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又来了, 将她从谷底代入云端,只有缪白才有这种魅力。

  孟柏赶忙去看盒子里有什么。

  盒子很大,能和她装书的大箱子相比,拖出来时也是沉甸甸的, 明显里面装了不止一样东西。

  谁会不爱拆礼物呢?特别是这样的意外惊喜。

  那些低落情绪瞬间就飞走了。

  孟柏小心翼翼打开纸盒, 正中心放着一个精致的蛋糕, 扑面而来一股奶油的香味。

  做工和雕饰都显得很特别。

  继续看盒子边缘, 里面摞着十几本书, 每一本都是崭新没有拆封的。

  书买得随意, 什么都有, 小说散文诗集样样不少。

  在小镇上, 这东西实在太稀缺了,绝对是珍宝的存在。

  孟柏兴奋得一本本细数, 天啊,多少本啊, 十几本, 她会花不少钱吧。

  还有吗?

  继续翻, 竟然还有。

  在盒子的底部,整整齐齐放着一个盒子,打开一看, 孟柏吓了一跳, 居然是个照相机!

  古铜色,复古设计, 应该是新买的,一看就不便宜。

  孟柏脑袋宕机, 原本觉得那块表已经很贵重,没想到还有一个相机。

  她发现缪白真的很有大家小姐的气概, 送东西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给,一点都不吝啬。

  兴奋的同时却有点小小的犹豫,她觉得自己并不能给到缪白什么。

  她将相机小心翼翼放在一旁,接着有点不知所措,从未收到过这样多的礼物,一时之间也描述不清楚那种心情。

  还有盒子里的蛋糕,她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呢?

  现在几点了?

  孟柏想起枕头下那块怀表,伸手拿来看:十点四十。

  她低头去看蛋糕的盒子,有些蠢蠢欲动,突然很想去找缪白,心想要吃就一起吃。

  可这样的话......目的会不会太明显了?

  *

  有时候欲望会彻底打败一切顾虑。

  夜深时刻,当孟柏提着蛋糕行走在乡间小道时,她发誓,是第一次有这种心跳快蹦出嗓子眼的感觉。

  路边的草摩擦着裤腿,发出窸窸窣窣的草簌声。

  兴奋和期待占据了全部情绪,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高兴什么。

  月影之下,远远望去,老院子一如既往的冷清,但却孟柏来说却早已不是荒芜之地。

  她走到门前,轻轻扣了扣门。

  “缪白,你在家吗?”

  晚风掠过,头顶上的核桃树叶发出沙沙声响,如同天籁钻进耳朵里。

  孟柏心想,这就是缪白的魅力,一切和她沾上关系的元素都变得吸引人起来。

  孟柏又对着门里喊:“一起吃蛋糕吧,我一个人吃不完。”

  凭着月光,孟柏那道孤独的影子落在铁门上,下一秒,吱嘎一声,这份孤寂被破成两半,抬眼一看,缪白就站在院子里。

  她那么高,身形颀长,一身飒气的黑装衬得她像是掌控黑夜的王,仅此一眼,孟柏心头一滞。

  绝无仅有的让人着迷的。

  “咳——”孟柏没敢踏进门槛,而是晃了晃手上的蛋糕,“一起吃吗?”

  缪白好像在发呆,听到孟柏的声音,她才转过身来。

  两人视线撞在一起,缪白轻轻扬了唇,“进来吧。”

  见她脸上有笑,孟柏悬着的心终于有了着落,她快步走到缪白面前,问她:“你刚刚在干嘛呢?”

  “发呆。”缪白指了指树上的核桃,“整个晚上,一共有三颗核桃掉下来。”

  “噢?”孟柏心想,她还挺耐得住寂寞的,“一直站着,不会无聊吗?”

  “如果发呆是家常便饭,无聊和有趣有什么区别?”缪白低头去看孟柏手里的蛋糕,“你没吃?”

  “嗯,回家一直和我爸妈聊天去了,刚刚才发现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两人靠得很近,嗅到缪白气味那一刻,孟柏才猛然意识到整个下午她到底在期待什么。

  海盗船是好玩的,空中自行车也不错,街镇小吃也很美味,但好像最期待的,还是现在。

  她就那么一瞬不瞬地捕捉关于缪白的一切,缪白的眼睛,缪白的头发,缪白的香味。

  以至于喉咙发痒,脸蛋浮起红晕也不自知。

  缪白:“不是吃蛋糕?”

  “哦!”孟柏回过神来,“在哪里吃啊?要进去吃吗?”

  缪白指了指脚下,“就在这里吃。”

  这里?

  好吧。

  孟柏很听话,蹲身就开始拆盒子。

  她原本就瘦,这么一蹲,单薄的T恤将她后背的那根背脊全都衬托出来。

  缪白俯视视角,就这么看着她,心里突然蔓出一点微妙的情绪。

  她问孟柏:“你冷不冷?”

  “啊?”孟柏抬眼看她,觉得这个问题突兀又奇怪,“不冷啊。”

  “好。”

  孟柏又说:“我们是不是不需要点蜡烛的?”

  “需要。”缪白跟着她一起蹲下,蛋糕一拆开,面上浮着的奶油香气很勾人。

  两人一同拆开蜡烛,缪白插一边,孟柏插一边。

  “我十八岁,是不是要插十八根呐?诶,这里面有十八根蜡烛吗?”

  缪白小声回应她:“有的。”

  “哈哈,那整个蛋糕都要插满了!好麻烦哦!”

  话是这么说,两人手上的动作是一点没停,一人插一边,期间孟柏的手好几次触碰到缪白的,她承认自己有点故意的成分在里面,但缪白没躲开。

  蜡烛插完才发现:“没有打火机诶......”

  “你觉得需要吗?”缪白抬眼看她,目光轻飘飘的。

  还没等孟柏反应过来,唰的一声,十八根烛光亮起,瞬间照亮了她和缪白的脸颊。

  灼热的火苗在空气中燃烧,同时也燃烧了孟柏的心。

  她承认,过于强烈的光亮让她有点心慌。

  或许是害怕看缪白的眼睛,视线便转移向下,“好亮,赶紧吹灭,你会不舒服的。”

  “生日快乐,孟柏。”

  这是缪白今天第三次对孟柏说,每一句都在孟柏心上压下了更重的筹码。

  “谢谢你,缪白。”

  下一秒,孟柏还是吹熄了蜡烛。

  火光这种东西,在这一刻,对孟柏来说早就不重要了。

  烛光一灭,陷入黑暗过后,气氛短暂安静下来,良久过后,缪白才说:“你好像没有许愿。”

  “哦,我忘了!”孟柏赶忙闭上眼睛,双手合十,虔诚地将那个愿望又许了一遍。

  愿望很简单:十年之后,还能一起过生日。

  周安,徐舟,孟柏,还有一个叫缪白的人。

  一定要有缪白,如果没有她,那这个愿望就不能算实现。

  孟柏睁开眼,“许好了,吃蛋糕吧。”

  蛋糕不算大,但对两个人来说还是绰绰有余。她将蛋糕上有水果的那一块切给缪白,但下一秒就遭到了拒绝:“太甜,你吃,我只要一小块。”

  “哦,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吃甜食。”

  “嗯,老年人是这样的。”

  “噗!!!哪里老年人了!”孟柏笑出来,“哪有漂亮女人这样说自己的!”

  漂亮女人四个字是心里话,也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但说出去之后又有一点不好意思,孟柏倒是自己把自己说害羞了。

  “漂亮女人?”缪白眉头上扬了一些,“哪里漂亮?”

  “都——”孟柏还是挑出大片的水果给缪白,小声说:“哪里都漂亮。”

  “哪里都漂亮,所以是哪里漂亮?”

  孟柏脸彻底红了起来,她不明白缪白在明知故问个什么,“哎呀吃蛋糕啦!快吃!水果你也必须吃!我也吃!我们一起吃!”

  以此来回避这个话题。

  而缪白也识趣地没有再问。

  孟柏蹲累了,索性坐下,院子里很黑,灯光便是天上的月亮,她挖了一勺蛋糕送入口中,是她没有吃过的奶油味道。

  “在哪里买的蛋糕,好好吃啊。”

  “镇上买的。”

  “就那家蛋糕店?味道不太像啊。”

  “我让老板去城里进的新货。”

  孟柏突然想起孟兴仲说的话,他说他下午去买蛋糕的时候,老板到城里进货去了。

  原来进货是进的这款货。

  突然觉得缪白是个很精致的人,连蛋糕都要不一样。

  “所以蛋糕店老板见到你了?”

  缪白点点头,“看到了,觉得我很陌生,还问我是不是外地人,我说是的。”

  孟柏突然觉得很讽刺,当人人唾弃的“疯子”出现在大众视野时,他们竟然不认识“疯子”本人。

  土生土长的缪白,被视为“外地人”,实在荒谬。

  但这些话都不愿意告诉缪白,怕说出来煞风景,她现在只想夸缪白:

  “蛋糕好好吃,买的书我也喜欢,还有相机,相机我还不知道怎么用,哪里都好,就是太贵了,你太万能了,让我不知道自己可以怎么回馈你了。”孟柏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蚊子似的说了句:“然后觉得自己很普通。”

  “不需要你回馈我什么。”缪白觉得孟柏真是奇怪,想这么多做什么,“你开心就好。”

  “是开心的。”孟柏声音更小了:“可是你也太好了。”

  羞怯洒满空气,孟柏说话的声音像是在挠痒痒。

  但缪白还是听到了。

  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让缪白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其中的深层含义。

  “孟柏,有一件事,我们现在好好说。”缪白放下了手里的蛋糕,眼里的光让人捉摸不透。

  孟柏心头一紧,“你说。”

  “我不是一个喜欢绕弯子的人,所以直言,想告诉你,我是会消失的。”缪白的表情变得很认真:“我并不是说你不对,也没有说那种情愫是错误的,我尊重你的感情,但我想说,我是会消失的,当我消失在这个世界那天,注定悄无声息,留下的痕迹还不如路边的一朵花。”

  缪白的表情太过于淡定,这种寡淡的话语往往最能引起轰鸣。

  “所以呢?”

  缪白音调平缓:“所以可以理解为,你的爱是真实的,但我不是,也许你觉得我很完美,但我是很虚无缥缈的存在,在我身上倾注过于浓厚的情感,并不值得。”

  孟柏心脏骤然收缩,脱口而出:“值得。”

  “值得吗?”缪白眸子里漾开情绪,仔细打量着孟柏的表情,旋即问她:“好,那你现在告诉我,你喜欢我什么?哪里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