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间，猩红的烟头成了唯一的亮光，隐隐约约照亮男人的模样。
他露出来的眉眼狭长深邃, 眉骨很挺，浓密的睫毛落下一层阴翳，看不清神色，唯能感觉出他气势很冷, 那是对一切都毫不在意的漠然。
透着的深深冷意让苏祈安直观地感受到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出声，坐在角落里抽着烟的男人便将烟掐掉，站起身给他倒了杯温水。
“喝水。”
男人的声音冷淡，不用细听都知道是生气了，苏祈安的眼睛眨了眨，却没有抬头看沈听肆，只是盯着水杯开口。
“谢谢......”声音有些沙哑，脸色尤其苍白，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模样，将沈听肆好不容易压制住的恼意又腾升而来。
充斥在心口，热辣之余又透着无奈。
沈听肆将水缓缓喂进苏祈安口中。
喉咙被温水润得舒服了许多，苏祈安垂着眼看到自己被纱布包扎过的手腕，突然开口。
“他现在......”
沈听肆动作一顿，将杯子放在桌子上，神色冷淡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周身是冷漠气息。
“......在医院。”
苏祈安皱了皱眉，有些困惑。
“医院？”
但沈听肆却没有要回答他的意思，那双冷而狭长的眸子凝在苏祈安的身上，像是一把尖刀，任由苏祈安如何做都无法忽视。
只能避着视线，垂下眼睫不说话。
有些心虚，显然是怕沈听肆秋后算账。
“我是不是对你说过，你去见他？一切我来解决就行。”
但终究逃不过去，苏祈安还是避免不了被沈听肆盘算，尽管语气淡淡的，苏祈安一顿，他抓了抓身下的床单，没有抬头，但他知道沈听肆在生气。
但是.....
苏祈安自己有心中的打算，不知是不是林序对他说的话还是动摇了他。
不过才认识一个月而已.....
一个月似乎的确很短，苏祈安意识到自己似乎又犯蠢了，总是很信任一个人。
甚至付出一切。
他是不是该有自己秘密？
苏祈安这样想着，心里却越发发虚，有点对不起沈听肆的感觉，他不知道现在要怎么办。
也许需要有人来抚慰他的不安。
但沈听肆现在也在气头上，苏祈安知道自己再厚着脸皮讨要些什么，有些太过分了。
这样想着，苏祈安把头埋进被子里，闭上眼睛仿佛一脸疲惫的样子。
“我有点困了。”
他仍是低着头，现在他理不清这些东西，像鸵鸟一样地缩着头不想面对。
但等了一会，站在面前的男人却半天没有动静。
苏祈安心里有些不安，自认为不被察觉地做着小动作，从被子里悄悄睁开一只眼，先入眼帘的便是床架边。
无意瞥到沈听肆放在床上的那只手，一眼看过去像仅仅是松了劲儿地杵在那儿，沈听肆的手指却深深地陷进了床垫里，手背上的手骨和青筋强硬地凸出，显得极其狰狞。
尽管只是看到手，也知道男人压抑地有多厉害。
苏祈安呼吸一紧，还是没忍住抬起头，正好撞上沈听肆那双又沉又深的眼睛。苏祈安的心脏猛地一哆嗦。
和平时不太一样，明明四周都很暗，但沈听肆的那双眼睛却像野兽一样发亮，沉沉地望着自己，即使俩人对视的时候也没有眨一下，像在盯着下一秒就会被咬破喉咙猎物，露着一种毫不掩饰的凶狠。
“怎么了？”苏祈安咽了咽口水，觉得身体一阵地发寒。
这样的男人和过去的温润完全不同，他再一次意识到一个月似乎无法了解沈听肆是什么样的人，尽管他清楚眼前的男人是钟意他的，但还是忍不住害怕这样的他。
满是戾气。
沈听肆似乎也察觉到这样吓到了苏祈安，他放慢呼吸，显得平和些，但再怎么尽力，心口还是交织着怒火。
男人垂下眼望向自己那只放在床上的手，慢慢松了劲儿，然后抬起那只手凑近苏祈安，还没碰到，就把苏祈安吓得一抖。
沈听肆冷眼看着，动作没停，他冰凉的手抚上苏祈安的脸颊，用拇指在他的皮肤上缓慢地摩擦着。
“这是闹什么脾气？”
他说话的声音不冷不热，和平日不一样，低沉的，像某种教训，声音也比过去低了很多，仿佛在耳边吹了口热风，烫得苏祈安一激灵。
“没有......”
苏祈安的身体往后缩了缩，想躲开沈听肆的手，青年漂亮冶丽的细长凤眸含着淡淡的水雾，沉沉密密的长睫带着湿漉漉，如鸦羽般细密的缀在眼睑下方。
“我只是有点困了。”
但面前的男人的手却猛地收紧，掐着苏祈安的左半边脸，有些用力了，苏祈安没忍住“唔”了一声。
雪白的小脸上瞬间出现了个明显的红印子，沈听肆看着，还是心疼地送了一点力气，但还是没放过苏祈安。
“我在问你闹什么脾气。”
沈听肆声音沉得厉害，语气里的怒火似乎在蓬勃，那双狭长的眼睛里也仿佛在诉说着什么，苏祈安察觉到了危险，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像是被捏住了后脖根，苏祈安抗拒又无助。
他侧着头，本就含着湿润的眸子看起来湿淋淋的，现在又被威胁，更加要哭的样子了。
沈听肆无奈叹了口气，本来要发火的那股冲动硬是顿住了。
“为什么不和我说，不信我能处理好？还是林序对你说了什么？”
苏祈安动作一顿，缓缓抬起乌黑的长睫，那双水亮澄澈的眸子凝视着沈听肆，像是在透过这层皮相看最里面。
穿透人心的视线。
“我们才认识一个月，你为什么这么了解我？”
苏祈安问了个无关任何的问题，突兀又奇怪，却让沈听肆浑身一震。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回国后在那个桌下捉弄我，不过两晚，就对我表达爱意，说要一辈子在一起。”
苏祈安轻轻勾了下嘴角，有些自嘲且苍白道。
“我从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力量这么大。”
沈听肆听着青年的话，沉默着，没有去解释，而是轻声问道。
“你在害怕吗？祈安。”
祈安.....
苏祈安听着这个称呼恍惚了一下，他的父兄直接叫他小安，或者叫他的大名，只有沈听肆会执着地叫他祈安。
不知是为什么，他似乎在记忆深处听到有人在用祈安这两个字在呼唤他。
不停地呼唤。
苏祈安咬了下唇，没有出声，却看到身前的男人低下身子，凑到他的唇边，贴着他软绵绵的唇，把苏祈安心心念念的那句话，一字一句地让他感受到。
他说——
“我爱你。”
苏祈安手猛的一紧，长睫颤抖着，说不出的瑟缩。
他视线追逐过去，更明显他想听第二遍。
但沈听肆却不说第二遍了，而是轻轻吻着苏祈安的唇瓣，低热的呼吸喷洒在周围。
“也许我们真的只认识了一个月，但我能保证，我会永远爱你，只要不是你让我离开，我便会永远是你忠诚的信徒，永不背弃。”
虔诚的信徒把他的藏在心里话吐出，尽管语气淡淡的，却格外坚定，仿佛是这辈子的人生信条般。
苏祈安不认为这是甜言蜜语，而是一种誓言。
苏祈安的心脏跳得快极了，耳鼓膜都快要被那声音震痛，他手心酥酥麻麻的，他抓住沈听肆的手。
“我、我......”
我了半天，声音都是抖的，说不出个所以然。
沈听肆看他这幅脸红激动的模样，本来憋在心里的火也发不出了，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青年的脸。
“别说话了，你还病着。”
苏祈安想着沈听肆说的话，心脏急匆匆地跳着，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才遇到这么个人.....
他紧紧地抓着沈听肆的手不松，眼神也不收回去，但身体确实累得厉害，一躺下就睁不开眼了。
沈听肆轻轻按着苏祈安的手，描绘着苏祈安漂亮的眉眼，充盈着爱意和缱绻。
“叩——”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似乎也知道这个点病房里的人在睡，所以动作轻了很多。
沈听肆侧头，神情没什么变化，大概是猜出是谁了。
便掖了掖苏祈安的被子，关上小夜灯后静步走了出去。
苏觉予抱着手臂靠在墙上，身上缭绕着烟味，他本来在知道苏祈安进了医院便跟过来了，但看着病床上的弟弟那张苍白的脸蛋，心中便难受的很。
便去了吸烟室抽烟，抽了不知多少根，感觉被烟给腌入味了。
苏觉予按了按眉心。
“他醒了？有没有哪里难受？”
沈听肆摇了摇头，两个男人走到走廊最外侧的阳台上，无人且安静，苏觉予才放开声说话。
似乎压抑已久。
“沈听肆，你就这么保护人的？你真行，上辈子你护不住，这辈子你又让他受伤！”
苏觉予大骂出声，说完便觉得后悔，他不该怪沈听肆的，因为自己作为苏祈安的哥哥，也没保护好他，甚至在上辈子还是加害人。
苏觉予痛苦地弯下腰，觉得呼吸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