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院。
过了前面的拐角就是黑龙所在的隔离室了，经过蛋所在的房间时文什慢了下来，看着那两个安安静静躺在保温箱里的蛋，抬脚要往旁边走。
“诶，你看，它是不是动了?”
“好像是!”一阵骚动后，那两道声音蓦然拔高。
“快通知院长，黑龙醒了!”
雄虫迈到一半的脚收回，停在了拐角处，身体贴着墙面，看着匆忙的研究员来来回回。
黑龙醒了。
这个念头清晰呈现在脑海里，垂眸的雄虫吐了口气，沉重的表情轻松了些。脚愈再抬，但始终没有再动。
“冕下?”
路过的研究员惊讶道。
文什看过去，说: “忙吧，不用管我。”
闻言，研究员点点头，走了以后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眼里有些奇怪。
黑龙睁开眼，身边围了非常多的虫，它眼珠子缓慢转动着，自一圈白大褂里找着什么。研究员换了一批，面生得很，没发现目标视线投向玻璃，像在探索外面。
眼珠子呆滞下来，很快，沉重的眼皮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发现的研究员有些着急。
“黑龙的又闭眼了!”
“数据很稳定，说不定只是睡过去了。”
在给黑龙检查的研究员认真仔细，没有遗落任何地方，经过一番检查后，黑龙恢复得很好，比想象中的还要快得多。
不知过了多久，黑龙又慢悠悠睁了眼，眼底空空如也。
鼻尖一动，意识到什么以后四肢开始挣扎，把旁边的虫吓了一大跳，连忙退后。
黑龙转动着头，黑眸里满是焦急，开始低低叫了起来，悠长而悲愤。
僵住的研究员见黑龙突然躁动起来，身体的肌肉全部绷紧了，不明所以。
面面相觑的研究员陷入了沉默。
突然有研究员注意到黑龙的视线落到它的腹部，瞬间明了，尽力安抚。
“你的蛋没有事，就在隔壁，被很好照顾着。”
话落，仰头的黑龙盯着那个说话的研究员，不再挣扎，身体慢慢地重新落回地面。
见状，研究员彼此对视，点了点头。
检查完毕后，研究员关上了门。
黑龙趴在那里，漆黑的瞳孔闪着泪意。
同一时间，无虫注意的保温室，两颗蛋蛋翻了个身，开始在营养液里翻滚。直到累了，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阿加纳屈膝给砚台里添了墨，缓缓研磨着，时不时偷瞄旁边的虫。
雄虫在练字。
面容平静，眼神专注，有力的手挥动着笔杆。
见他格外认真，亚雌不敢打扰，只得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这几天他已经憋很久了，见雄虫忙完这个忙那个，一直没出过门。
冕下不去研究院吗?
强烈的好奇心让他心痒痒的，不知道答案就一直惦记着。
文什顿笔，最后一笔落下，将毛笔搁下。
起身后见亚雌还闷着头在那里磨墨，皱起细长的眉: “不用继续了。”
头上响起的声音将亚雌的魂勾了回去，抬头的时候还是愣愣的，意识到什么后蹭地起身。
“啊?嗯，嗯嗯!”
瞧着他不对劲的模样，文什拧眉，还是没说什么。
阿加纳赶忙收拾好桌面，急匆匆跟了上去。
研究院。
自从黑龙醒了以后，阿尔及尔便重新将重心转移回黑龙身上，盯着检测器上的数据。
黑龙的恢复力比他预期中的还要强很多。
那天亲眼见到黑龙产下了雄蛋，冲击力历历在目。震惊过后，惊喜开始蔓延。
这堪称是个奇迹。
这个发现可以说比他以前加起来的所有实验更有价值。
思及，面瘫脸不由露出了扭曲的笑。
你给我的惊喜实在是超出我的了。
基因实验已经被他舍弃了，他现在有了一个无比绝伦的想法。
可以扭转虫族的劣势，甚至可以让帝国成为整个星域的主宰。
“您吩咐的已经都准备好了，院长。”
“知道了。”阿尔及尔背对着摆手，目光仍目不转睛盯着里面的黑龙。
知道文什最近的精力都放在找那只神秘雄虫身上了，大祭司不由提醒: “冕下，找出黑龙的雄虫很重要，但选雌宴就要到了，您要分清轻重缓急。”
“我心里有数。”文什点头，嘴角却悄然抿紧了。
距离黑龙醒来已经半个月了，这段时间文什在全力查找那几只雄虫的行迹。
根据卧底传来的信息来看，他们大部分都被控制在屋子里，没有外出过。但有两三只在那些势力首领航行时被带在了身边。
所以也不是没有可能会出现在神秘岛。
见雄虫这么说，大祭司也不好再说什么: “您清楚就好，除此之外，那两个蛋不能一直待在隔离室了。”见雄虫看了过来，他继续说着。
“至少雄蛋不行了。那里不适合孵化，虫蛋应该在雄虫身边孵化。”
大祭司提到了这件事，文什心里也清楚，蛋要被带离已是不可逆转的事实。荟萃园已经多次表示了抗议，现在压不下来了。
“我会处理的。”文什点头。
大祭司望着他，俯身行礼，离开了。
“我要去一趟研究院。”
阿加纳一愣，理清话里的意思后眼里闪过惊喜，冕下这是准备带他一起去吗?
亚雌乐呵呵跟在雄虫身后，这些天的疑问早抛之脑后。
到了研究院以后，文什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关注黑龙的虫明显少了很多。
一个端着试剂的研究员从实验室走出，表情沮丧。
对面走来的虫投以询问的目光，他摇了摇头，皆在不言之中。
那个研究员也不由叹了口气。
又失败了，院长的情绪也从一开始的昂扬到现在的阴沉，不少虫都找出问题被骂了狗血淋头。但他们心里都清楚不过那是阿尔及尔泄愤的借口。
他们的表情落在文什眼里，对方经过时被叫住，低头的研究员本能抬头，看清眼前虫后惊讶道: “冕下?”
“阿尔及尔在哪?”
研究员脸上闪过犹豫，顶着雄虫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还是将他带到了一个门前。
随着玻璃门上升，听见动静的雌虫看过来，发现出现在门口的文什时，手上的滴管一抖洒到了烧杯外面。
滴答。
文什走了进来。
雌虫放下了手中的东西，眼中的一丝慌乱消散: “冕下，您怎么来了。”
铃铃铃。
脚裸的铃铛摇晃，碧眼打量着周围，一堆试剂瓶堆在一起，周围冒着白气。
几乎是瞬间，文什就捕捉到了桌面上的标签。
雄虫。
黑龙。
目光下意识搜寻着，几秒后定格在一个恒温箱面前，里面早已摆满了实验品。
眼神蓦然凌厉起来，眉心拧紧，周身的气压骤然低至冰点。
他不可能不认识繁育箱。
雌虫用积分兑换的冷冻的配子会在此进行试管，成功后再移入雌虫体内。
面前摆放的东西铁证如山，阿尔及尔无从狡辩。
察觉到了雄虫酝酿中的暴风雨，雌虫叹了口气，走上前去: “冕下，要不是我暗中进行，您不会同意的。”
阿尔及尔也知道，有了上次的失误，冕下不可能再同意有关黑龙的实验了。
立在那里的文什牙龈发酸，胸口的那团火越来越旺盛。
“你知道伤害诞下雄蛋的虫要被判处什么罪名吗?”
雌虫毫不犹豫点头: “当然。但这不会对黑龙产生什么伤害。”他还没放弃争取雄虫。
见文什一言不发，他继续说着: “难道您不想知道结果吗?”
文什立刻看了过来，目光冰冷。
他为什么要知道?
从他的嘴里知道，用其他雄虫和黑龙的配子已经制造了多少个胚胎吗?!
阿尔及尔目光坚定，对他的猜测很有自信。
“无一成活。”
死一样的沉默。
照理说黑龙能诞下虫蛋，不应该存在生殖隔离，但上百次实验，更换了不同等级的雄虫配子，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体外授精走不通。
“你到底想说什么?”文什冷着脸，不想继续和他耗下去。
“冕下，我申请进行体内实验。”
雄虫的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绝无可能。”
阿尔及尔眼神沉了一瞬，但又很快恢复，循循善诱: “冕下，您还记得将黑龙带回来的初心吗?”
文什与他对峙着，知道对方的心思，并不动摇。
“之前我都错得离谱。”阿尔及尔摇着头，眼神慢慢变得狂热， “兴许所谓的秘密，不过是混血——由黑龙和雄虫诞下虫蛋。”
这不是凭空得出的结论。他对雄蛋进行了检测，是一个高等级的雄子，至少A级以上。
要知道，荟萃园现有的雄虫大多是B级， C级，要是黑龙诞下了A级以上的雄蛋的消息传出去，整个虫族都会骚动。
“你在威胁我?”文什自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
“臣不敢。”雌虫说是不敢，但眼中没有任何惧意， “我只是希望您作出最正确的决定。
一旦消息透露，就是冕下也无力阻止，在大局面前，任何虫的牺牲都是应该的。
“你让我如何再相信你?”文什目光满是质疑。
阿尔及尔一顿，慢慢开了口: “如果还失败，我会自行辞去院长一职，任您处置。”
话落文什瞳孔一缩，望着雌虫疯狂的眼神，心沉至底部。
看来，无论如何阿尔及尔都不会放弃。
所有思绪合拢，他不得不考虑对方的话，即使是为了说服他刻意强调的，但不得不承认——
雌虫是对的。
不管是对黑龙的伤害程度，还是透露风声后面临的困局，暗中进行都是最好的方式。
而作为冕下，他得为虫族负责，为虫民考虑。
半响，见雄虫点了头，阿尔及尔脸庞微微扭曲，心满意足。
“我需要全程监督。”
“没问题。”雌虫答应地迅速。
耳坠一晃，文什目光清凌凌: “而且得等到找到那只雄虫后，让他来。”!
这怎么可能?!
阿尔及尔的笑容一收，颇为恼火。
“冕下，您这是强虫所难。”
文什寸步不让: “这就是我的条件。”
强压下怒火，阿尔及尔语气刻意放得温和: “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月，那只雄虫没有任何消息。”
如今尚不能确定对方的等级，如果对方只是一只普普通通的雄虫，没有任何繁育价值。
“是。”雄虫承认，现在没有任何头绪。
“那需要等多久?”阿尔及尔的脾气有些压抑不住。
“不知道。”
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雌虫憋了一股气。徘徊不定，有时候停下想说什么，都没说出口。
雄虫立在哪里，不急不忙，对方却没有注意他的目光失了焦距。
如果你哪怕还对黑龙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就快点出现吧。
想着不由握紧了拳头，骨节泛白，喉头艰涩。
你为他做了那么多，有想过值不值得吗?
门口的阿加纳听着剑拔弓弩的两虫的对话，心脏突突突的，本来已经觉得不会再有更劲爆的了，下一秒就又颠覆了他的认知。
他恨不得原地消失，生怕被灭口。
亚雌大眼睛提溜提溜的，注视着的雄虫的背影，突然整只虫都低落下来了。
……冕下怎么了，看起来又难受了。
压抑的气氛持续蔓延着。
终于阿尔及尔出声了，定定看着文什: “如果一直找不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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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子的疯言疯言，不会再有类似的实验伤害黑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