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之所以能成为白月光, 就是因为她们高悬碧空之上,向每一个仰望星空的人播散温柔的光辉,这种广撒网的海王行为被掩盖在美丽的容颜、良好的教养以及或真或假的温婉之下, 让追求者心生渴望的同时, 也难免令人生出一种亵渎神明的窘迫来。

  可惜阮如安这个一心向钱看的俗人不吃这套,她相信只要下手够快, 独占白月光的光华就指日可待。

  所以她必须早做准备。

  在加上楚宛然好友的第一时间, 阮如安便火速地订下距离最近的西餐厅, 假模假样道:“宛然学姐, 择日不如撞日, 不如今晚就约个晚饭?这附近有家还不错的意大利餐厅, 我已经包场了。”

  这份邀请一出口,她就感受到身侧的人绷紧了身体。

  ……贺总,请你牢记冰山霸总身份,把心思藏得好一点啊, 阮如安无力吐槽。

  楚宛然沉吟片刻, 勾唇道:“那就多谢款待啦。”

  阮如安与贺天赐同时松了口气。

  “等等,你们不邀请我吗?”

  不过三言两语,符斟就从好好的局内人被排挤到了大三角之外,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 即便是他也有点反应不过来。

  还是楚宛然为他解围:“符总, 我们下次再约, 下次再约。”

  符斟抿了抿唇, 看向阮如安的眼神中带了点委屈, 只可惜阮如安只顾着低头玩手机, 他这一通示弱纯属抛媚眼给瞎子看。

  西装口袋忽然轻震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手机上的消息, 不自觉地愣了一秒。

  再一抬眼,只见阮如安的视线似有似无地落在他身上。只是眨眼间他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想要继续争取的话在嘴里转了个圈,又被咽回了肚子里。

  他很轻松地放过了这个话题,恢复了笑意道:“那就下次吧。”

  这不像符斟的性格。贺天赐瞥了他一眼,但很快又把注意力放回自己的白月光身上。

  可惜天不遂人愿,在画展即将结束之时,阮如安又接了一个电话,一阵应和声后,她收起手机,面露遗憾道:“实在抱歉啊学姐,公司忽然有急事,连我这个秘书也得过去帮忙,晚饭可能是吃不上了。”

  此话一出,贺天赐的眼睛难免闪了一下。

  阮如安像是毫不识趣般迷茫地盯了一会儿自家丈夫的脸,过了片刻才从他满怀心事的表情中读出了他的少男心。随即便宽宏大量地表示“虽然孤男寡女共享烛光晚餐看起来很不像话,但我不是那种不识大体的妒妇啦。你们学姐学弟许久不见,一起吃个饭续个旧不是很正常的吗?小伙子我看好你,你一定能把学姐拿下,不是,照顾好的。我和学姐以后再找时间单聊,你加油!”

  ……这是在说什么鬼话?

  等着看好戏的宾客们目瞪口呆,在窃窃私语中,贺太太的形象在为爱痴狂和封心锁爱之间反复横跳,前者坚信阮如安是典型的恋爱脑晚期,为保婚姻甘戴绿帽;后者则认为她已经看清了男人的本质,再结合前段时间和符总的传闻,笃定她是看破红尘打算玩开放式婚姻。

  但身处漩涡中心的人并不在意流言蜚语,阮如安一反常态地不顾旁人劝阻,甩甩袖子就带走了贺家唯一的司机,徒留下她冷面冰山的丈夫望着她的背影,在夏末微凉的风中望着车屁股满身萧瑟。

  “走吧,贺总,”符斟自副驾驶降下车窗,笑出了八颗大牙,“奉阮小姐之命,我把你们顺到餐厅去。”

  他长吁短叹道:“要说贤惠还得是你老婆,大手一挥就给你们包了一家米其林三星。要我说还是贺总福气好,在这么个礼崩乐坏的时代都能找到个遵循三从四德的贤妻,哎,也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这个运气咯。”

  这番话连消带打,还颇有一种荒诞喜剧的感觉。别说贺天赐和楚宛然了,就连围观者也面色古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楚宛然此时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从阮如安兀自离开时她就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众人的视线汇聚,她唇角的笑意也愈发僵硬,干脆朝贺天赐道:“贺总,画展结束后提供自助晚餐的,咱们要不然留下来吃?”

  贺天赐:“……不用了,以后再约吧。”

  在符斟看好戏的眼神中,他面色铁青地点开嘟嘟打车,不多时就被一辆黑色豪华商务车接走了。

  “哈哈哈哈哈。”

  符斟眼睁睁看着商务车开走才笑倒在椅子上。

  “符总,您别看戏了,阮小姐还等着呢。”万章无奈道。

  “啊,对对,”符斟擦了擦眼角的水渍,“东西都准备好了?能和她吃顿晚饭可不容易,我得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价值。”

  “准备好了,”万章指了指后座上的小手提箱,“您随时取用。”

  “嗯,看看我的发型乱没乱?”

  “……很好,很帅,再在捋了!再捋就真的乱了。”

  万章看着自家总裁花孔雀一样对着后视镜整理着自己,总觉得他屁股后面看不见的羽毛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开屏。

  他忍不住对贺总生出了一丝同情——

  一个符总就已经够癫的了,现在阮小姐也被逼的开始发癫。在这一对颠公颠婆围攻下,还能保持住自己的冷漠的冰山形象,贺总也真的是辛苦了。

  *

  “关注是赢得好感的第一步,无论这个关注是正向的还是负向的。”

  空灵的竖琴声中,阮如安摇晃着红酒杯,裙摆下穿着高跟鞋的脚随着节拍一翘一翘,有点俏皮的动作显然与这样高雅的环境丝毫不搭,但她做出来的时候,却总有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

  行到此时,天色已暗。带星级的西餐的上菜速度令人难以恭维,阮如安和符斟偏偏在正事上很有些默契,他们从碰面后就开始心照不宣地炫饭,期间夹杂着一些没有营养的话。直到酒过三巡,甜品都摆上了桌,他们才终于绕到了今天的画展上。

  符斟笑道:“楚宛然都答应和你们吃饭了,还不算关注?你怎么不干脆在饭桌上和她摊开了聊?”

  “有个灯泡在,不合适,”阮如安喝得有些脸热,“你看这么一闹,楚宛然必定对我留下了深刻印象,而且这俩人短时间内都不好意思再私相授受了。”

  这番解释显然没能获得符斟的认可,他翻了个白眼,给自己灌了杯红酒:“还是为了贺天赐。你但凡把对我的冷脸分给贺天赐万分之一,他都不敢这么放肆。”

  “你们男人都这么恋爱脑?”阮如安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谁关心贺天赐是哪根葱哪头蒜,我在意的是楚宛然。把环绕着宝石的恶龙支开,我才能窃取到里面深埋的宝藏啊。”

  在系统“滴滴”的警告声中,她朝符斟伸出手:“楚宛然的资料带来了吗?”

  “冷酷无情的骗子。”符斟嘟囔着,把早就准备好的小手提箱放到桌上来。

  侍者从暗处无声地凑了过来,为他们撤下吃了一半的提拉米苏。那个黑色的小箱子在桌子上转了半圈,开口朝向阮如安,明晃晃地展示着自己的内容物。

  “连幼儿园照片都有?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查得如此详尽,厉害。”阮如安拈起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不走心地夸了一嘴。

  “难得阮小姐向我开口要东西,怎么能不准备充分呢?”符斟因为这份夸奖笑得炫目。从某种程度看,他似乎是想尝试一下□□的可能性。

  阮如安心说:不好意思,要不是蒋明清累得想杀人,我又懒得亲自动手,还真轮不到你表现。

  她跳过楚宛然的小学成绩单,翻过那以“打”为单位的各类奖状,又克制住自己不要去看她多达三十多页A4纸的中学情史——其中有一半都是暗恋者名单,把重点放在她出国之后的经历上。

  符斟啜着红酒,静静地等待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阮如安才放下手中的材料,长舒一口气。

  “我们的白月光宛然学姐表面是光鲜亮丽的知名艺术家,却在暗地里通过造假画帮商业巨额们洗钱,是不是很惊喜?”符斟单手撑着下巴,唇角的笑不怀好意,“但我劝你别直接告诉贺总,相信我,他不仅不会相信,说不定还会因为你试图抹黑宛然学姐而大发雷霆呢。”

  阮如安忍不住嘟囔了一句“煞笔”,然后又听见耳边“滴滴”响了两声,显然是系统不能接受自家好大儿挨骂。

  不过没关系,好大儿马上连挨骂的权利也没有了。

  阮如安把资料放了回去,再将小箱子扣好,真诚道:“多谢符总的提醒,放心,我会合理利用这份资料的。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现在?”符斟吃了一惊,“你这样干脆利落地拿了东西就走,显得我很像个工具人。”

  “你不是吗?”阮如安歪了歪头,一缕发丝划过她的脸侧,带着一丝近乎残忍的天真。

  她走到符斟面前,用自己的影子笼罩他。竖琴曲已经落幕,现在轮到小提琴上上场了。

  “《一步之遥》,很优雅。”前奏一起阮如安就听出来了。这首探戈曲调并不热烈,却带有一种交错缠绵的感觉,她觉得和此时的气氛很搭。

  阮如安垂眸与符斟对视,眼底的光叫人看不明晰:“适当的留白才有魅力,符总,你该学会忍耐。”

  “灵魂没有义肢,”符斟一瞬间就放弃了让她留下来,他靠坐在椅背上,抬起酒杯,说了一句《闻香识女人》的经典台词,“所以捍卫你自己的心。”

  “对了。”

  就在阮如安披上外衣,即将离开的时候,符斟叫住了她。在昏黄的灯光下,玩味的笑意都被染上了真情:

  “希望你考虑一下我的提议,离婚的话,我会帮你推荐律师的。”

  阮如安低笑一声,问他要来了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