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虫一抬头,对上了对面错愕的目光,大祭司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了。

  沉默持续了几分钟,苍老的雌虫终于开了口。

  “我能和您谈谈吗?”

  看着大祭司带有几丝祈求的眼神,文什沉默点了头,转身对他们道。

  “先进去,收拾好行李。”前半句话落没有一只虫动弹,听到后面的话后,墨因和阿加纳才犹豫带着幼崽进去了。

  “大祭司有什么事就说吧。”

  “您没事吧?”白发雌虫疼惜的目光落在雄虫身上。

  闻言文什垂眼看着自己湿透了的衣襟,笑着: “这天终于来了。”利用民众让阿尔及尔伏罪,他知道会有这天,他们能为他所用也能将矛头对准他。

  以前他总是有些忐忑,但真的发生以后居然大大舒了口气。

  这样,他不用再顾虑什么了,他只是文什·温利昂。

  听了他的话,大祭司眼里闪烁着泪花,无比痛心: “冕下,那些雌虫以下犯上,圣殿不会轻饶他们的。但……只是极少部分虫,大部分虫民还是敬您爱您。”

  “大祭司要劝我留下来?”文什嘴角抿直,眼底浮现冷芒。

  大祭司摇头,苦笑不已: “我只是想告诉您,您永远是受虫民爱戴的冕下,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信徒。”

  雄虫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一言不发,直接调头就要离开。

  “冕下,您一定得走吗?”白发雌虫又忍不住问。

  嗯了一声,文什并没有回头,消失在门口时丢下一句话。

  “大祭司,我宁愿当时你没有去找我。让文什·温利昂悄无声息死去。”

  雄虫的身影早已消失,面容沧桑的大祭司立在那里许久,突然抬手紧紧捂住了脸。

  是他错了……

  我的冕下,您终于还是想起来了。

  很快,雄虫保护处的新任处长带着数虫匆匆而来,一进来就深深弯下了腰。

  “冕下,您的遭遇让无数虫民愤怒,朝您泼水的雌虫已经关押起来,那些跟风的雌虫也已经下狱,准备处决。”

  说着将带来的判决书打开,念了起来: “……煽动虫民,冒犯冕下,罪大恶极,即刻处决,其他雌虫发卖雌奴交易所。”

  换了干净衣物的雄虫坐在那里,听着他的声音,毫无波澜。

  片刻后,等待他的答复的雄虫保护处处长仍然弓着身形,作出侧耳倾听的姿态。

  “不用。”

  “放了。”

  话落,得到了对方瞠目结舌的眼神。

  在雌虫迷惑不解的目光下,雄虫不紧不慢道: “我已经不是冕下了,他们也没有公然袭击冕下,甚至也没有袭击雄虫,因为我很快也不是虫族的雄虫了。”

  此话一落,在场的虫全愣住了,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雄虫却不给他们确认的机会了,淡声道: “阿加纳,送客。”

  阿加纳很快进来,送他们出去: “诸位大人,请。”

  见状,雌虫们面面相觑,只好先行告退。

  墨因从内室里出来,他刚将惊厥的幼崽哄睡了,此时向文什走过来。

  “温温。”

  “睡了吗?”

  见龙人点头,他温声道: “等到晚上,我们就走。”

  雄虫保护处的虫离开圣殿后,匆匆去了某个地方。

  很快,在圣殿得到的消息疯传着,不止惊动了帝国高层,连平民们都知道了。

  天天蒙蒙黑,刚冷清下来的圣殿大门又热闹了起来,经过上午的事情以后,得到指令的侍卫长下令禁闭虫民靠近。

  大批的虫民被阻拦在了百米外。

  “大祭司有令!闲杂虫等不得靠近。”

  那些虫并不像上午那般激动,听到守卫的话后,克制地停在了原地。一行虫都过分安静,有虫小声询问着: “冕下还好吗?”

  闻言,侍卫长犀利的目光看了过去,对方表示他没有恶意。

  “你放心,我们不会怎么样的。”他摆着手,得到了其他虫的附和, “我们只是想知道冕下的情况。”

  “我也不清楚。”

  得到这个答案的虫民有些失望,期待看着庄严的石门,希望能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紧闭的大门没有一丝动静,虫民的心渐渐沉了下去,愈发确定消息的可靠性。

  ……冕下不会真要离开虫族吧?

  “冕下是不是已经离开了?”不知道谁说的话,所有虫的表情瞬间变了。

  虫群里渐渐传出了压抑的啜泣声。

  “那可是我们追寻了二十年的冕下啊,那只虫怎么敢这样……”

  “是啊,冕下该多么难受,被称为自己信徒的虫这么对待。”说着不断有虫开始抹眼泪,悲痛欲绝。

  自雄虫破壳起,他们就看着他一点点长大,一点点给他们带来希望,看他风华绝代。

  “冕下别走……”压抑到极点的虫无意识说了出声,引起了在场虫的共鸣。

  其中不仅有对冕下无比信仰的虫,也有在此次流言中持观望态度的虫,更有参加了上午那场示威的虫。

  但他们的想法都是统一的。

  让冕下留下来。

  远处突然来了两队军雌,看着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的军部势力侍卫长皱着眉,冷声上前。

  “你们是哪个部门的?”

  领头的军雌将手里的调令给他看,侍卫长看着属于元帅的印章,并不吃这一套。

  “这里是圣殿,不是军部,我只听大祭司调令。”

  那只领头的并没有过多解释,让下属控制住现场: “这不是大祭司能决定的事情。”语罢,上前推开了圣殿的大门,转身对着台下的虫民说。

  “要是不想冕下走,就都进来。”

  面面相觑的虫民一时没有动,犹豫了一瞬,陆续走了进去。

  侍卫长看着他们闯进去,无能为力,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大祭司给他发了简讯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了。

  一大批虫民第一次进到了圣殿内部,高耸的建筑直插云天,线条冷硬,让虫一看便心生畏惧。

  愣愣的雌虫们仰头看着最高的那个塔顶,那是主殿。

  虫民们陆续跪下,目光虔诚望着那个方向,在胸前画图腾。

  “冕下,请留下来吧,您的子民需要您。

  “至高无上的神啊,不要离开我们。”

  “罪民向您忏悔,原谅您无知的臣民吧。”

  “我们错了,之前的事情蒙蔽了我们的眼睛,我们只是一时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求您留下吧,想怎么惩罚我们都好。”

  “冕下……”

  惶惶不安的雌虫们满眼希冀的盯着那个暗了的塔顶,期待着奇迹出现。

  冕下是全虫族的精神支柱,如果冕下走了,他们该怎么办?

  没有了冕下的虫族就是一片散沙,肯定会发生暴乱的。

  与此同时,等着墨因给两只幼崽穿好衣物的文什眼睫一顿,耳边的声音愈发清晰。

  在龙人看过来时,低声道: “走吧。”

  他们出去,阿加纳早拿好行李等在门口了,一路上听着那些哀求的声音,亚雌看着前面无动于衷的雄虫。

  解气死了。

  哼,他现在就要跟着冕下和雌君去神秘岛了,谁还稀罕什么冕下的头衔!

  虫民们所在的位置是到圣殿大门的必经之路,而文什他们却走了相反的方向。

  “冕下,我们不从大门出去吗?”看着南辕北辙的路,阿加纳疑惑发问。

  闻言文什回头,视线落在龙人身上: “不用,我们不坐飞行器。”

  亚雌好奇得抓耳挠腮,那他们怎么离开?他还想等着经过那些雌虫时哈哈大笑走过去呢。

  雄虫和龙人默契一笑,他们自然有办法离开,就算雌虫们堵着门也没用。

  到了一处僻静的空阔地,这块平时没什么虫来,周围黑压压一片。

  文什从墨因手里接过两只幼崽,低声哄着: “待会儿如果怕,就闭眼。”雄虫难得温柔,两只崽很给面子的点头。

  见状,他看向阿加纳: “你也是。”

  阿加纳: “?”

  下一秒,只见高大挺拔的龙人消失,转而出现的是一条壮观威猛的大黑龙。

  瞬间阿加纳就明白了雄虫的意思,咽着唾液,迟疑着点头。

  他还没坐过黑龙呢,不知道怎么样……

  几分钟后,顺利坐上黑龙脊背的亚雌笑得合不拢嘴,新奇看着地下。

  文什将两只幼崽放进安全包里,背在胸前。

  黑龙有力的翅膀缓缓扇动着,硕大的黑眼珠转动,等待着上面的虫抓紧。

  文什抱紧了黑龙的脖子,回头看了一眼生活过二十多年的地方,黑夜里的圣殿多了几分神秘,而那个灯火通明的阁楼罕见是黑的。

  收回眼后,眼里的所有情绪抽离,他低头对黑龙道: “可以了,走吧。”

  闻言黑龙挥动翅膀,准备离开圣殿。

  下一秒,背上的虫被光刺得差点睁不开眼。文什蹙着眉,睁开眼对上了周围刺眼的探光灯。

  他们被包围了。

  原本昏暗环境里看不出的埋伏无处可逃,里三层外三层都是架着武器的军雌。

  他们看着角落里的黑龙,光线经过那鳞片的反射后,落到了附近的地面。

  终于,从一圈又一圈的虫里,布置的虫走了出来。一道横穿脸庞的疤痕,犀利而沉着的目光。

  是纳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