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裳躺在床上, 微仰着下巴，狭长的眼一眨不眨直视她。
时染动作停顿, 刚才冲动下咬牙鼓气的勇气，在对上蔚裳的视线后顷刻消散。
她有些懊恼，自己变得不想自己了，今晚的一切都很不真实。
情绪大起大落，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为对蔚裳产生的情愫苦恼，掩饰被当场拆穿后, 她以为会被判死刑，结果对方给出了一个令她意外的回应。
脑袋像被缠了一层棉花，眼前的一切都显得朦胧不清。
她狠狠咬了下舌尖, 清醒过来后，看着床上一堆衣服, 妥协道：“……你想要我穿哪一件？”
蔚裳伸手掠过几件，最后拎起一套白色连体睡衣：“就这件好了。”
时染松了口气。是件偏可爱点的连体服，图案和帽子上的耳朵看起来有点像狗，是几件里最正常的一套了。
她抱着衣服和毛巾, 走进浴室。
身体向后一靠，蔚裳随手把床上的枕头抱在怀里。
时染是深柜这事已经排除了, 结合洗手间里温梨说的话, 再联系对方最近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是她当初猜测的第二种情况。
这一周里时染回避她，却偷偷和圈子里其他人接触, 还参加联谊，意图显而易见。
差一点, 自己随手撒下的种子开出了动人的花，险些被别人捷足先登了。
收紧双臂，将枕头深深箍在怀里，蔚裳现在还有一点吃味。
对于时染，她发现自己的占有欲愈发强烈。
也正因为此，她忽然不想和时染谈恋爱了。
她要和她维持更加长久的关系。
温暖的水流从头顶的巨大花洒倾泻而下，洗完热水澡，时染磨磨蹭蹭吹干头发，才从里面走出来。
“我洗好了，你可以进去了。”
她经过卧室的大床，和趴在床上玩手机的蔚裳说了一声，目不斜视地走到沙发边。
这两天急剧降温，她一身纯白色毛茸茸的连体睡衣厚度刚好，厚实的毛堆在一起，她坐在沙发上的身体像一只高大的毛绒玩偶。
很适合放在床上抱着睡的那种。
蔚裳懒洋洋地从床上坐起来，赤脚趿上拖鞋，翩然走进浴室。
浴室门轻轻关上，听着里面的水流，时染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定了定神，拿出手机。
一打开就看到几条消息，她先回了汪晴的。
【时染：抱歉，忘记跟你说了，今晚在外面住，不回去了。】
【汪晴：啧，第一次见你在外面玩通宵，最近情况不对啊，不会是快要脱单了吧？】
脱单？
时染凝眉，目光下意识往浴室的方向飘了飘，又倏地收回来。
乱想什么呢？蔚裳虽然对她的喜欢不排斥，但完全没有传达出和她发展成恋人关系的意思。
不过对方却说可以和她……
白皙的脸颊快速染上粉意，咬住舌尖，时染低头敲字。
【时染：没有，你别乱想。】
【汪晴：哦~好的，那你在外面注意安全。】
【时染：嗯。】
还有几条消息是曲溪发来的，和她解释了关于温梨的事，并且对之前的隐瞒向她道了歉。
原本就没有想那么多，时染回复的也很干脆。
【时染：没关系学姐，这没什么，你不用道歉的。】
【曲溪：你终于回复了，还以为你生气不理我了，那就好QAQ】
【时染：没有，只是刚刚有事没看到。】
【曲溪：什么事呀，你不是提前会学校了嘛？】
时染顿了顿，自然不会说自己其实并没会学校，只忐忑地回了个是。
隔了会儿，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对方又发来消息。
【曲溪：你和你的那位直女白月光最近怎么样了？】
【曲溪：其实还是想劝你，喜欢直女真的没结果的。】
【曲溪：尽早挥刀斩青丝，换个目标试试吧。】
【曲溪：最近这几天的场子都没有合眼缘的吗？】
"……"
时染神色复杂地盯着手机。
蔚裳真的是直女吗？她现在开始动摇，但传言中对方有前男友。
还是说，她其实不在乎性别……
深吸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脸，时染连忙止住乱七八糟的想法。
浴室门推开，蔚裳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
她直接来到时染旁边坐下，白皙的脸颊蔓上被水汽蒸腾的微粉，湿发上的水珠滴落在皮肤上，眼眸抬起含着一丝疲惫的倦意：“可以帮我吹下头发吗？”
时染怔了下，慢半拍地哦了声，起身取来吹风机。
调了温和的一档，时染动作轻柔地抚弄她的长发，发质顺滑的发丝滑过指尖，能闻到好闻的洗发水味。
她用了蔚裳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所以她们身上现在是同一种味道。
微微走神，听到蔚裳轻嘶，时染连忙挪开吹风机，俯身问：“怎么了？”
蔚裳眉心微蹙，抬眸看向她，声音很低：“你烫到我了。”
听到对方的控诉，时染低头无措地眨了下眼：“……抱歉。”
随即她把手抵在吹风机口，很温和的温度，明明凑近也不烫呀？
“你得补偿我。”
时染微怔：“怎么补偿？”
蔚裳轻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
顿了两秒，时染红着脸站起来，把吹风机放回去，支吾道：“你…头发已经干了。”
蔚裳扬起眉梢，看着她的背影低笑一声。
连亲脸都不敢么？
她都要怀疑时染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这么矜持的性格……
她的期待感更高了。
起身走到床边坐下，蔚裳撩了下干燥的发梢，开口道：“对了，你今晚想试试吗？”
放好吹风机的时染疑惑转身：“试什么？”
“和女生上床呀。”
时染先是一愣，而后耳边仿佛“轰”一声巨响，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哈哈……”
蔚裳捂着肚子笑得双肩轻颤，仰倒在床上。
时染过了两秒反应过来，神情窘迫。
蔚裳笑够了，支起身来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柔声哄道：“好了我开玩笑的，快来上床睡觉吧。”
抿着唇在原地站了会儿，时染才拖着脚步绕到床的另一边，缓缓坐下。
上次她在这里留宿是一个人睡的，醒来时蔚裳还在画室画画，所以，这是她和蔚裳第一次同床共枕。
不过既然来了，她索性闭上眼，默默往床上一趟，背对着蔚裳。
过了会儿，耳边响起关灯的声音，卧室只留下床头的一只小夜灯。
周围一片静谧，时染睁开眼，枕头间全是和蔚裳身上相似的气味。
后背的床垫微微下陷，温热的体温贴近，身后的声音很轻：“我想抱着你睡。”
眼睫轻眨，时染闷闷地嗯了一声。
一双手环在她腰上，蔚裳的脸贴在温暖的后背，怀中毛茸茸的触感和热度让人生出充实的安全感。
她舒服地微眯起眼。
果然很好抱。
“所以你今晚真的不想试试吗？”
时染：“……”
掌心迷恋地在睡衣柔软的绒毛上滑过，指尖状似无意触到温热。
时染条件反射地缩起腹部——蔚裳的手好冰。
“喜欢女生是会对对方产生生理反应的，对她有性渴望，才是真的喜欢。”
“所以你确定自己是真的弯了，并且喜欢我吗？”
时染浑身紧绷着，过了许久，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你以前找灵感也是这样的么？”
“什么？”
“从人身上找灵感。”
蔚裳闻言眉心微动，意识到什么，轻声说：“是的。”
时染咬唇：“那，为什么现在是我？”
蔚裳声线娇懒：“因为灵感是短暂的。”
"……"
头顶小夜灯的光线暧昧昏沉，时染盯着不远处垂落的厚重窗帘，良久，认真开口：“我可以配合你。”
身后微动，传来一声轻笑：“你准备掰弯我了吗？”
时染握着手腕的力道加重了些，在蔚裳喊疼前又倏地松开，喉咙紧绷：“我是…认真的。”
蔚裳下巴枕在她肩膀上，笑着说道：“好，那我们现在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你在性取向方面的任何困惑都可以找我，但是。”
她认真道：“找了我，你就不可以找其他人了，除非你选择放弃这段关系，当然，你有权随时选择退出。”
时染皱了皱眉，想开口说些什么，最终只说道：“那你呢？”
“我也一样，在我还觉得你可爱的时候，不会再去其他人身上找灵感。”
“不过——”
身后的蔚裳忽然攀上时染的肩膀，整个人从后面翻到她身前，危险的动作吓得时染下意识伸手护住她的腰。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她微微凑近：“关系开始前，你还欠我一个吻。”
视线暗沉，时染侧躺在床上，蔚裳微凉的额头轻轻贴着她，眼睛和她相对，柔软的唇瓣就在毫厘之间，只需要轻轻动一下，就能触碰得到。
灯光倾泄在精致的眉眼间，蔚裳看着她，眼底笑意蛊惑人心。
心脏砰砰直跳，在紧绷和恍惚之间，时染忽然觉得唇上一软，蔚裳在她唇上轻轻舔了一下。
酥麻的电流迅速在体内肆无忌惮的奔流，蔓延到她的脸颊，时染的大脑突然罢工，随之而来的是弓弦崩裂的声音。
她低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