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怎么过来了？”
一杯牛奶放在桌上, 端握着杯身的五指瘦削细长，在店内冷白灯光下显得纤尘不染, 指尖白嫩透着健康的红润，指骨微微弯曲，如同流畅紧绷的细腻琴弦。
这双手在蔚裳的画里有过很多特写，她摸过，握过，用身体感受过，还是画不出现实视觉上更加立体的美感。
单手托腮支起下巴, 蔚裳抓住那只正抽回的手，捏了捏修长的指节，抬眸看向时染：“因为遇到了一点麻烦。”
时染眼神里明显多了一点细微的紧张, 她穿着工作服，微微倾身站在蔚裳的桌位旁, 满心满眼注视着她：“什么麻烦，发生什么事了吗？”
蔚裳微微一笑，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把平板推给她看。
屏幕上是尚未上色的画稿, 时染有些茫然地低头看去，随机, 脸颊慢慢涨红起来。
虽然还是线稿, 但内容对时染来说已经过于露骨了。
“这……这个是？”
蔚裳饶有趣味地歪头看着她泛红的耳朵尖，“画给粉丝的福利，但我觉得不够满意。”
时染垂着头，眼睫毛颤了颤, 目光从那令人面红耳赤的漫画溜走，落在蔚裳搭在桌边纤细的手腕上。
她知道蔚裳会画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过这是她第一次亲眼看到。
目光又溜向别处，时染红着脸轻声问：“哪里不满意？”
“有点不太能找到角色之间的感觉。”蔚裳摸着下巴，说得煞有其事，她神色专注盯着画稿，像是在思考一道学术型难题。
被她带动着，时染觉得自己的思想似乎有点狭隘了。
蔚裳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所以，我想让你帮我找到这种感觉。”
“我？”
店里这会儿没什么客人，时染坐在她身边，光明正大地“旷工”。
“可以吗？”
虽是询问，但蔚裳很清楚时染是不会拒绝她的，看着对方懵懵懂懂点头，唇角忍不住勾起愉悦的弧度。
“能看出画里两个人的关系么？”指尖在平板上点了点，蔚裳问道。
视线扫过右下角那明晃晃“主与仆”三个字，时染顿了下：“主仆？”
“那么在角色里，仆人一般会怎么称呼另一方？”蔚裳抿放下手里的牛奶，嘴角沾了点奶白的泡沫。
这滴奶渍挂在唇角，和那张冷艳慵懒的脸有些格格不入，又有点反差的可爱，时染不自觉多看了两眼。就见蔚裳伸出粉嫩的舌尖，舔掉了那滴奶。
她倏地撇开视线，耳侧的红晕还未褪去：“……主人？”
“再叫一遍听听。”
“……”
时染反应过来，脸上更加烫了，她咬住舌尖低这头没说话。
“乖～”
蔚裳倾身靠过去，手指勾着她的下巴摸了摸，像是揉小狗的手法，眼眸含笑，温柔的诱哄。
时染只好看着她，眼眸不自然地忽闪几下，张了张唇：“……主人。”
压低的声音带着颗粒感的暗哑。
蔚裳眯起眼。
好乖，乖得让人好想要欺负。尤其是对上时染那双干净的眼睛时，让蔚裳觉得自己甚至有点像欺负良家妇女的黑心奴隶主。
但是又怎么舍得真的欺负呢？
蔚裳舔了下唇，忍不住倾身过去，唇凑巧只贴到时染的下巴，珍珠般雪白的牙齿在她下巴上轻轻咬了一口，“谢谢，我好像有灵感了。”
虽然蔚裳在她反应过来后就快速松开了，但店里还是有其他人在的，包括时染的同事们。
“时染，过来下。”
刚好这时曲溪站在柜台那边叫她。
“我先去忙。”慌忙站起身来，和蔚裳说了一声，她脚步仓促地从桌位旁离开。
“那是你朋友？”曲溪朝蔚裳那边看了两眼。
“……嗯。”时染整理好情绪，尽量平静地回应。
曲溪本来没觉的有什么，瞄到她红透的耳朵，又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多想：“刚好，等会儿下班我们一块聚一顿吧，今天最后一天，明儿我就不来店里了。”
“是要回家了吗？”
“对，两天后的车票。”曲溪说道：“温梨等会儿也会过来，年前我们几个最后聚一餐，把你那位朋友也叫上一起吧。”
时染略微迟疑了下，点头道：“我问问她。”
“对了，你这几天怎么那么安静，和白月光直女发展到什么情况了？”曲溪一边做清洁，一边八卦地问。
时染站在她身后，下意识抬眸望了眼窗边的蔚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顿了顿道：“挺好的。”
“啊？”曲溪又惊讶又有些好笑：“挺好的是指，你们已经好上了吗？”
“应该还没有，但是……总之就是挺好的。”
时染这话听着有些混乱，曲溪转过身，看到她红彤彤的一张脸，眼尾还含着羞赧，瞪大眼睛：“你这——”
“先去换衣服了，回头再和你解释。”时染看着表，刚好到下班时间，她敷衍一句，扭头朝换衣间走去。
曲溪眨了眨眼，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
“好啊，我和你们一起。”
当时染问要不要和她们一起聚餐时，蔚裳很干脆地答应了。
等温梨到店里后，四人便一起朝附近小吃街的餐馆走去。
这家店店面不大，装修也有些年头了，桌椅板凳看着有些陈旧，但正是这种经营多年屹立不倒的老餐馆，味道才口口相传。
时染抽了几张纸，替旁边的蔚裳擦干净身前的桌面，轻声道：“你喜欢吃粉吗？这家店的牛肉粉非常不错，推荐的人很多。”
正是晚上餐馆生意最好的时间，小店内里里外外的餐桌都挤满了人，她们坐在屋子里一张大的四人桌，四周都是人，显得有些拥挤。
蔚裳不适应地蹙了蹙眉，不过见时染兴致勃勃的眼神，眉心舒展开来，想着看向她：”喜欢呀，我要和你吃一样的。“
“小妹妹们，来点单了~”一个面容和善的嬢嬢来到她们桌前。
四人中只有蔚裳是第一次来吃，时染帮她点了份和自己一样的，补了句：“一份不要香菜，谢谢。”
“好嘞。”
温梨坐在她对面，开口问道：“学姐你不爱吃香菜呀？”
“呃，不是。”时染摇头，看着蔚裳笑了笑：“是她不爱吃。”
温梨微怔，扭头看了看时染旁边的蔚裳：“这样啊……”
蔚裳伸手捏了下时染的脸颊，弯起眉眼：“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吃香菜？”
“你之前说过的。”时染提醒道：“上次我问过你。”
蔚裳唇边弧度更深：“是么，那你记得还挺清楚。”
温梨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
出于某种直觉，从走来餐馆的路上起，她就觉得时染和蔚裳之间有种微妙的氛围，但她又觉得是自己“姬眼看人姬”了，毕竟蔚裳的异性绯闻满天飞，一看就是铁直女，而时染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还是个直女。
呃……等等？
“你们两个一起回A市吗？”
被温梨的视线盯得有些不自然，时染主动开口问道。
“不是，她抛下先走了。”温梨被她一问，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曲溪一脸无辜：“喂喂，讲道理，是你们系考试拖太久了好嘛，最后一门在一周后，我老妈会催死我的。”
温梨吸了吸鼻子，幽幽道：“知道啦，所以我也没不让你走，没关系，就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在宿舍呆着就好。”
“……”曲溪受不了她，转头看到时染，眸光一动：“时染不是在学校吗，你可以找她陪你呀。”
温梨闻言顿了一下，随即稍微有些羞涩地看向时染：“对哦，学姐最近也是一个人吗？要不要我们搭个伴，一起去食堂吃饭？”
时染抬头对上她的视线，想了下道：“可能不太方便。”
温梨瞬间低下头去，语气显而易见的失落：“好吧。”
她的反应让时染感到些愧疚，连忙解释：“是因为我最近从宿舍搬出来了，不常在食堂吃饭。”
“你搬出来了？”曲溪吃惊：“什么时候的事呀？我还不知道呢，在外面租了房子吗？”
时染简单解释了下她搬到蔚裳家的事。
两人明显有些错愕，时染的性格不是会随便搬进别人家住的，所以两人的目光都齐刷刷投到她身边的蔚裳身上。
尤其是温梨，视线格外灼热。
被直勾勾地盯着，蔚裳吃完一口粉，坐直身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朝温梨微微一笑。
温梨慌乱地收回视线，也朝她笑了笑。
吃完饭，一行人走出餐馆。
这一片距离学校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可以走回去，蔚裳家也在顺方向，刚好同路。
附近的街道晚上还算热闹，两侧的商店生意都不错，路上基本都是附近学校的年轻学生。
时染和蔚裳并肩走在后面，顺着人流往前走着。
两人都没说话，气氛有些沉默，时染正思考着要不要主动找个话题，耳边忽然一热，蔚裳的气息混着声音钻进她耳朵里。
“她看起来真的很喜欢你，你刚才的话让她伤心了。”
时染停下脚步。
她在人流转身中看向蔚裳，和那双狭长勾人的眼睛对上时，又稍稍避开，抿唇道：“你不是……不介意吗？”
蔚裳亲口说过的，她记得很清楚。
四周人声嘈杂，旁边精品店的促销喇叭吵个不停，半晌没有听到回应，时染正欲抬起头，下巴却被勾住，蔚裳仰起头，湿软的舌尖撩拨她的耳朵：“我说过吗？”
“学姐你要不要喝奶茶？”
温梨几乎是在蔚裳退开的后一秒看过来的，时染心脏呯呯直跳。
“我和曲溪都有点口渴，你要一起吗？”
天黑，温梨没看清她脸上的表情，正笑着往这边走过来，时染心里莫名地有些慌乱，和蔚裳拉开距离，脑袋一热点头应了声好。
说完扭头询问蔚裳：“你喝吗？”
蔚裳摇头，她便跌跌撞撞走向前面的奶茶店。
蔚裳看着她虚浮不稳的背影，忍不住牵起唇角，随后又看到温梨脚步轻盈迎上去，和时染并肩站在一起点单，不时偏头注视着时染，眉眼间柔和似水。
浓密的睫毛抖了抖，蔚裳面色不变，也妄图平静地看着这一幕，但结果却不遂人意，眼尾笑意收敛。
她好像完全控制不住这点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