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的间隙，孟栖悄悄问姜小鱼：“你怎么认识他的？还知道这只狗是他妹妹的，也知道她出国了？”
姜小鱼专注看着林先生和孟芳平的眼神交汇，觉得这里面有一个秘密，很轻道：“无意间碰上的。”
孟栖便朝前看，也好奇孟芳平怎么跟这位姓林的男人有些熟络。他长年累月地在国外，轻易不回家，怎么熟悉起来的？
心思回转间，他突然想起保洁人员刚刚说林先生在楼上作画，灵光一闪，对此心里有了着落。
他看看不知情的姜小鱼，情不自禁用手肘碰了碰他。
姜小鱼奇怪地撇头，望见他有些醋意的眼神，莫名其妙不再看他。
对于林先生说的话，孟芳平表示了赞同，回头说：“既然来了，那就进去坐坐吧。”
姜小鱼不想去别人家中，心底有些抗拒，但有两个熟人在身旁，胆子也大，撑着一张严阵以待的脸点点头。
林先生弯起了眼睛，笑出了几道格外有魅力的细纹，他目光柔柔，看向姜小鱼，温声道：“你是叫小鱼？还记得我吗？我们一起听过雨的声音。”
他说得真浪漫，明明是狼狈地躲雨，偏偏说成听雨。
姜小鱼感兴趣地多看他几眼，先是点点头，然后有些困惑道：“我们以前交换过名字吗？我怎么记得只交换了姓氏。”
“可能你不记得了。我却记得很清楚，你叫小鱼。”
姜小鱼垂下眼，忍不住咬了咬手指头。
他是叫小鱼没错，那林先生具体叫什么？
忘了。
既然忘了，那肯定不是一个很好听或者很难听的名字。不然不会忘的。
孟栖看得想叹气，别人说什么，你就以为是那样了吗？对我怎么就那样敏锐？你的名字肯定是大哥介绍给他的啊！！
他看向孟芳平，想知道对于外人逗弄姜小鱼，他是什么态度。
孟芳平表面平静无波，像焊上一张面具。
孟栖在心底啧了一声。
男人笑意加深，弯下腰道：“重新认识一下，我姓林，林书影。”
很好听的名字，没有理由忘记。姜小鱼眉间一蹙。
林书影说着伸出了手，手掌宽厚，但手指细长且骨节分明，像竹子。指尖还沾上绿的白的颜料。
姜小鱼只是眼珠动了动，没有伸手握上去的意思。
那只漂亮的手悬在空中，孟栖感到空气都变得尴尬，心想，要不我替他握算了。
一边瞥向孟芳平，他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看得孟栖急死了。
才掀起这个念头，姜小鱼就慢吞吞伸出了右手，指尖刚碰上，就显得有点迟疑，似乎想抽身离去，被那只漂亮的大手牢牢握住了。
林书影眨了一下左眼，在心里感叹：皮肉骨头都好软，这是没有吃过苦头的手。
明明他没有用上多大的力气，却仿佛要将那只小巧的手捏变形了。看，那位金发少年脸上表情都急了，很想上来将他们的手分开。
林书影松开了手，姜小鱼立马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后，小表情有些警惕。很像他要将贝雷的玩具收起来时，贝雷露出来的情绪。
林书影好笑地弯了弯眼睛。
脚边的边牧犬已经无聊地开始打转，那大尾巴啪啪啪地抽在他小腿上，有一些催促的意味。
“好了，都进来坐。小鱼喜欢吃什么零食？喜不喜欢小饼干？”
一边步入室内，一边道：“家里有位阿姨非常擅长做点心，特别是烤小饼干，一定要尝一尝！”
姜小鱼点点头，想起他在前面看不到，接着“哦”了一声，说：“好的。”
孟栖越听越不爽，凑近身旁的孟芳平耳边，悄声道：“我怎么觉得心里不得劲呢？感觉水灵的小白菜跳进了装猪笼草的筐子里。”
孟芳平回道：“因为你想当爸爸了。”
孟栖：“……”
他哥真是的，正经说着话，非要冷不丁回一个冷笑话。
屋内弥漫着一股香甜的热气，大家才知道林书影没有说客气话，他家阿姨想来真的很擅长烤小饼干了，要不然这香气怎么会如此诱人。
饼干端上来，又备上一杯待客的绿茶。姜小鱼嗅了嗅茶香，没喝，如果加了奶变成奶茶，他才爱喝。
不过吃了几块饼干，还是忍不住喝了几口。眼睛一亮，这茶跟饼干是绝配！
林书影笑问他：“好吃吗？”
他点头，嘴角沾着姜黄色的饼干碎屑。
孟芳平递过去一方手帕，姜小鱼见是“熟帕子”，连忙向孟栖递过去一个眼神，问他的赔礼什么时候到？
孟栖低头吃饼干，当看不到。
才刚吃完早餐，姜小鱼只能吃下三块烤饼干，便捧着肚子有些可惜，目光还依依不舍。
林书影暗自吩咐让人打包了一纸袋饼干。
“吃撑了是吧？”
“是的。”
“那要站起来消消食呀。我楼上的画快画完了，正巧画的是我们相遇那天，你猜，我画的是雨还是湖，或者凉亭，抑或在我眼中美好的人？”
“不能全画吗？”姜小鱼感到困惑。
“那元素就太多了，我只需要一个重点。”
姜小鱼猜是雨，因为林书影说了两次听雨。
林书影不说答案，只站起来道：“来，跟我一起去揭晓答案。”
姜小鱼站起来，然后看向孟芳平和孟栖。两兄弟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起身了。大家一起上楼。
看见那张画布，一切答案揭晓了。
那是淡青色的雨幕，雨像针一样，刺进男孩的身体里，他侧脸低垂，看着鞋底拍出来的水花，好像有些失落……他仿佛被困在雨幕中了。
姜小鱼感到里面的人有些陌生，那是深夜照镜子才会有的阴森压抑感。
他一下子认出来了。
“那是我吗？”
林书影点点头。
“可是我没有站在雨里，没有踩出水花，也没有去看……”他说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想照镜子，他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可伶吗？
“画画并不一定要全部的现实，偶尔要结合一下幻想。”
孟栖瞅着那副画，看得很不顺眼，他不希望姜小鱼是那副‘死了全家，自己还被人囚禁’的衰样。
他喜欢姜小鱼鼓起脸颊瞪他，红着脸，气呼呼的样子那才叫可爱！
孟芳平戳一戳孟栖，让他收敛一下脸上的嫌弃。
孟栖耸耸肩，挤眉弄眼，好像在说：“怕什么，他眼睛又没长在后脑勺上！”
林书影问姜小鱼：“喜欢吗？”
姜小鱼犹豫了很久，“我真的可以说吗？”
林书影微笑看着他，很温和的目光，好像能包容一切。
“如果那个人不是我，我就会喜欢。”
姜小鱼凝视画里的人，那种潮湿、逼仄、窒息、发霉的气息缓缓传递了出来。他不喜欢，他不喜欢画中人的结局。
他更希望，自己被向日葵花围拢了。
他实话实说，他不想困在雨中，他想出现在花田了。
林书影笑得让人目眩着迷，揉了揉姜小鱼的脑袋说：“真好，看来你内心充满了希望。真好。”
这是夸奖吗？
就当这是了。姜小鱼也慢慢露出笑容。
孟芳平注视着那个分外可爱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嘴角的笑意慢慢荡开。
孟栖只是发了会呆，转眼发现每个人都在笑，还笑得他起了鸡皮疙瘩。错过什么了吗？
想了想，随大流地假笑起来。
从林家出来，姜小鱼手里多了一包小饼干。他看起来很高兴。
孟栖向他讨要一块，他都要犹豫一下。
“舍不得啊？”调笑道。
姜小鱼哼了哼，打开纸袋，先给孟芳平一块，再给孟栖一块。
孟栖很幽怨：“就不能把我排在前面吗？哪怕一次也好！”
姜小鱼教育他，“都多大了，不要吃这种小孩子醋。”
孟栖气得摇头，把自己那块饼干丢进嘴里，再伸手去拿孟芳平的。孟芳平也摊开手，任他拿走。
他嚼着两块小饼干，眨着眼睛看姜小鱼。
姜小鱼果然鼓起了脸，重新拿了一块放在孟芳平的手心，语重心长地交代：“千万不要再给他了，这是我单独给你的！”
孟芳平说好。
孟栖伸手要，孟芳平真的不给了。
姜小鱼不放过他，拖长声音：“孟栖呀——你的道歉礼物究竟什么时候送到我手里啊？”
孟芳平吃着姜小鱼的小饼干，加入战场：“哦，多少天了？”
很诧异似的语气。
“孟栖，你不太行了。”说着说着，他笑了起来。
孟栖盯着孟芳平的口袋，不就是一条手帕吗？！
他立下军令状：“今晚就给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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