雅莫名地感觉到范瑶白的情绪有点低落。
——陆听在公司吗？
程湛雅有些疑惑，下意识往陆听办公室看去。
一片漆黑。
好像是没回来。
程湛雅打字，给范瑶白回了信息。
——没在，怎么了？
——我和陆听好像要分手了。
——？
前些天不是还好好的，还手牵手去春游，甜甜蜜蜜地参加程程的百日宴，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闹到分手的地步了？
程湛雅一度震惊，给范瑶白打了个问号。
——发生什么事了？
她问。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短不了。你晚上有时间吗？可不可以过来陪陪我。
——可以。
程湛雅没有思考，直接了当答应。
全盘接收了范瑶白的情绪，午间休息，程湛雅闪进林焓冰的办公室，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人一把抱住了。
她吓一跳，“嗬——”
怎么自己偷偷进来还被吓到？林焓冰哭笑不得地亲了亲她。
“想我了吗？丫丫。”
天天见，想什么。
程湛雅有些口是心非，虽然每天都能见面，可被林焓冰抱着还是会脸红心跳。
她摇头，又点头。
“有一点想。”
林焓冰被她的回应狠狠取悦住，她笑道：“一点点是多少。”
“……”好幼稚。
程湛雅不打算回应她，直入主题，“我下午想早点下班。”
“又想女儿了？”
想是想，但小家伙在家里有林焓冰照顾着，她很放心。
只是范瑶白今天好像更需要她。
程湛雅大方承认想念女儿，说：“但是我今晚可能不回家。”
“嗯？”
林焓冰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
程湛雅白了她一眼，“你听见了。”
“不回家去哪里？”林焓冰问。
“白白好像……嗯，和陆总监闹得不愉快，我去陪陪她。”
“她们怎么了？”
“现在还不知道。”程湛雅说：“所以晚上就辛苦你了，一个人带女儿。”
她还可以拒绝吗？
林焓冰心想。
女儿要带，这是必然的，只是和妻子不回家是两个概念。
她轻轻皱着眉，无可奈何，她只有答应的份儿。
毕竟在她们离婚后，范瑶白也给她助攻不少。
程湛雅以为林焓冰不同意，踮着脚凑到她唇边，不停的亲吻她有些冷的唇。
“姐姐～”
“你知道我没办法抵挡这个称呼。”林焓冰的声音低沉得有点发哑，她深深看着程湛雅，然后反客为主。
就是因为知道林焓冰受不了，她才这么叫。
不过在外面还是第一次。
挺羞耻的。
程湛雅脸色泛红，轻叫一声，像猫叫一样。
她仰着头，承受着林焓冰入侵。
“要不要在办公室试一次。”林焓冰像魅魔般的声音传入她的耳膜。
酥酥麻麻的，像触电了。
程湛雅回过神来，她已经躺在林焓冰的沙发上了。
她惊呼一声，抓住她的手，“你疯啦？”
想到她们现在身在何处，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她惊慌地把人推开，快速整理自己的衣服，脸色涨红，死死地盯着她，不让她乱来。
幸好她反应过来了，没被诱惑成功。
脸红是气的。
林焓冰明知道自己很难拒绝她。
“跟你谈正事，你是不是应该认真一点？”程湛雅又恼又羞。
她怀疑林焓冰憋坏了。
好不容易有了第一次，她就开始放飞自我了。
她糊里糊涂的就把自己又交代了一次。
“……”
谁能拒绝柔情蜜意的大美人林焓冰。
她自认她不行。
由始至终。
林焓冰低声坏笑，慢悠悠的坐了起来。
随后正色道：“那你可以答应我一个请求吗？”
“什么请求？”
“把周六的时间留给我。”
程湛雅看着她，看不透她的想法，“周六要干嘛？”
“暂时保密。”
“神经秘秘的。”程湛雅眯眼看她，“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林焓冰哭笑不得，“我能有什么阴谋。”
“那干嘛这么神秘？”
林焓冰不语，默默地看着她。
很难套到林焓冰的话，程湛雅深知，可难免有一丝挫败。
和林焓冰相比，总显得她很呆。
商量达成。
程湛雅耸了耸肩，“行吧，那我出去了。”
她摆了摆手，也不再多问什么。
等程湛雅离开办公室，林焓冰打开手机相册，满脸笑意地看着装簧得梦幻十足的房间。
距离周六，还有三天。
林焓冰收起手机，从沙发起来，往外走。
她不着痕迹地看了程湛雅一眼，径直去了茶水间。
程湛雅有些无语，抿唇，低头愉愉地笑了笑。
旁边平时爱凑热闹的肖骁昨晚熬夜了，午饭吃完就回来睡觉了，完美错过了程湛雅和林焓冰的交流。
晚上下了班，林焓冰把程湛雅送到范瑶白所住的小区。
门一打开，许久不见的范啾啾扑了上来。
“喵～喵～”
撒娇似的，不停地叫着，蹭着程湛雅手臂。
范瑶白一脸颓废，她开了门，整个人好像被抽掉了灵魂一样，拖着身体回沙发窝着。
曾经收拾的整整有条的客厅此时乱成一糟。
程湛雅皱眉。
这是怎么了？
好像把家里拆过一回似的。
“喵～”
范啾啾从程湛雅身上跳下去，踩着猫步，一下跳到沙发上，看起来好像是在招呼她去那儿坐着。
她刚坐下，范瑶白一把将她抱住。
“我有点头晕。”
“怎么了？”程湛雅探了探她的体温，“没发烧。”
“没有。”
范瑶白吐了口气，“怀孕了。”
啊？！
程湛雅僵住。
她整个人失去了反应，半晌才叫出声，“你怀孕了？！”
“是。”
范瑶白一脸无辜地看着程湛雅，“陆听还不知道。”
“她不知道又是怎么回事？”
“你倒是快把话说清楚！”程湛雅急得慌，越想越害怕，“你们未婚先孕？”
范瑶白啊一声。
这个年代，未婚先孕好像没什么奇怪的。
“……”程湛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前天我们见家长了。”
范瑶白慢慢地说：“陆听家……嗯，就家庭背景挺好的，我们好像有点差距，她爸爸妈妈都不满意。”
“他们更希望陆听能找到对她事业有帮助的对象。”
“然后我激素上头，就说了些过份的话，陆听妈妈昨晚好像进医院了。”
范瑶白低泣，“我知道她妈妈身体不好，可是当时我不知道怎么的，没能控制好自己。”
她咬了咬牙，“早上我有点恶心，一测才知道怀孕了。”
“陆听一晚上没听我电话了，早上我收到了她提分手的信息。”
程湛雅沉默。
她感觉一大盆狗血往头上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也许不是陆总监发的信息呢？”程湛雅倏地说：“你也别想的那么悲观，等过几天，大家都冷静下来，再好好谈一下。”
范瑶白没说话，靠着程湛雅，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
客厅里寂静，范啾啾像是感受到主人的情绪低落，乖乖地趴在旁边，不闹也不叫。
兴许有人陪着，范瑶白心情好了些，终于在凌晨的时候累得睡着了。
范瑶白的身体不同往日，程湛雅有些担心，这样的状态能把肚子里的小疙瘩养好吗？
答案不得而知。
她把人扶回房里，轻轻掖好被子，在床边守了一会儿，确定好友不会突然醒过来，她才退出去。
范啾啾叫一声，跳到程湛雅怀里。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程湛雅想女儿想得很，忍不住给林焓冰发去了视频。
很快就接通了，似乎在等着她一样。
“女儿刚睡着。”林焓冰的声音压得很低，双眼很有神，一瞬不瞬地看着程湛雅。
程湛雅被她看得心慌，别开脸，不敢和她对视。
“既然程程睡了，那我先挂了。”
“别。”
林焓冰急道：“女儿不想你，我想你啊。”
程湛雅脸都红了。
怎么突然那么认真，弄得她也好想抱抱林焓冰。
她轻咳一声，装着不在意地摸着范啾啾的小脑袋。
“范瑶白怎么样了？”林焓冰问。
程湛雅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等回家再跟你说。”
看程湛雅的表情，林焓冰可以想象事情的复杂，于是她也没多问。
聊了一会儿，程湛雅催促她去睡觉，“明天还要上班，早点睡吧。”
“半夜程程可能还得闹两回，你辛苦一些。”
林焓冰嗯一声，“你也赶紧休息，明天起不来，可以不来公司。”
“好。”
眼下这种情况，她明天估计回不了公司。
结束了通话，程湛雅打了个哈欠，抱着乖巧的范啾啾回了客房，收拾一下，很快就睡了。
范瑶白很早就醒了，状态还是很差，头发乱糟糟的也没心思打理，和没谈恋爱之前完全两个人。
睡醒了，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眼里一点光也没有，只盯着手机出神。
程湛雅陪着她，什么也没多说。
一整天，范瑶白表情都不带换的，就是丢了魂的状态。
手机没有半点动静。
范瑶白在想什么？是在等陆听的电话吗？
在记忆中，陆听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或者是她母亲的状态还不允许她松懈。
只是一天了，陆听一点信息也没有。再忙，能忙得连信息也没空发吗？
程湛雅有点动摇了。
万一陆听真是那样绝情的人，即使她们两个人走到了一起，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恐怖结局也不会比这好太多。
只是感情的事情很难讲，只有自己领悟了才能真正走出来。
就像她和林焓冰，她从来没走出来过，所以轻而易举地又陷进去了。
程湛雅叹气，犹豫着要不要联系陆听。
这样也不是办法。
第三天，范瑶白终于恢复了些精神。
“你去上班吧，雅儿。”范瑶白说：“我好多了，谢谢你这两天的陪伴。”
“我们之间需要谢吗？”
范瑶白笑，“我就是客气一下，你别急啊。”
程湛雅瞪她一眼，“吃了饭早点睡，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了。”
话音刚落，低下头看一眼肚子，倏地笑了声，“我知道了。”
也许是还太小，也有可能是体质原因，范瑶白的早孕反应并不严重。
周六如约而至。
林焓冰起得早，七点多就给她发信息。
天才刚亮，气温还有点低。
程湛雅给范瑶白做好早餐，匆匆忙忙地下楼，完全来不及收拾自己。
浅绿色外套，牛仔裤加小白鞋。
倒是林焓冰穿着很正式礼服，性感的白色V领吊带，外搭着杏粉色的外套，化着淡妆，连眉毛都勾勒得精致。
充分都看出她的愉悦。。
这么开心？
“今天什么日子呀？”程湛雅有些奇怪。
林焓冰笑而不语。
“这是要去哪里？”程湛雅得不到回应，不满地皱眉。
“到了你就知道了。”
程湛雅抿唇，还真是神秘。
虽然嘴上不满地嘀咕着，可只有她才知道，她有多么期待。
隐约间，程湛雅好像猜到了什么。
她心脏砰砰地跳，大脑开始有些混乱，忍不住胡思乱想。
或许真的是她想太多。
车子在市中心一处小区的停车场停下。
程湛雅下车，脚步有些飘。
明明才十来分钟的车程，怎么她还会晕车？
她的手被林焓冰牵起，她偏头看一眼，正好看进那双深邃的眼睛里。
像看不见底的深渊，把她吸进去。
电梯在9楼停下。
叮的一声，犹如水珠落在心头上，程湛雅颤了一下，偏头看林焓冰。
林焓冰也看她，笑了。
程湛雅吸了口气，什么话也问不出口，只能跟随她的脚步。
她们在大门口停下，门缓缓被打开。
满目皆是梦幻般的粉色。
连玄关的地毯也没能逃过粉色的命运，她被林焓冰拉着踩在上面，好像踩在了云端上。
玄关的尽头是客厅，小家伙穿着粉色公主裙坐在婴儿车里，咯咯地冲她们笑着，似乎也很喜欢这里的环境。
“这是……”程湛雅声音有些颤抖。
“喜欢吗？”
程湛雅看她，竟然从林焓冰眼中看见了一丝紧张。
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喜欢。”
林焓冰应该准备了很久很久，程湛雅再口是心非，这会儿也说不出违心的话。
她从来没想到，林焓冰会向她求婚。
时隔六年，第一次求婚已经有点模糊了，不隆重，却也一样仪式感十足。
程湛雅突然觉得世界有点梦幻，眼前的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她在做梦吗？
林焓冰抱起女儿，从小家伙的裙带里掏出一枚戒指。
小小的，却闪闪发亮。
“丫丫，你愿意再嫁给我一次吗？”
声音在屋里回荡。
一声接一声，直至消失。
程湛雅屏着呼吸，还没来得及做出回应，被林焓冰抱在怀里的小家伙哒的一声，打断了紧张的氛围。
她愣了下，看着辛苦生下来的女儿，倏地笑了，慢慢抬起手。
“愿意。”
话音刚落，一阵低促的掌声在身后响起。
杨美婧和余书静满脸笑意地看着她们。
妈？”程湛雅惊讶。
余书静上前，温柔中带着威信：“哎，这回我们都做了见证人，以后可不能再欺负小雅了。”
“我知道。”林焓冰应声。
态度端正且坚定。
她看着杨美婧，再一次保证，“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丫丫，还有我们的女儿。”
“再不会让她们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