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有被儿子用这种态度对待,蒋春云一时间有些发懵。

  杨琛一向很孝顺,对她也少有忤逆的时候,上一次对她态度这么强硬还是在要娶那个瞎子的时候,而这一次又是为了他。

  再这样下去,她这个母亲在儿子眼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

  于是蒋春云也不干了,开始哭闹起来,“你这是在怪我?”

  “我这也不是一片好心吗?他一个Beta又生不出孩子,你也不愿意跟他离婚,我能怎么办,只能另想办法啊,我一个上了年纪的人,哪儿想得到那么多?”

  “再说了,他要是真的不想吃,大可以不吃,我还能把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吃不成?!”

  “你倒好,看他吃坏了肚子,就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倒成了罪人了,”蒋春云哭诉,“俗话说儿大不留娘,你是不是已经开始嫌弃我老了、不中用了?”

  杨琛听母亲这番铺天盖地哭诉,一边觉得心烦,一边又在反思,自己刚才是不是说话太重了。

  毕竟从前母亲也不是那种迷信的人,说来这事也是为了自己孩子的事情操心,难免病急乱投医,这才受了别人的蒙骗,她倒也真不是想把秋矜折腾进医院,只能说阴差阳错。

  而且母亲说得也有道理,母亲年纪大了难免糊涂,秋矜那么大个人了,怎么不懂得拒绝,让他喝什么就喝什么,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就没点数吗?

  又安慰了母亲几句,杨琛打完电话回头,看到秋矜站在卧室门口。

  杨琛走过去,“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里面休息吗?”

  秋矜垂眸,“我饿了。”

  杨琛把他扶到沙发上坐着,“正好我也没吃,我煮面好不好?”

  秋矜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琛在面里打了两个鸡蛋,一人一个,秋矜闻到鸡蛋和面的香气,饥饿感更甚。

  吃饭的时候,杨琛想到母亲的话,也顺势劝了他几句。

  “小秋,我已经跟妈说了,你放心,以后她不会这样对你了。”

  秋矜点点头。

  杨琛又说:“妈也是一片好心,她不是故意的,你不要怪她。”

  看秋矜不说话,他继续道:“那些东西本就是不能吃的,你当时就应该拒绝,省得到头来伤得还是自己。”

  秋矜蓦地抬起头“看”他,轻声问:“你的意思是,都是我自己的问题?”

  杨琛连忙说:“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跟你说,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要懂得保护自己。”

  秋矜放下了筷子,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保护自己?你不是说妈是一片好心,我要是不喝那个东西,岂不是不识好歹?”

  杨琛没想到性子一向孤僻寡言的秋矜竟然会说这种话,“小秋,你怎么这么说话,我根本没那个意思。”

  “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杨琛语塞,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岔开话题,“你今天是怎么了?”

  秋矜垂眸,唇边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自嘲,“她说要让我一个Beta怀孕,给我喝那种东西,她一片好心,所以我喝了,现在我喝出问题了,你又怪我没有保护好自己......”

  他不觉得这样的话说来很可笑吗?

  杨琛:“谁怪你了?我只是在跟你讲道理。”

  秋矜深吸一口气,道:“那你跟妈讲道理了吗?”

  杨琛被他一而再再而三激着,也有些火大,“我妈她年纪大了,你就不能让着她点吗?”

  秋矜并没有和他激烈对吼,只是平静道:“她说我要是不喝,就让我跟你离婚,让别人给你生孩子。”

  “杨琛,要是你,你该怎么办?”

  杨琛愣了愣,含糊道:“我妈就是说的气话,你别放在心上,我们不可能离婚的。”

  秋矜没有说话。

  杨琛想了想自己母亲说话确实也不太好听,便走过来,耐着性子同他道:“刚刚是我说错话了,你放心,她以后不会再逼你喝那种东西了。”

  杨琛牵着他的手,发觉有点凉,握在手心暖了暖,柔声说:“你今天也累了,把面吃完早点上床休息好不好?”

  秋矜失望地垂眸,他终于意识到——他的丈夫是个懦夫。

  面对母亲不讲理的要求,面对她的奚落和刁难,他选择无视、选择避重就轻。

  蒋春云听了他的话,答应不再给秋矜喝什么怀孕的“灵药”,可是她骨子里依旧觉得自己听信迷信没有错,依旧觉得秋矜不能怀孕是他的错。

  蒋春云不仅觉得这不是自己的错,反而会责怪秋矜告状,下次见面又会是好一通冷嘲热讽。

  没关系,面对儿子的质问,只要哭就好了。

  会哭的孩子有糖吃,就算老了,这一招也百试不爽。

  而这些杨琛并不是不知道,可是他宁愿在他和蒋春云之间和稀泥,也不愿意站出来堂堂正正维护他。

  秋矜不想追究蒋春云什么过错,但是杨琛默认和纵容的行为,只会把更多的责任和压力无形中推给秋矜,于是他和蒋春云的关系又会进一步恶化。

  秋矜吃了两口面,突然觉得口中寡淡无味,他再也没有胃口了。

  他说:“我累了。”

  秋矜不爱发脾气,表面上看着冷漠,但是大多时候很好哄,也比较容易讲道理,因此与其面对上了年纪情绪化的母亲,杨琛总不自觉会选择委屈秋矜多一些。

  可他不知道,脾气再好的人,受的委屈太多,也会有撑不住的那一天。

  杨琛只想着如何把秋矜哄好,也没注意他只吃了几口的面条,连忙说:“好,我扶你去洗漱。”

  秋矜没说话,任由他扶着自己到洗手台,好像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是个温柔体贴的好丈夫。

  秋矜低着头,温热的流水覆上他的面颊。

  他看不见丈夫的表情,但是他突然有点难过。

  从前种种他都可以忽略,甚至为杨琛找借口,只是有些东西虽不明缘由,却又像冥冥中早就有了端倪。

  就是那么一瞬间,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人,好像没那么爱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