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玄幻奇幻>无A生还>第31章 哥,你创造了我

  苏星禹十五岁当模特,十七岁开始拍戏,十八岁就已经家喻户晓、无人不知。

  当时不管是纸媒还是传媒,都把他当成是天赐的宠儿,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堪称是当时的流量密码。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宝贝,在参加完艺考、拿到了艺术学院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后,他忽然做出了个惊天动地的举动——

  他自己给自己退了学,开始搞音乐去了……

  这逆天操作搁谁都看不懂,特么才十八岁,星光璀璨、大好前途,年少有为到让多少六十八岁、七十八岁的人都嫉妒到扼腕叹息。

  资本、流量、成千上万的粉丝加诸于身,那是多么沉甸甸的……多少这个圈子里的挣扎者求而不得的东西。

  这已经不单单能用脑子有包来形容了……

  而十八岁的苏星禹也确确实实有着这个年纪的通病,自命不凡且眼高于顶,深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做一行行一行,是新时代的达芬奇、毕加索——

  他也确确实实出歌了,也确实是挺有天赋,完成度很高,朗朗上口,甚至透着股年轻人特有的执着青涩。

  但是他十八岁,而且放着大好前途不要去搞音乐,这种“真爱”举动,在某些人看来实在是太轻狂了。

  你不演戏、退学搞音乐创作,这就叫做为梦想为真爱奋斗,那我们这些搞了大半辈子音乐、矜矜业业的人就不努力了?

  搞得好像全天下就你苏星禹一个人,做的是真音乐,合着我们这些就都成小丑陪衬了?

  这个圈子内容不下真正的热爱,就是你喜欢可以,能踏入这个圈子的谁不是因为喜欢啊?

  但你唯独不能强调自己热爱,说自己把创作当成是生命,这样就矫情、就会被嗤之以鼻地奚落——

  你这才哪到哪?

  哟,狂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真特么目中无人。

  ……

  你的热爱要无声无息、要充满低姿态的谦卑、要持之以恒日日夜夜那般献祭,要像不疯魔不成活那般,耗竭生命到枯槁——

  才能符合那些碌碌无为者的幻想,才能用崩溃、自毁的姿态配得上“热爱”之名。

  十八岁的苏星禹所面临的,就是这样一个绝境。

  他孤身单薄、四面楚歌,嘲哳不休的舆论以及批评指责,就好像是一张铺天盖地的尖刺猎网,将他缠绕了个密不透风、甚至稍微挣扎都会牵起刺入肺腑般的伤痛。

  他要无休止地自证,要自掏心肺,被逼到发狂大吼,也只会陷入新一轮的嬉笑嘲讽。

  庸者懦弱之辈,躲在成千上万的风霜刀剑背后,只想看他坠落、看他崩潦倒地退场,以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本就是这样的小丑。

  可那时的苏星禹,才仅仅只不过十八岁而已,尚且还是个……少年。

  已经退学了、去演戏就是自打脸面,但生命又因为一遍遍掏心掏肺的自证,而陷入毫无能量的匮乏当中,写不出歌,创作不出好曲子,精神更加崩溃,却又无人倾诉……因为一举一动都被外界紧紧盯着,巴不得他自行爆炸毁灭。

  就是这样的恶性循环,把他一脚踹入了无止境的地狱深渊当中。

  此时此刻,已经二十七岁的苏星禹,在这间狭小隐秘的琴房当中。

  他直视着祁骁那双黑沉发亮的双眼,有几分迟钝、甚至是麻木地回想起了九年之前——自己的十八岁。

  就仿佛是牵连血脉,将刻意压制的记忆给连根拔起,那种血肉相连、黏膜撕扯的痛楚,让全身上下的血液先是翻涌,而后又冷却。

  “啊……”苏星禹有些麻木地张了张嘴,却仅仅只发出了个无意义音节。

  “九年前。”祁骁忽然翻身一屁股坐在了琴盖上,丝毫不顾这是台拥有珍贵价值的古董钢琴。

  他用修长手指拧开了矿泉水瓶,凑到唇边润了润喉,随口说道,“我当时就在这所音乐附中上学。”

  他今年二十三岁,九年前的话,也就是十四岁,正正好好在上初中。

  作为荣冠国际、拥有绝对音感的天才,那时的少年祁骁,过得也是生不如死的灰暗日子。

  最顶尖的资源,最权威的教授老师,往往也就代表着最为严格苛责的要求。

  你不是天才吗?连这都做不到?

  你和别人不一样,你是天才,所以要……

  哭什么哭?你有什么资格哭!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这样的条件!

  ……

  一边是数不清的荣誉与赞美,而另外一边则是不能有半点骄傲的、不知尽头在何方的苛刻要求。

  少年祁骁脑子当中经常盘旋着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

  那么多人欣赏我、看好我,为什么我不能自己欣赏自己?不能为自己而骄傲?

  为什么我每一丁点的自我欣喜,都要被狠狠打压?

  我自己真的喜欢音乐、热爱音乐吗?

  如果真的喜欢,那为什么我不快乐呢?可我要是不喜欢音乐,那迄今为止,自己所做的一切意义在何呢?

  灰暗且密不透风的日子活像是牢笼,他头脑当中装满了各种乐理,什么升C降D重升B,背着厚重到好似龟壳的小提琴琴箱,在某次经过街心大道的时候——

  他听见了滔滔不绝的江堤边,传来了疯子般偏执的低语声:

  “你就是天才,苏星禹你要相信自己,你就是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天才……”

  一道少年身影抱膝坐在堤岸上,对着连绵河水,自言自语,“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他们就是在嫉妒你,因为你是天才,所以他们都嫉妒到发疯,却又不肯承认……”

  “所以就只能打压你、嘲讽你、妄图把你踩在脚下……”

  祁骁当时听得简直是汗颜又尴尬……真的从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苏星禹就这么洗脑式自我鼓励了好一阵,然后拿起了身边的吉他,开始信手拨弹,一开始听着还挺像样子的,但是没想到弹着弹着,他竟然开始哭了。

  “他妈的,都是一群什么混蛋,自己过得不好就开始欺负小孩儿……”

  “我特么退学退的是我自己的学,我也没把你们的学给退了,骂我、特么凭什么骂我……”

  他哭的呜呜咽咽,连手都跟着哆嗦,曲子破碎且不成调子,被腥锈的北风一撕扯,就更加嘲哳难听了。

  难看、难听、且充斥着一股小脑残缺的美。

  祁骁当时心想,但凡自己老师在场一个,都能被捂着心脏直接原地送走了……

  苏星禹胸腔深处,愤懑孤苦在不断沸反盈天,他抱着吉他,好似发泄一般狠狠拨弦,不知道是骂还是唱,“狗屁人生,特么去你爹的!”

  就这么一句话,正着唱、反着唱、颠倒着唱、破碎着唱,来来回回、翻来覆去,总而言之就这么一句。

  祁骁紧紧盯着他手中吉他琴弦,感觉上面好似在着火,烫手、灼热,随时随地都会燃烧殆尽。

  真好,烧的干干净净,去你爹的。

  十八岁的苏星禹在当时每天下午,都来这鸟不拉屎的河堤边儿,定时定点合理发疯。

  而十四岁的祁骁,也每天风雨无阻,礼貌且不打扰地围观他发疯。

  吉他弹两下就崩弦了,但是并不耽误什么,一根两根也是弹,就算弦都没了,嘶声吼两嗓子都算是应景。

  嘶声力竭、耗竭枯槁且无休止境地发疯。

  这是一首没有观众的、无字无谱的,隐藏在没有成熟长大、青春年少里的……终曲。

  “我都录下来了。”二十三岁的祁骁在这时默默举起手机,用黑沉且坦而无畏的眼神直直看了过来。

  他很直接地开口,“你当时唱的歌,我花了整整九年的时间——”

  “现在把它重新唱给你听。”

  苏星禹就好像没有退路一样,被逼到上半身瘫在琴凳上,全靠双手在后勉强支撑。

  他双眸瞳孔此时愣愣颤抖,甚至面部肌肉僵硬,透出一股无法控制、回天无力般的……大写尴尬。

  特么哪一个艺术创作者,愿意把自己年少无知,中二时期的烂东西翻出来,当着面儿大声朗读一遍啊?!!

  苏星禹这会儿嘴唇颤抖,都气若游丝了,“啊、你……”

  祁骁忽然在这时俯身低头,将他困在了自己的双臂之间,眼神当中充满了浓浓侵略性,就像狼一样要把人生吞活剥。

  “整整九年的时间,我的人生信条就是——去你爹的。”

  他叛逆反抗,逃离不掉就将自己燃烧殆尽,用最决绝疯魔的方式,打破了十四岁时的方寸牢笼。

  他仍然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却成了个……精神疯癫、行为礼貌的rapper。

  苏星禹躺在男人钢铁筋骨般的高大阴影之下,喉头颤抖窒息,甚至连胸腔深度都响起了砰砰轰然的巨响声。

  曾经自以为没有观众、孤独无声的曲调,在时至今日敲下了最后一记终响,形成了一个长达九年的——完美闭环。

  祁骁在这个时候牵引着他的手掌,按在了自己的滚烫心口,目光当中满是灼灼,在这个时候喘息开口,“哥——”

  “你是我的创作者。”

  作者有话说:

  感谢阅读。

  海星海星,想要海星,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