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一到, 新年第一束烟花冲上云霄，四面八方的鞭炮声震耳欲聋。
蔚裳肩膀下意识缩了下, 身体后仰撞进一个柔软的怀抱，下一秒，耳朵被温暖的双手捂住，将铺天盖地的响声隔绝在外。
蔚裳眨眼看着天空中盛大的烟花，隔着衣料她感觉到的不只是时染的体温，还有源源不断的安全感。
“新年快乐！答应你们的烟花～”单鸢举着自拍杆，在一边敬职敬业搞新年直播。
她边看着镜头边走到桌上的塑料袋前, 里面装着各种类型的烟花，挑出来一一展示：“先放哪一种呢？有窜天猴，手持仙女棒, 是我最爱的电光花！还有……”
鞭炮声安静下来，时染松开手, 蔚裳走到单鸢旁边，盯着她袋子里的烟花打量几眼，饶有兴致。
“干嘛？买的时候你不是嫌幼稚，一眼都懒得看吗？”单鸢挑眉。
蔚裳歪头思索：“我说过么？”
单鸢翻了个白眼：“少来, 我两只耳朵都听到了。”
蔚裳懒洋洋挑起一束仙女棒，问道：“最漂亮的是哪种？”
“最漂亮的？那当然是我最喜欢的这种了。”单鸢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长方形带复古花纹的小盒子, 兴冲冲介绍：“点燃之后如梦似幻！市场上很抢手的, 买的时候店家可就剩这最后两盒了。”
蔚裳从她手里接过一盒，微笑起身：“谢谢～”
“哎不是。”单鸢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手里已经少了一盒，顿时肉疼, 抬起手：“其实其他的也很漂亮，我跟你换——”
蔚裳弯着眼小跑两步来到时染身边, 拉着她的手走到露台边缘。
一小团赤色的火花划破暗夜，细小的仙女棒点燃，瞬间释放出星辰般耀眼的火焰。蔚裳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仙女棒，眼眸闪耀着跳动的星光，专注又明亮。
可惜一根仙女棒只能燃烧几秒，手中的星辰转瞬即逝，她有点失落地轻叹：“果然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么。”
时染从盒子里拿出一根新的点燃，递到她手里：“但是你有一整盒呀。”
漂亮的烟火重新闪耀，看着蔚裳入迷的眼睛，时染唇角带起笑，轻声说：“你有没有许愿？”
见蔚裳眼底流露出迷惑，她解释道：“有了仙女棒，就可以许愿了。”
蔚裳先是微愣，而后轻笑了声。
倒是意外这句话会从时染口中说出来。
“我的愿望啊，恐怕比较难实现。”她淡淡道，声音很低，眉梢含笑看向时染：“你呢？有什么新年愿望？”
时染捏着手里的烟花，瞳孔映着星星点点的亮光，有点羞涩地垂下眼皮：“我希望……明年也能和你一起过年。”
这句话对她来说不亚于赤裸裸的告白，时染说完耳朵更滚烫了，目光忽闪两下，又偷偷瞄向蔚裳的表情。
蔚裳微微倾身，细长的指骨滑过时染的下巴，在她唇角落下一个轻盈的吻，笑道：“只是明年么？”
一根接一根的点燃，直到最后一根仙女棒燃烧完，时染眼神里的雀跃还没有散去，“还要吗，我再去拿一些？”
周围空气里大量烟花爆竹的味道有些刺鼻，蔚裳拉住她，摇摇头：“很晚了，回房间吧。”
留下“工作中”的单鸢，两人先下了楼。
走到房间门口时，蔚裳停下来，拉着时染的小拇指：“今晚来我房间？”
虽然语气听起来像在问明早吃什么一样漫不经心，但时染听到时，这几天有些干瘪的心脏却像忽地一下填充了氢气，轻轻向上飘。
“咳……”她轻咳了一声，强制自己压下唇角，矜持地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晚吗？”
大概是看到时染的犹豫，蔚裳垂眸点了点头，最后扬唇一笑：“算了，今晚就这样吧，早点休息，晚安～”
时染张张嘴想说什么，房门就被关上了。
“……”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时染拧眉拿出手机。
【时染：学姐，如果故作冷漠反而让对方更冷漠了，怎么办？】
她暗自叹口气，握着手机往自己房间走，跨年夜那边显然也没睡，“嘟嘟”的消息回复声很快传来。
【曲溪：笨，这个冷漠自然不是单纯给人摆脸子扫兴致，是有张弛方法的。】
【曲溪：不让你热脸贴冷屁股是为了保持魅力，欲擒故纵也是如此，说白了，如果想对方对你保持热情，最重要的就是维持你的吸引力。】
【时染：吸引力？】
【曲溪：对，你要清楚自己身上最吸引她的东西是什么，然后好好发挥，唯一的使用方法就是不能滥用。就像市场上供过于求的东西一样，给多了自然会变得廉价。】
回到房间，时染放下手机仰躺在床上，她好像能理解学姐的话，但是实践起来应该就是另一件事情了。
关上房门后，蔚裳看了眼身后空荡荡的大床，立刻就有点后悔了。这几天她其实一直都没睡太好，再大的抱枕也没有时染抱起来舒服。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介意时染刚才表现出的迟疑，这让蔚裳感到很糟糕，回过神来就把门关上了。
像在赌气一样。
“嘭啪——”
又一阵鞭炮声乍然响起，突然的巨响让蔚裳条件反射按住心口，不舒服地蹙了蹙眉，她转身想要拉开门出去，手里刚开机的手机响了起来。
看到是唐曼她才接通。
“我可是在零点准时给你打电话送祝福的，但是你没接，可不能怪我哦。”
唐曼韩温和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蔚裳放松了些：“我都躲出来过年了，如果不关机，你知道的，会被烦死。”
“除了单鸢，还有那个小朋友？”
蔚裳并不认同，纠正道：“她在我这儿不是小朋友。”
何止不是，简直比她妈还像她妈。
唐曼：“你们还在一起？我以为这么久过去，你的灵感期早已经过去了。”
后背靠在门上，蔚裳顿了顿，笑着说：“总有些事情会不一样。”
听筒里沉默几秒，唐曼笑了下：“确实不太一样，看来她改变了你的观念。”
蔚裳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樱红的唇紧抿，带起一点不自然的弧度：“为什么这么说？”
“也罢，你很清楚校园时期的爱情很难维持长久，况且，还有你外公那边……”
“嘭嘭——”
窗外震耳的鞭炮声再次响起，将对方的话彻底淹没，蔚裳直接切断电话，皱眉发了两条消息过去，便结束了通不怎么符合过年气氛的电话。
她也不知道对方突然抽什么风。
手放在门把上，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一直待到临近开学返校，她们才飞回去。
“呜呜，怎么一眨眼明天就开学了呢？这不科学呀。”单鸢在沙发上躺尸，说话都有气无力，主打能坐着就不站着，走哪躺哪儿，享受最后一天的摆烂假期。
“你确定不去收拾一下你住了快一个月的狗窝？别最后丢三落四，三天两头回来拿东西。”蔚裳站在饮水机前接水，眸光散漫地瞥了眼在沙发上打滚的人。
单鸢从沙发上爬起来，撇着嘴巴巴道：“明儿一早才走呢，不是还有半天时间，我们好歹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久，你就一点留恋都没有吗？”
蔚裳抿了口水，转过身去：“你最好仔细收拾，明天我会叫保洁阿姨再来清理一遍，如果遗留什么东西，不保证还能找到。”
“……你果然是个无情的女人！”单鸢吸着鼻子控诉了两句，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回房间收拾东西去了。
蔚裳放下水杯，扭头走向阳台。
时染正在给两盆绿植浇水。
绿植是蔚裳前几天逛街时一时兴起买的，真的是一时兴起，她连自己都不太会照顾，单独养的东西多半都活不久，但当时站在她旁边时染说喜欢的话可以试一试，于是她鬼使神差就买下了。
结果除了第一天，她再没有来看过这两盆小东西，都是时染在照料。
“我后天上午也要回学校上课了。”时染手里捏着小塑料浇水壶，余光注意到蔚裳走过来，情绪有些低落地说。
看着阳台上认真帮她浇花的时染，蔚裳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
这段时间和时染住在一起，她都不敢细想有多少生活习惯在被对方同化，只是吃时染亲手做的饭菜，胃口就已经养刁了，好不容易适应的周边外卖，估计也再难入得了口。
这让她有点恐慌。
“那……要我帮忙收拾行李吗？”蔚裳顺着说道。
她话音刚落，时染手里的水壶不小心碰到盆沿，发出不大不小的磕碰声。
“时染？”
蔚裳走近两步。
“啊，没关系。”时染笑了笑说。
只是笑容肉眼可见的勉强。
搬进来前她当然没想过要在这里住太久，但这和当面听出蔚裳的弦外之音是两码事，时染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这些天她已经在尽力克制自己了，但大多数时候，她似乎还是不能把蔚裳看明白。
“我当然不是要赶你走的意思。”察觉她的不对劲，蔚裳连忙解释：“如果你愿意的话……”
委屈、期冀、不舍还有微不可察的探究，蔚裳被那双湿润澈亮的眼眸注视着，心跳不由自主漏了半拍，甚至忘了后面要说的话。
微风从耳边掠过，被一双修长的手臂拥住，时染下巴往她颈间埋了埋，呼吸轻轻浅浅洒下：“你不希望我住在这里么？”
蔚裳被时染箍在柔软的怀里，捕捉到那清冷的嗓音底下隐隐轻颤的羞涩，甚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她抬手拍了拍时染的背，语气软的不像话：“好了，我当然希望。”
话未说完，耳垂忽然感到一直酥麻轻痒，时染的亲吻很温柔，像轻轻拂过的羽毛，却轻而易举勾走所有感官。
“唔……时染，你……”
不是没有亲昵过，但今天的时染有点反常，印象中上一次还是对方半醉半醒的时候，蔚裳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过于快了。
把人推开后，这次却破天荒的是蔚裳不敢去看时染的眼睛。
脸颊滚烫，她知道自己脸红了，这确实很少见，哪怕是以前面对时染的时候。
不过她还是很快收敛起情绪，定了定神，开口说道：“我当然想你留下来的，但是，你也希望这样吗？”
“我……”想到了什么，时染嘴边的话止住。
“你看，你内心深处也是有疑虑的。”蔚裳伸手替她整理微乱的衣领：“并不是一定要住在一起才算亲密无间，有时候多给彼此一点距离，反而更助于维系感情的新鲜感。”
时染：“新鲜感？”
蔚裳歪头想了想：“就像我和你的关系里，我希望我们之间的保鲜期越长越好。”
时染深深看了她一眼，点头：“我知道了。”
时染搬去蔚裳家时带的行李就不多，回来时自然也很轻便。
有段时间没看到汪晴她们了，放完假发现两人都胖了不少，仔细一算分开的时间也不长，却有种过去了好久好久的感觉，像一场漫长的梦。
“校花，怎么感觉你跟变了个人似的？”
实际上汪晴古悦看到她的第一眼也大为震惊，那表情浮夸得让时染都忍不住拿镜子照了照，以为自己真的整容了。
“我怎么了么？”
“你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感觉就像是……”
古悦还在组织措辞，汪晴先一步给出描述：“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散发着谈过恋爱的气息，和以前对比太明显了。”
古悦小鸡啄米：“啊对对对，就是这样！”
时染表情微变：“谈……过？”
古悦又围着她转了一圈，两只眼睛跟扫描仪似的：“身上透着一股淡淡的忧愁，感觉像谈了一半被分手的恋爱脑。”
“……”虽然很惊讶她们的洞察力，但是……
时染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看起来是恋爱脑么？”
“不。”汪晴把古悦推开，摸着下巴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时总更像能把对方也变成恋爱脑的恋爱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