蟒大赦归来,垂头丧气像被吸了魂似的,没精打采的挂在陆离脖子上。
陆离原本不想理它,见它被折磨得不轻,无奈一叹。
他捏住它的小脑袋,指着它的七寸。
“你的良心呢?嗯?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原谅你,你却不知悔改,总想着扒人裤子!”
“扒裤子就算了,你还变成玄祐的样子是想干嘛,栽赃陷害?幸好我眼力好!”
蟒委屈的抬抬头。
我就是那个样子……
“学谁不好,学他!出息呢?!”
要老婆,不要出息。
“再有下次,让玄祐割了你的小鸡鸡!”
蟒:……
只怕他恕难从命。
要是他想当太监的话,算他狠!
陆离摁着它的七寸,也就是它的心,继续训斥。
它讨好的拿尾巴尖在陆离手上轻轻一别。
知道错了。
以后……以后不会让你有机会反抗的!
陆离终究心软了。
黑耀像朋友,又像儿子,只要它改过自新,他呵斥几声,这气也就消了。
陆离叹息一声。
白水何等冰冷啊,把一条雄赳赳的大蟒蛇都给冻阳痿了。
陆离依旧骑着黑耀上学放学。
他每每回到木屋,先抬头看看二楼紧闭的窗户。
玄祐这识海暴动,是不是他入魔的关键?
陆离思来想去,侍弄完蛊虫,在桃林刨一遍土,挠挠头,爬到二楼门口蹲着。
“玄祐,你的酒藏在哪里啊?”
没人回他。
他长吁短叹。
这人可别又走火入魔了吧?
掏出飞符问鸿钧,鸿钧语焉不详。
这老头子神叨叨的,说真话会死人么?
陆离抿了抿嘴:“他为什么没有心跳?”
鸿钧那边诡异的安静下去,良久:“因为没有心。”
神明没有心脏,其实影响不大。
只不过不明白喜怒哀乐是什么滋味,会显得不近人情罢了。
所以屋里拿着“十二星座爱上你的表现”一脸茫然的玄祐,就不知道“爱”是个什么东西。
陆离怔然许久。
没有……心?
“生来就没有?”
鸿钧低笑一声。
“时也,命也,道不可语焉详也。”
“……”
糟老头子跳大神算了!
陆离问来问去,就得出玄祐没有心脏,每月下旬会很痛苦而已——识海暴动原因不明。
他在桃花洲飘来荡去,把蚌壳挖起来,又埋回去,自学天书,等着天黑。
有心脏也不好,容易被情绪左右,陆离望着幽幽灵灯心想。
他爬去二楼,额头抵着门。
“你很痛么?”
他在玄祐门口放了一朵带着露水的白芍花。
花蔫了,他拿起来,将蔫吧的花瓣一片片送入嘴中。
玄祐望着门外少年。
他身边是五花八门的书,堆了一地。
他在乱书丛中翻找着答案。
关于人因为另一个人变得奇奇怪怪的答案。
灵华建议他打开门,与陆离同床共枕,别傻啦吧唧的在书堆里翻了。
灵华说:“你莫非是喜欢他?哎,三儿,这事你自己是咂摸不出来的,不如顺其自然。”
玄祐见过一张纸。
薄薄的纸业上,乱七八糟写了很多东西,说愤怒就是想杀人,高兴就是想拥抱对方,喜欢就是想跟对方时时刻刻在一起,与对方合为一体……
灵华又说这是爱。
爱是喜欢的升级版,要喜欢得很激烈,激烈到近乎神圣,像信徒一样,才能用这个字。
相识才几天,就用得上这种高级词汇了?
灵华这家伙,净瞎瘠薄扯淡!
拉黑。
*
斗转星移。
陆离骑着黑耀,在它头上掰着手指头。
“十四天了。”
玄祐的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第二天陆离莫名激动,他紧紧宽大的袍子,来到学堂。
今天玄祐就出关了。
摸摸天书。
整本字他都学完了,只等着去矫正读音,传承的第一步就算结束了。
下一步,他要学如何颁布晦涩复杂的自然法则。
之后……
他就要离开千度涯。
离开?
陆离望着热闹的大街,眸光轻轻扫过千度涯的天穹。
心脏像被捏了一下,他淡笑。
离开是早晚的事。
人这辈子就像一个移动客栈,迎来送往那都是常态。
课上仍旧是学字,讲小课文,然后让小崽子们描红。
崽子们苦着脸在纸上画大字,陆离在教室里巡逻,纠正握笔姿势,纠正笔顺。
小鬼王噘着嘴,吭哧吭哧写了满篇鬼画符。
比起其他学员,陆离花在她身上的时间更多些。
没办法,这熊孩子表面老成聪慧好学生,其实偷奸耍滑总有她一份。
幽冥君今天悄悄来找陆离,跟他讨教怎么养熊孩子。
鬼太子不是幽冥君的亲生女儿,是他姐姐的遗孤,他怕孩子知道这事后贸然去找亲生爹娘的下落,便谎称她是自己生的。
小太子本来很在意她为啥没娘,听到这话后,眼神诡异的看向他平坦的小腹,总算没问了。
当舅舅的是个摸鱼高手,自然就养出一个小摸鱼。
陆离奇怪:“冥界不乏贤才,您把小孩托给他们,不是很方便么?”
幽冥君眼神飘忽:“他们啊,天天之乎者也的,听着头痛呢。”
陆离淡淡看着他。
幽冥君是个面色惨白的美男子,凤眼像一潭墨色深水,薄唇漆黑。
父女俩共用一张脸似的。
他凑到陆离耳边,悄悄说道:“不瞒你说,这里是三界外的第四世界,在此地长大的小孩,天资远胜常人。”
陆离睫毛一掀。
脚下这块地乃是灵王血肉浇灌而成,小孩们打小在灵气充沛的地方生长,当然远胜常人。
他装作惊奇的道:“那、那我呢?”
幽冥君把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笑露出四颗白森森的獠牙:“你嘛,嗯……双修是个提升功力的好法子,考虑一下?”
黑耀气急败坏的杀过来撵人。
幽冥君带着孩子溜了。
陆离无心一句话,倒被别人趁机调戏了一把。
黑着脸低骂一声。
他带着黑耀跨出学堂大门,却见外面立着个清秀女子。
对方抱着手臂,一眼刀向他扎来,眼神挑剔的把他上下看看,翻了个白眼。
狐大娘子把牙咬得咯咯响,她还没出关呢,就听说三爷有人了,气得灵脉一乱,差点把修为赔进去。
她知道三爷是朵高岭之花,千百年从没多给别人一个眼神,便料想自己没机会,其他人应该也没机会。
三爷对大家都一视同仁的不搭理,她还以为他天生就是个光棍,不喜男欢女爱呢。
哪成想,他剑走偏锋,找了个臭男人!
狐大娘子来学堂之前,总觉得妹子骗她。
结果就看到镇上的女子穿男友装,一问,三爷家那口子带头的。
那些灰不拉几、粉不溜秋的衣裳满大街招摇,一问,三爷家那口子带头的。
养蛇,三爷家那口子带的……
狐大娘子差点哭断气,擦擦眼泪,气势汹汹等着陆离放学。
她就想看看,到底是何等天仙,才会惹得高岭之花动凡心!
眼下陆离就站在她面前。
高嘛,倒也没多高。
身材嘛,倒……倒也没多好。
脸蛋嘛……也就那样。
那两只手……啧啧,细得跟鸡爪子似的,是不是还在指尖抹了胭脂啊?
她看完,酸溜溜的在心里下定义:“不过是个庸脂俗粉罢了!”
“喂,你,看哪呢!本姑娘问你,你有什么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