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铃铃——
考试铃响三声。
附近车辆限行, 外面的一切都开始静默。
秦穆两眼微缩，定定盯着眼前人，像是对刚才的话题还没完全消化。
谢初时身体也有些僵。
那话其实他刚说完就有些后悔。
京大是所有学子的梦寐以求, 要不是他有江大情结，又不想跟主角团扎堆，肯定也不会拒绝。
但秦穆不知道这些。
他学习优异, 进取心又强，怎么可能跟他一样随便放弃。
想到这里，他只能尽快找补。
“我的意思是。”谢初时努力让语气缓下来, “反正大学也是自己考，要是考到好的，肯定得往好的去。”
“咱俩不是一届的，到时候你也会有自己的室友, 寒暑假也能回来, 不用担心……唔。”
谢初时眼前一黑, 四肢瞬间被禁锢住。
眼前的男生像是发了狠，也不管这里还是外面, 差点把人扑到青苔板上。
谢初时半曲着膝，快要坐不住, 小臂失了力地打在人肩上, 又不敢叫得太大声，“这里是外面, 秦小穆你——”
“对不起。”耳边一声闷响。
又过一会, 秦穆继续道：“对不起。”
他几个字说得很急促，丧失安全感的可怜劲儿一点点往外冒, 哪还有半点平常冷傲校草的模样。
等他还要再度道歉时，谢初时都快被叫化了。
赶紧拍拍身上人的背, “好了好了秦小穆，刚才是哥不对，那是你自己的未来，本来我就不该干预太多。”
“哥，我想跟你去一个学校，做梦都想。”秦穆直接打断，手臂收得更紧，“刚才是我说错话了，是我不对，你别怪我。”
他哪会觉得谢初时不对，只怕对方干预得还不够多。
这样一来，谢初时的心就更软了，但他知道，现在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
赶紧咳嗽两声，“行行行，去一个学校，但你现在要是再用力些，哥想去都没法跟你去了。”
他声音有些哑。
秦穆双臂赶紧松开一些。
却还是架在这人两侧。
看进对方双眼，想确认这人还会不会抛下他。
秦穆意识到。
现阶段的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一边拼命努力，一边想尽办法赖在这人身边。
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
等身体松快些，谢初时赶紧往旁边去看。
好在其他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不时往考场里瞥一眼，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他呼出口气，从秦穆臂弯里出来。
一时间两人相顾无言。
谢初时想了想，主动问身边，“要不要进江大看看？”
秦穆再也不敢提这茬，只能顺着道：“现在么？”
“等他们上午场考完吧，下午会有其他志愿者过来接替，我们就先走。”谢初时说。
“好。”秦穆点点头。
上午考试结束。
谢初时主动跟带队的老师打招呼。
他们一上午都守在这，老师闻言也没说什么，嘱咐他们回去路上小心点。
两人这才背起背包，拿了瓶水过马路。
临近中午，日头正盛。
江大活力丝毫不减，校园进去是两排高大的梧桐树，很多学生从教学楼出来，脸上挂满自信和松弛。
“想先从哪开始逛？”谢初时一叉腰，有种回家的感觉。
秦穆沉默片刻，“就去哥哥之前去过的。”
他想踏足谢初时走过的每一条路。
“好啊！”谢初时挺乐意。
两人从校大门开始，走到图书馆、风雨操场、老校区的林荫大道。
这里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树多，学风和文娱并存。
除了数不清的书店，还有体育馆、艺术中心、供学生休闲聊天的咖啡厅、餐饮店，应有尽有。
随处可见的公告栏上，写满江大曾获得的奖项和荣誉，看起来真的一点儿不逊于京大。
逛了一圈，秦穆也不得不承认，谢初时想来这不是完全没有原因。
千岛小厨。
谢初时拉人坐下，点了两份双拼套餐。
香酥里脊和煎火腿，搭配酸甜的土豆丝，荷包蛋的蛋液流到饭上，还附赠了加冰绿豆汤。
这家店每天都人满为患。
谢初时记得，平常跟室友们吃腻了食堂，想换口味的时候就会来这里。
等盒饭端上桌。
他早已等不及，把筷子伸到饭里，“快点尝尝，他们家土豆丝味道超好，别的地方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说着已经往嘴里塞进一大口。
秦穆一直看他，递了两张纸巾过去，装作不经意问，“哥哥以前，也跟那个朋友来过这么？”
“我哪个朋友？”谢初时注意力全在饭上，吃得满嘴油，早把当年扯得慌抛诸脑后。
“就哥说，住在江大里面，你们还在这里玩了一年多的朋友。”秦穆把这个人记得很牢。
欸——
谢初时差点被口饭的呛到。
不禁往对面瞥两眼。
这秦小穆。
记忆力怎么这么好。
现在想圆都圆不回去，谢初时只好道：“是呀，就是他说这里的饭菜好吃，我才带你来的。”
继续低头扒饭。
好在秦穆也没再多问。
两人筷子不停，在这里饱餐一顿。
谢初时吃完自己的，还把秦穆剩下的几片肉消灭了。
虽然他早已适应书里的世界，但现在在这，一模一样的地方，像是故地重游，虚实合一。
心里的喜悦就无法克制。
从店里出来，谢初时笑问，“怎么样，是不是味道很好，还爱上江大了？”
秦穆擦擦嘴，从善如流，“学校挺好的，但这里味道一般。”
谢初时刚要垮下张脸。
“但也比咱高中的食堂好吃。”秦穆很快接了句，认真看身边人，“哥，我挺喜欢这里的。”
他不是不知道谢初时的用意，其实只要能和对方在一起，去哪里对他来说都一样。
谢初时一愣，随即也笑出声，“喜欢就好！”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起码以后两人来这里读书，秦穆不会觉得后悔。
高考只有三天。
但要参加的人是停不下来的，往往是上一轮结束，下一轮就跟着过来。
准高三暑假补课。
一切和平时上课一样，每周只能休息一天。
电扇在顶上哗啦啦转。
高北手里的大蒲扇就没停，第两百零八次开口，“学校也太没人性了，补课也就算了，空调也不让天天开！”
廖呈回头瞥了眼，“之前做过研究，不开空调更有助于提高学习效率。”
“谬论！”高北反驳，“我现在被热得半个字都看不进去！”
“那你也只能自己调整。”廖呈语气冷下来，“一味地抱怨，影响其他人，能考得好那就怪了。”
高北莫名被怼，就要上前拽他的帽子，“嗳不是，姓廖的我招你惹你了，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廖呈没理他，把颈肩的耳机戴上，走到教室外面。
一直到人从窗户消失，谢初时才忍不住问旁边，“副班怎么了？”
平常两人闹归闹，这样厉害的还是第一次。
“鬼知道，感觉越到高三就跟变了个人一样。”高北哼出口气，趴桌子不说话了。
谢初时往教室里看看。
高考压力是有的，加上天气热，大伙看着也挺没精神。
他也觉得热，不禁想找个人说说话。
[谢初时：好热呀，秦小穆你热不热。]
对面的人应该是在刷题，难得的隔了一会才回他。
[秦穆：回来有惊喜。]
谢初时眼睛一亮。
下意识想问他是什么。
刚准备打字，就赶上王岩一脸严肃地进来，俯视底下。
赶紧老实收起手机。
放学回家，谢初时就发现他们房间的墙上，多了一个挂饰空调。
冷风呼呼往外吹。
“秦小穆，哪来的空调？”他有些惊讶。
“张叔拿来的，还拿了两台，另一台在姥姥房间。”秦穆语速比平常快些，应该也是挺高兴。
现在是夏天，两人为了能赶紧睡着，大半夜会轮流起来冲凉水澡，都恨不得要打地铺了。
但现在有空调就不一样。
晚上。
他们一块啃西瓜的地界，都从阳台挪到了房间里。
“呼，西瓜和空调那就是绝配。”谢初时咬下一大口，享受地眯眯眼。
他嘴上浸满西瓜汁，染得唇瓣一片殷红。
秦穆瞥了眼他，想把上面的颜色一点点舔掉。
“今天高北和廖呈吵架了，好像是因为高考压力大。”谢初时忽然说。
秦穆根本不关心他们，只道，“哥觉得呢？”
“我是无所谓啦，就是——”谢初时往旁边看去，“比较担心你。”
“担心我？”秦穆一怔。
“到时候我去读大学，虽然每周末都能回来，但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时刻陪在你身边。”谢初时说。
自打进入高三，这个念头已经不止一次在他脑海打转。
准考生压力大，连廖呈这样的人都是如此。
本来秦穆在他们家住，想得就比一般人多，到时候自己不在，还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人考试的心态。
“你别害怕，不管上了大学会怎么样，高考那天哥肯定回来陪考！”谢初时用力拍他的肩，努力让人放松下来。
秦穆捏西瓜的手一紧，情绪又开始不受控制。
这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好，一次又一次地犯规，让他沉沦。
他好想。
好想。
砰——
房间里顿时一片漆黑，怀里的西瓜掉到地上。
谢初时愣了下，很快站起来，“可能是空调功率太大，跳闸了，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着。 ”
秦穆眉头微皱，就要去拽人。
这种事怎么能让他去。
可不知是谁踩到西瓜皮。
谢初时倒下来时，秦穆被拉着顺势而下，两人像叠叠乐那样靠在一块。
软软的触感在唇边停留一瞬。
香甜的汁水是刚才的西瓜瓤。
谢初时在黑暗中睁大眼睛，似乎是慌了，就要从地上起来。
秦穆却像是失了神智。
想要的人就在身下，哪有不继续的道理。
他深吸口气，用力摁住谢初时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