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吻持续时长比想象中更久, 以至于门外的孟兴仲耐心耗尽,再次敲了敲门。

  孟柏沉溺在这样绵长的亲昵中,但她又不得不把自己快速抽离出来。

  于是属于缪白的香味从唇间消失了。

  孟柏喘息着,“我去洗澡, 不然我爸真的生气了。”

  “好。”

  开门的时候孟柏胆战心惊, 孟兴仲就站在门口, 他大概太好奇, 于是往房间里看了眼。

  他当然什么都没看到。

  “咋回事儿啊, 你这脸咋这么红!”

  孟柏躲避视线, “热, 闷, 没开窗。”

  孟兴仲上下看她一眼, “去去去, 洗澡去。”

  林丽已经帮她烧好洗澡水,大人们更倾向于什么事情都让给孩子先来, 连洗澡都是。

  孟柏提着一桶热水去洗澡。

  她不想让缪白等待太久, 所以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脱l衣服很快, 只是在看到贴身衣物上的痕迹时,孟柏手里的动作滞了一下。

  生理反应?

  生物学上学过,但好像没有那么具体。

  所以这是什么?

  她也不知道, 是在和缪白接吻的时候产生的。

  非常强烈, 以至于强烈到陌生又羞耻。

  孟柏无心再想,打上泡沫赶紧洗干净。

  秋夜风凉, 洗完澡后更加清爽,孟柏将自己洗得干干净净。

  从厨房出来, 正逢上林丽。

  林丽看她一眼,笑着问:“你怎么这么开心?走路都在笑。”

  “有吗?”

  林丽点头, “从回来之后?或者说是你洗澡之后。”

  孟柏有意想要控制自己的表情,却控制不住那种愉悦的感觉。

  “我——”孟柏很确定自己现在脸一定很红,因为她已经又笑了出来,她放弃抵抗,点点头,“对,最近心情还不错。”

  “谈恋爱了?”林丽直白多了。

  “没有没有!”

  林丽眉头舒展开来,“那看来是有喜欢的人了。”

  “也没有。”孟柏表情不自然极了,她甚至不敢看林丽的眼睛,心虚作祟,她自然败下阵来,“好吧,有,但你别告诉我爸。”

  “同班同学?”

  “不是。”

  “那是?”

  “不好说,等我毕业再说吧。”

  再说吧,总是再说吧。

  林丽点点头,“行,早点睡。”

  孟兴仲好像累了,也不拉着孟柏说话了,这一天经历了太多事,大家都只想睡觉。

  孟柏穿着单薄的T恤走进房间里,届时缪白躺在床上,一瞬不瞬看着她。

  两人经过刚刚的事情,孟柏心情未平,看向缪白时脸有点烫。

  “过来。”缪白拍了拍床。

  “来了——”

  孟柏踩着拖鞋往床边走,水和塑胶摩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直到床边,缪白伸出一只手,孟柏握了上去。

  顺着缪白手上的力道,孟柏跪在床边上,同时缪白掀开被子,让孟柏躺下。

  孟柏很乖,一切照做。

  她又重新回到了缪白的怀里,被香味填满的鼻腔让孟柏感到满足。

  她拥抱缪白,什么都没说。

  夜里很静,今晚连风都没有。

  孟柏辗转,问缪白:

  “缪白,二十年前,镇上死过人吗?”

  “镇上每一年都会死人。”缪白说。

  “我的意思是,非自然死亡。”孟柏盯着黑压压的天花板,“比如一些命案之类的。”

  本以为缪白会说什么,回应的却是一长串的沉默。

  “你知道是不是?”孟柏侧过身去看缪白的脸蛋,“你什么都知道的,是不是?”

  “嗯。”

  “是谁?可以告诉我吗?”

  “不可以。”

  孟柏皱了一下眉头,“为什么我什么都不可以知道?”

  就像一条总是走不通的路,在某个关键点总是得不到信息,缪白不说,许芹不说。

  “孟柏,你知道我为什么存在这个世界上吗?”

  孟柏心里滑过一点儿异样,这好像是缪白第一次提起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

  缪白说:“你也知道,我本不应该存在这个世界上。”

  下一句:“但我确实存在这个世界上,我不算人类,甚至你可以把我定义为偶然的产物。”

  孟柏不知道为什么缪白要说这个,但她静静在听。

  “然后呢?”

  “然后我会消失,在某一天,结束某一件事之后。”

  “某一件事?哪一件事?”

  “这件事。”

  孟柏似懂非懂。

  缪白又说:“如果你要我解释是哪一件事,那就是自周安失踪那天开始,到今天,延至未来,直到这件事彻底结束。”

  孟柏好像听懂了。

  不是好像,是听懂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存在的意义是处理这件事,虽然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哪件事,但可以理解成我正在经历的,对吗?”

  “嗯,你很聪明。”

  “但你因为一些原因,无法告诉我为什么,对吗?”

  “对的。”

  “好吧。”孟柏勉强接受缪白的解释。

  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变得安静,仿佛各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孟柏才说:“可我还是想知道,二十年前是有人被杀死了吗?”

  “是的。”

  “手段残忍吗?”

  “是的,很残忍。”

  孟柏倒吸一口气,背脊升上一点寒意。

  她脑袋里有一个想法,一种预感,她猜的。

  缪白是来复仇的。

  一想到如果缪白有一天会消失,孟柏心里就隐隐不安。

  “困吗?”

  “有点儿。”

  “那睡吧。”

  身体实在疲惫,孟柏眼皮子疯狂打架。

  再后面,她几乎已经坠落梦乡,听不清楚缪白在说什么......

  *

  第二天,周六。

  按照学校的安排,孟柏应该去补课。

  但当孟柏背上书包准备出门的时候,孟兴仲好像很不乐意。

  “不是说不去?”

  孟柏把斜挎包甩在腰后,已是要出门的动作,“我想去。”

  “我不放心。”

  “你放心好了,补课的同学这么多,不可能发生什么。”

  恰逢门外传来周安的敲门声。

  “孟柏孟柏,补课你要去的吧?”

  孟柏扬扬眉,“去!”

  感受到孟兴仲的视线,她回头说:“爸,你放心好了,我和周安机灵着呢。”

  这一切是她和周安计划好的。

  周六的补课绝对不可能错过,她们始终相信张苟策划这场补习是另有所图。

  同样的大巴车,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被废弃的师范学校。

  和上一次来补课没什么区别。

  人群中,有人窃窃私语:“你们听说昨天张叔叔的事了吗?”

  “大乌龙。”

  “就是孟柏她爸吧——”有人看了孟柏一眼。

  孟柏平视回去,那女孩儿又移开了视线。

  班长李月岔开了话题:“你们不觉得男的和女的分开补课很奇怪吗?”

  “觉得啊。”

  “说不清哪里奇怪,但就是奇怪。”

  “诶诶诶!”有人拉高了嗓音:“周老师!”

  周一正,补数学那个。第一次孟柏一行人看他不顺眼,总觉得阴郁得很。

  大概是觉得他和许芹有点儿关系,那种不适的第六感又消失了。

  “好帅——”

  “我也觉得。”

  这是孟柏第一次正眼看他,单纯从外表来看,他长相真的还不错。

  皮肤很白,很清秀。

  有多清秀呢,比十六岁的少女还水灵。

  白净,这是孟柏对他外表特点最大的评价。

  他好像喜欢穿衬衣,没记错的话,上回穿的也是白衬衣,干干净净,瘦瘦高高,女孩子不喜欢才怪哩。

  “但我无感啊。”徐舟懒洋洋飘来一句。

  孟柏点头,“我也是。”

  周安看了徐舟一眼,变成了复读机:“是的是的我也是。”

  周一正走入人群便瞬间成为焦点,有几个女孩儿涌上去和他搭话,他也非常和蔼地回应着。

  孟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问了句:“所以他数学教得咋样啊?上一次讲课我都没听。”

  周安尬笑:“说得我像听了似的。”

  徐舟没说话,她走在孟柏中间,不主动搭周安的话,两人似乎默契践行着先前的承诺,暂且不交流。

  于是孟柏心安理得地成为夹心饼干。

  但她觉得这俩人压根没必要。

  上午全是数学课,周一正发试卷,大家做题,再进行一次评讲。

  发下来的全都是高考模拟题,孟柏草草扫了一眼,俩字:简单。

  孟柏不是吹牛,她真有两把刷子,解数学题是她的长处。

  刷刷几笔就能给出最优解,所以这些题对她来说就是小试牛刀。

  时间过去二十分钟,大家埋头做题,孟柏进入了发呆状态。

  她的视线投向周一正,观察他,仔细观察。

  总想从周一正身上挖出点儿什么。

  白,他真的很白。

  光线下白得离谱。

  孟柏在想,什么样的男孩子可以保养成这样,就像漫画和电视里走出来的人一样。

  兴许是看得太久,周一正感受到孟柏的视线。

  两人视线相撞。

  周一正点点头,居然对孟柏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有点奇怪,明明是露齿笑,该是让人觉得阳光,眼色却带着点儿阴郁,让孟柏想起了下雨天。

  那种阴雨绵绵的下雨天。

  孟柏不知道如何回应他,只是点了点头。

  接下来是做题时间。

  笔在纸上唰唰响,曲线图在脑袋里构出答案,孟柏写到一半,一颗粗黑的墨从中性笔里抖出来,黑色印记染上白纸试卷,孟柏一擦,试卷黑了一大片。

  那瞬间,孟柏突然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她下意识抬头,视线落在讲台上,她看到了一个满身是血的男孩儿。

  呲——

  有什么东西钻进她的脑袋,好像电流一般。

  孟柏眨了眨眼睛。

  那种奇怪的磁场瞬间消失了。

  耳边传来周安的声音:“你在干嘛?”

  孟柏浑身抖了一下,瞬间抽离出来,“我不知道。”

  “你刚刚一直在发呆。”周安递过来一张纸,“你现在脸超级白你知道吗?还有汗。”

  孟柏一低头,发现试卷上没有黑色墨水痕迹,刚刚好像是她的幻觉。

  奇了怪了。

  讲台上,周一正咳了一声,“同学们做完了吗?做完的举手。”

  全班大部分人举起手,孟柏发现自己的试卷是空白。

  原来她刚刚一道题都没写。

  但她还是举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