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天刚泛出些蒙蒙亮,萧灼华就醒了。他偏头看看顾煜的睡颜,悄悄坐起来,一点点挪到床边,轻手轻脚打算下床。

  一双有力的大手揽住他的腰,背后传来顾煜的声音:“去哪?”

  萧灼华尴尬地回头,见顾煜面色不悦地盯着他。

  “回柴房。”萧灼华如实说。

  “别回那个鬼地方了,你被人锁住我都不知道,从今往后你跟我住一起,咱们还和小时候一样交好。”顾煜的鼻息喷在他耳畔,勾得他身子一软倒在顾煜身上。

  “好,柴房有些东西,我收拾了就搬过来。”萧灼华微微低喘着,身后人知道他的敏感,更加过分,一双手上下游动着抚摸在他身上,引得他不由得一阵颤抖。

  和小时候一样,怎么可能。萧灼华想。

  曾经以为安稳得望不到尽头的日子,都已经离他们这样远了。

  中间隔一层仇怨,他们的情谊无论如何再也回不到十三年前初见时的春天。

  想来顾煜应该是担忧他腹中未出世的孩子,才补好一面已经面目全非的破镜,给他打造一个梦,叫他安心将孩子生下来。

  可是啊,少爷,镜子无论修补得再精巧,终究是会留下裂痕,兜兜转转,这是我们再也跨不过的一水隔岸。

  “你在我身边,我也好照看你,免得你想不开出了意外。之前是我对不住你,朝中事务繁忙无心整顿府邸,不知道一帮蝼蚁欺辱了你,可是你怎么一回都不跟我说呢?”

  “这不算欺辱。”萧灼华垂下眼睫,低眉颔首说,“我性情本就愚笨,这几年旧伤复发,做事更不利索了,做下人的干不好本分,受些教训也是应该的。想着少爷事务繁多,也不愿给少爷生事,惹得少爷心烦,便没说。”

  顾煜顿时一阵心疼。

  原来他以前忽视了萧灼华那么多。

  原来萧灼华一次次唯唯诺诺观察他的眼色欲言又止,都被他烦躁的质问与急匆匆的离去硬生生压下去。

  原来萧灼华入府三年,一个人咽下侮辱,咽下孤独,咽下凄凄月光里苦难的路。

  而这条路是顾煜亲手为他铺就的,满是荆棘与荒芜,他却走得那么义无反顾。

  顾煜看着萧灼华的眼睛,这是一双他熟悉无比的清澈明净的眼,此时此刻却没有一丝怨色和委屈,只是静静望着他,平静中带着些遗憾。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顾煜心里冒出一股火。

  “没什么,不过是打打骂骂罢了,我从记事起就开始挨打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除了痛,好像也没什么的。”萧灼华仍是淡淡地说。

  “我于你有愧。”顾煜眼眸愧疚地一暗。

  “不怪你。”萧灼华笑笑,“错在我,或者说,连我们的相遇,从一开始是个过错。”

  “少爷,如果你不曾遇见我,该多好啊。”萧灼华的手指挽住顾煜的一缕黑发,怅然地歪着头说。

  顾煜沉默一会儿,缓缓回答:“别想那么多,以后的恩怨,我们用余生慢慢还,可好?”

  顾煜伸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充满期待地说:“哥,拉勾!”

  萧灼华慢慢伸出手,和顾煜拉一个钩。

  顾煜说:“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萧灼华却眼底酸涩,差点落下泪来。

  你许给我的未来那么绚烂,只是可惜有些迟了。

  花去空留蕊,春来抱憾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