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盛有的延廊弯也是仙气飘飘,好看的紧。
回舟看世间,解却在看他。
这里隐蔽又独有风味,特别适合做些小动作。
尤其是解这样刚刚尝了甜头便日日思及此的人。
所以在回舟痴迷的看着那片景的时候,感觉到后颈痒痒的。
他回头,就见一双在漆黑里,倒映着满月景色的黑色眼睛。
下一刻,他的嘴唇触上一片温热来。
他还是不习惯如此的亲昵,下意识去伸手胡乱抓取什么,被解抓了回来。
“不想再把红线弄乱,就乖乖的。”
回舟握着解的手,有些不服的握紧: “那我的手放在哪儿比较合适?”
解低着头,握着回舟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把衣领口放到了他手中。
“攥这里。红绳太细了,容易断,别去给别人捣乱了。”
经解提醒,回舟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只敢在私下和解亲昵,虽然亲昵的过程总是解在掌控,但他其实也很享受这样和心悦之人在独属的时间做独特的事。
现在四下无人,但却有着层层叠叠丝丝缕缕的红绳围绕在他们四周,像是一对对有情人一样看着他们亲昵一样。
不等回舟说,解的吻已经又落了下来。
解是温柔的,他一点一点攻城略地,把属于回舟的一寸寸领土掠夺走,逼得回舟连另一只手也渐渐攀上他的肩。
夜色里的树林总是寂静,他们的拥抱藏匿在夜色,也是静悄悄的。
“神君又走了吗?”回舟问。
知域总是匆忙,在他们幼时还好些,一直到解能照顾好回舟了,他就彻底忙了起来。
若说一个神仙有什么好忙的,那则是生灵万物了。
若是不愿管的,就道凡人自有凡人的命数,不得多干涉。
像知域这般乐意管的,就一声不吭的下凡间,不分日夜的从魔和神的斗争里救人。
这场战火烧的越发烈了。
知域能做的事越来越少,像是固定的流程一样,凡人真的走向了衰败的那条路。
哪怕他是天道最喜爱的生灵也无从下手。
“是,神魔矛盾现在已经摆在明面上了,过段日子我们也去吧。”解手指间缠了一条回舟的发丝,柔柔的握在指尖把玩。
“好。”
……
青拓果的效用来的慢,晚了好些日子月老才察觉到自己的果子被人摘了。
还是自己门前立起碑上的那二位。
月老: “……”越活越不爱吱声。
于是他大张旗鼓的跑去落云岸要把人“缉拿归案”,碰巧遇上了两人躲在梨林里亲昵。
穿白衣的小仙坐在地上,被另一跪坐在地的白衣小仙抚摸着侧脸亲吻额头。
而另一只手紧紧相握。
月老捏着要捆人用的红绳站在梨林外,那块碑上写着“拾墨梨林”,此时却像是写着“月老殿月老不得入内”一样。
他在哪儿站了好久也没能上前去,最后咬咬牙扭头就走。
惹不起就躲。
所以最终月老也没能为他的青拓果报仇,只好愤愤的在月老殿内神仙像上挂了一条红绳,向所有人昭告这两个不许入月老殿的家伙成了月老殿内唯一的神仙眷侣。
神仙收束情感,向来很是拘谨。
有情有欲的神仙在这里几乎罕见。他们把无情无欲当做区分他们与凡人的特征,并以此为傲。
但落云岸归属妖族,他们神族的荒谬规矩管不到他们身上去。
倒是便宜了回舟和解,成了月老殿第一对牵了红绳的神仙。
他们的好景很长,但神魔之间的争斗等不了时间。
知域很快就回到了落云岸。
神族首领之人——算,向妖族发出了结盟的意愿。
知域解决了手头的事立刻回了落云岸。
回舟和解还做不得决定,妖族现在依旧只有他能担当大任。
但他心中有数。
神魔之争,妖族没必要参与进去,知域反而还要担心他的子民要如何生存,如何在倾世的战争中保全自己。
他琢磨着词句,斟酌着用语踏进了神武殿。
那是算的神邸,是满园的樱花。
他到的时候,回舟和解已经在位置上了。他们二人神色淡然,只在看到他的时候眼眸发亮,音调里是藏不住的激动—— “神君”。
知域点点头,同样落座。
算先是用长篇大论阐述了他们如今的处境,又把魔族贬的一无是处胡乱抹黑,最后给他们扣上冠冕堂皇的帽子说必须惩处他们,并且他们打不过希望知域率领妖族出手。
起码在回舟看来就是如此翻译的。
他有些无聊的看向殿外的樱花,想着如此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神君才不会做。
神君确实不会做如此事情。
他说: “魔族固然有不可取之处,但神族也不要过分眼里容不得沙为好。神魔战乱,伤是的人族,他们手无缚鸡之力,才是最最无辜之群。妖族近些年也居深山,自是不好参与世事,但若伤及自身,他们便是还手了,我也是不会多责备的。”
言下之意是我不会出手参与,不帮任何一方。但不论谁来伤了妖族,那也必然是会反击回去的。
知域受天道宠爱,妖族惯来就是如此行事,即便他们神魔矛盾激发斗争,那也不能坏了妖族的规矩。
算居上位,沉默了很久。
因为此事还不曾定夺,所以只是两方首领的一次私下商讨而已。
他忽然开口,惊了知域。
“神君可知,人若要成神,是会有神骨的。”算抬起手,忽的捻了诀。
知域脸色阴沉下来: “仙君是要与我动手吗?”
他承天道意愿,落云岸也是天道亲自为他挑选的宝地,灵力充沛,加之他修炼勤奋,上天下地可与他交手的人少之又少。
“算自然不敢。”
但知域身后的回舟却呜咽出了声。
知域回头,就见解皱眉揽着他,上下打量着脸色苍白的回舟。
“神有神骨,是要归神族管的。”算一点点走下高台,眸光中是遮不住的癫狂。
“神君猜猜,你从凡间抱回来的这个人族,身上的神骨该在谁手中?”
“他是我一手养大的,是我亲自培养的下一任妖皇,若你识相就早些把他的神骨给我。”
算笑了起来,儒雅之下藏着野心滔天。
“神君说笑了,回舟既然落在了我的手中,那便是我的筹码了。筹码哪有随随便便给外人的呢?”
知域犹豫不决。
解没有开口催促他,只怀抱着回舟默不作声的为他运转灵力。
“即便他是神,那他也不曾犯错,你若执意行刑,我有权利原地处决你。”知域似是找到了机会威逼利诱他,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沉了下来。
算笑的温和,说出的话却像蛇在吐信子一样令人心口生寒。
“他即是神仙,就要守我们神族的规矩。”
“断情断欲,不染凡俗。”
解心口一颤。
他和回舟的红线,甚至挂到了月老殿的神像上去。
他原以为是世人都听得到的情深,却成了今日的毒刀,刺中他们心口,剜掉最软的一块儿肉喂了狼狗。
“咳……”身后,回舟的呜咽变成咳嗽声,伴随着血落在地上的声音唤回了知域的意识。
“……妖族同意与神族联手。”
……
都道神君大义,为了妖魔之间的战争免得霍乱人间,献祭只为守安平。
可只有当年的解和回舟知道,那是算用回舟的性命做了要挟。
神魔之间斗得最重的那一回合,知域眼睁睁看着无数的人和妖被卷入其中,碾压成尘埃。
解被算安置在了一个不重的位置上,站在了战争的第一线,看着鲜血淋漓。
那一日也同样灰沉,连日来的战争让整片长原变得荒寂。秃鹫盘旋,妄图食人血肉。
一具具尸体堆在长原上积攒成山,在第二天的太阳下昏暗发臭。
解看着这一切,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无需上场,他只需要看着自己手下的所谓神兵冲向前方,面临不知道何种的将来。
知域来的突然,像是从身后的光里降了一道彩霞来,霞光长长延过来,落在了神魔兵刃相交的哪条线上。
他说天道有悲,生灵相怨怼。
他又说自己对魔族有亏欠,却不得不如此。
他的“域”字终归没能守成,所以他在那一日献祭长原山谷。
魔族大劫。
解和回舟追着知域陨落的光霞一路落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山丘路上。
那条路蜿蜿蜒蜒向里去,灰黄凄凉,像是孤沙与荒原。
而知域的落入,成了那里唯一的绝笔与赞歌。
解和回舟追去的时候,知域仰躺在地,唇角溢出的鲜血成了最为刺眼的一笔。
知域侧着头看向这条路的尽头。
从这里走过去,只用几里地而已,就能看到一个小而充满人情味的院子。
那里有一户人家,朴实而真诚。他们希望得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是好的。
回舟本该是他们的孩子。
是他一意孤行,带着回舟到了落云岸,不知不觉中为他养了一副神骨,被算攥了根脉。
如果回舟不被要挟,他不必重伤魔族落得此结果。
他阖上眼眸,听着脑海里来自天道的质问: “为什么非要保回舟?他只是我分出来的一绺神识而已,死了便死了。”
“他与我可是有三分相似,是我亲自抱回去的,我的孩子。”
“……”
世间一切皆有因果。
从他忤逆了天道意思把回舟抱回去开始,他就该承担到如此地步。
眼前这条黄沙漫眼的路,终究不该是回舟走的。
体内的痛苦被减轻了许多,却阻拦不了他的消亡。
回舟在他身边下跪,哭的眼眸红肿。
他听着自己宠爱的两个孩子不住的道歉,不住的掉眼泪,很想像他们小时候一样拿出手帕给他们擦眼泪。
可他们长大了,而他也拿不起那块儿手帕了。
他想说不用道歉,不是你们的错。
但这句话终归说不出口。
神君陨落,万妖悲戚,天道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