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 江辞在微博上发了一张海报，是电影午夜巴黎的封面。
除此之外未置一词。
赛事官方的处罚决议下来的时候，正是九月一日，江辞和纪巷正在昌明中学领教材。
梁老师对他俩很客气, 全程都有陪同。虽然他们不用在教室坐着学习, 但是所属班级依然是有的。早来学校的班干部已经把所有教材搬到教室里了, 他俩跟在身高只有一米六的梁老师身后, 各戴一个口罩, 在一群穿着蓝黑色校服的同学们中间穿过，十分扎眼。
不过是走过一条走廊, 江辞就感觉无数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
看到处罚消息的时候, 纪巷低低地骂了一声：“靠，这罚款够买五个你了。”
“嘿, 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不得劲儿呢？”江辞一边走一边偏头看他，“成了计量单位, 我是没想到的。”
纪巷冲他嘿嘿笑了一下。
领完教材，他俩又被带着去后勤处领了校服。
“虽然你们不在学校，但是校服的钱都交了, 还是要给你们的, 明年毕业典礼你们如果有时间还是要来参加，毕竟是学校的一份子, 到时候需要着校服出席。”梁老师温和地对他们说，“好了，没别的事情你们就可以回去了, 以后你们必须参加的诊断考试什么的, 我会提前一周给你们说。”
“好的, 谢谢老师。”纪巷非常有礼貌地鞠了一躬, “给您添麻烦了。”
梁老师摆摆手：“哪的话。”
有学校在的地方总是不缺乏美食，他们基地在近郊别墅区，为了赶早七点，俩人六点就被叫起来，像两具木乃伊似的被塞进车里，“押送”到了学校，这会儿时间尴尬，才十点半，俩人转悠了一会儿，在某口碑平台选了家评分高的餐厅，进去吃早午饭。
江辞坐下之后，给赵文栎发消息，让他去一趟自己家里，把卧室书桌上的那些笔记本和书拍个照发给自己，经由他挑选之后寄到这边基地来。
临城是高考考生“重灾区”，每年出的高考题难得批爆，相比之下，昌川的高考就是学子福音了，不仅知识体系简单，而且高考题也没什么特别的难度。
江辞的打算就是先把家里的笔记先运过来，再把昌川这边所有科目的知识结构对比一遍，把冗余的知识点先从自己脑海里筛出去，把空白的部分补上来，免得在不必要的地方浪费时间。
在怀邡的时候，高三的知识就学得差不多了，他接下来的计划就是再买一套昌川的高考真题，先来一遍看看感觉。
非常科学的学习方法。
纪巷则是在和自己姐姐“报告”最近俱乐部发生的事情，毕竟他姐姐当时出了很大一笔钱，也算是大半个老板。
这时，江辞的JOJO二队闲聊群热闹了起来。
[憨八龟（小绿）：@江嘉实，真走了？]
[憨八龟：咋回事儿啊？]
[皮诺（pino）：我昨天看见老板在会议室和嘉实父母谈话，是不是他们不让你打职业了？]
[killer：…………说起来，好像是开学了]
这个群是江辞还在二队的时候，他们把他拉进去的，是二队的无领导纯享版，平时大家爱在里面讨论一些事情，斗斗嘴什么的，江辞一般只看不参与。
在二队，就江嘉实给江辞的印象最深，不仅仅是因为本家，而是他是第一个开口邀请自己双排的孩子。
好好打的话进步挺大的。
离开JOM基地之后，大家也能在篮球场上碰见。
思及此，江辞在群里发了个[？]
他发完消息，又抬头问：“JOM二队的江嘉实怎么了？”
“啊？”
江辞把闲聊群给他看：“他父母来带他走了吗？”
纪巷这个百事通，立马给庞文柏打了个电话，三言两语搞清楚了情况。
“确实是带走了，这个江嘉实，是辍学来打青训的，爸妈在外地打工，都不知道这个事儿，他成绩差，在学校也一直是边缘人物，要辍学老师也没怎么管，拿到监护人签字就让他走了。JOM当时和他远程签的合同，他家只有不识字的爷爷奶奶，他骗他们说这是走读转住校生的安全协议，爷爷奶奶信以为真，就签字盖手印了。”
江辞听得有些愣，无意识地搅动着饮料里的冰块。
冰块磕在玻璃杯壁上，发出细微的当当声。
纪巷嘬了一口自己的饮料，继续说：“就这样瞒着打了一年的青训都没被发现，我也是挺惊讶的。”
“但未成年人，工资不是也要按比例发到监护人账户吗？”江辞问。
“额，刚刚没问这个问题。但既然江嘉实是留守儿童，大人可能会在家里留一张卡应急吧。”
纪巷继续道：“他父母估计是挺保守的，接受不了孩子干这行。江嘉实也脑子糊涂，自己训练太久了，忘了学校什么时候开学，他爸妈见他还没打电话要学费，就给学校打了个电话，江嘉实就露馅了。他爸妈刚好工作在邻省，昨天就去基地逮人了。”
江辞：“那JOM管理层怎么处理的？”
这个时候，服务员上菜了。他们去的中餐厅，第一道上的就是双椒兔，一个黄色的大盘装着，盘上还印着各种福禄寿喜字样，看起来很中国。纪巷早就饿得抓心挠肺，看着盘里花花绿绿的辣椒，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
他没有急着回答江辞的问题，先夹了几块鲜嫩的兔肉到嘴里。一边嚼着一边对江辞说：“还能怎么办，那是未成年，俱乐部遇到这种事情也只能依着监护人的决定。”
江辞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挺不错的，感觉有资质提上一队。”
“是啊，有小苍蝇在的JOM，二队的ADC是没法提上去的，但是能卖个好价钱。”纪巷道，“所以庞文柏很心疼他们付出的培养成本，当天亲自带着他父母在基地里转了一圈，展示了优越的生活环境和薪资水平，希望他父母改变主意，但是他父母考虑再三，还是决定送江嘉实回老家读书，这就真的没办法了，人各有命吧。”
今天JOM还和AOG打比赛，争夺总决赛席位。
可以想象他们基地也乱成一锅粥了。
菜陆续上齐，两个人暂时停下了交谈，专心吃饭。
有了饱腹感之后，嘴巴才有空闲去做别的事情。
江辞先停下筷子，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嘴，两手交叠撑在桌上，下把放在手背上，表情若有所思：“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你就不吃啦？”纪巷抬头，还包了满嘴的食物，“什么问题？”
“在这么自由宽容的教育环境下，可以转学，还可以和老师申请不跟堂只参加考试，国家给了我们充分的选择权利，为什么不学习？”
江辞的神情隐隐有些激动。
但纪巷的反应却非常平淡，甚至还有些困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问题。
“一些人可能是成绩差，根本不想上学。还有的成绩可能还行，但是选择了来打职业，要付出的就是大把时间，根本没法平衡两者的关系。”纪巷随便说了几句，“而且从游戏中获得的快感与收益，是同等时间的学习get不到的。”
“你看江嘉实，本身成绩就不行，在玩游戏上有天分，结果被爸妈叫回去继续读书，就像是把不合适的齿轮强行嵌进去似的，结果都能想象。”纪巷耸了耸肩，一口气把剩下的饮料喝光了，“其实我也是，如果不是我姐强行让我学习，我肯定就不搞这些了，每学期还要应付考试。”
江辞皱起眉：“你每天上网冲浪的时间都有三四个小时吧，拿来学习不香？”
“你今天不对劲啊辞哥，”纪巷嘶了一声，“你不是也说不喜欢上学吗？怎么今天一个劲劝学啊。”
“我只是不喜欢上，不是不喜欢学。”江辞纠正他。
纪巷不置可否：“有什么区别？”
江辞稍微正了正脊背，自信地说道：“我可以自学。”
“噗…”纪巷在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唯一庆幸的是他没有喝水，“辞哥，你真的不是在逗我？”
江辞挑了挑眉：“你不信？过几天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逗你了。”
“不不不，我只是有点惊讶，你来这么久了，我还从来没见你摸过哪怕一本书。”纪巷擦干净嘴巴，也跟着捧起脸和他对视，“别人说这话我肯定毫不犹豫说不信，但是你说出来，我就总觉得你能做到。”
江辞莫名有些触动。
自己相信自己是一码事，纪巷相信自己又是另外一种鼓舞了。
过了一会儿，纪巷的表情变得认真了一些：“你真想考大学？”
江辞点点头：“嗯。”
“那行吧，走吧。”纪巷招来服务员结账，背好自己的新书包，起身朝外面走。
江辞捞起俩人的校服跟上：“去哪？”
“我们辞哥要学习，”纪巷对着门外的阳光长舒了一口气，叹道，“我肯定要把后勤工作跟上啊。去宜家，给你买灯买书桌，基地没位置了，天台那个看星星的玻璃房给你腾出来学习怎么样？”
他从始至终没有问过江辞为什么想读书，也没问过他能不能坚持下来。
江辞有这个想法，他就无条件支持。
纪巷已经走出去几米远了，江辞快步跟上他，伸手在他垂着的手心处挠了挠：“纪爷，谢谢。”
“不过先说好啊，纪老板等着你给我赚钱的，”纪巷被他挠得原地起鸡皮疙瘩，甩了甩手冲他说，“要是下个赛季不带我赢我就把你锁在训练室里哪都不许去！”
说完还冲他龇牙咧嘴地比了比拳头：“我很凶的！”
江辞又被他可爱到了，单手勾着他的脖子，带着他往前走，一脸阳光灿烂：“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辞哥：我居然是个计量单位？
纪宝：计量单位算好的了，我还是个形容词呢！
辞哥：……似乎也是个名词？
纪宝：爬！
啊，这几章都是两个人世界观的碰撞，大道理有点多，可能看着挺乏味的，不过也就到这一章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应该不会有长篇大论啦！
今天来晚了，顺便庆祝辞哥有书房了，评论前十红包奉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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