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上司利用下属色相安抚当事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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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刚正和提先生讲到此事。”邢律师适时点头, 非常专业的样子,“我提到警方安排洛尚警官负责他的保护工作,提先生对警方的安排表示十分满意。”

  「十分满意」那句话是多余的。提英资板着脸想, 假装听不出两位中年人的弦外之音。

  “啊,他同事刚刚也说了,洛尚这会儿还在办归队复职手续……快了快了。”白警督装模作样地看看时间,“我先带你们去接待室稍微等他一下。”

  “……洛尚怎么会停职了?”提英资木着脸, 目不斜视,假装只是随口一问。

  “追捕任务中报废了一艘警用接驳舱,暂时接受停职调查——小事情,比起涉案人保护任务不值一提。”白警督摆手。

  为了赶紧让停职中的洛尚归队执行任务, 白警督连夜赶完了盘若江联合追捕的追责调查报告, 大笔一挥,洗清了大反贼洛尚的徇私嫌疑。

  萦绕在洛警官身上的坠机事故谜团,突然在一个十分荒谬的机缘下被掩盖过去了。

  因果链环环相扣, 沉默地将时间线朝前推去。

  “我怎么听说他还要去医生那里复查?”邢律师老练, 彬彬有礼替提公子问出了最关系的问题,“是工作上受了什么伤吗?”

  提英资目不斜视,一边跟着白警督走往接待室, 一边低头慢慢理着自己的手工外套, 默不作声竖起耳朵。

  从事刑事侦破事业二十年的白警督,怎么可能错过当事人的这种微反应。

  “也,没有什么大事。”白警督提一口气, 用余光悄悄观察提公子,在内心勒令自己最大程度收好八卦态度, 用案情汇报的标准口吻讲话,“洛尚前几天在一项任务中受了点伤, 不得不休养了几天,目前已无大碍,可以归队复职。”

  他又干了什么不要命的事情了!提英资在心里皱眉。

  提英资抿唇偷瞄白警督一眼,见白警督也在看他,头皮一紧,飞速地移开视线。

  白警督不去拆穿提公子的心思,只一本正经地领路,替两人打开接待室大门。“跨年夜的一项追捕任务中,洛尚为了把嫌疑人的飞行器逼向死角,将自己的接驳舱偏离航向,撞到低空山体。他的驾驶舱整个弹出去,直接摔进了盘若江。”

  “啊,真是危险。”邢律师发出感叹。

  “是。”白警督点头,“洛尚真的是命大,后来总算从水里被我们捞了上来,还好只是一些软组织挫伤和轻度脑震荡,休养一下就好。”

  难怪这次整个审讯侦查过程都没有看到洛尚。提英资垂着眼睫想。

  “幸亏没有性命之虞,若洛尚有什么三长两短……”白警督眼睫忽闪了一下,“我真不知道要怎么向洛研前辈交代了。”

  提英资被对方讲话内容吸引,视线忍不住停留在眼前的白警督身上。

  “啊,因为当年的双胞胎绑架案,就发生在我的巡逻辖区。”感受到提英资的视线,警督小声追加了一句,向来四平八稳的声线有一丝难得的波动,“我是新上任的地区治安官,我本来应该在绑匪带走孩子们之前就发现异常。”

  白警督不清楚提英资和洛尚的具体关系,以为凭对方新年(疑似)告白的那个亲密程度,应该知晓洛家当年的案子。

  啊。邢律师了然,动容地抬手在白警督肩头拍了拍。

  双胞胎。提英资在心里默念一遍关键词,想起洛尚一直带在身边的照片钥匙扣。

  是将双胞胎一起带走的重型绑架案吗?提英资想。在此之前,洛尚一直对弟弟的事含糊其辞;提英资觉得那是对方的伤疤,便也不主动去揭。所以提英资一直以为,洛夏只是与家人走失于一次单独的儿童诱拐中。

  警督叹气:“因为当时的疏忽,我已经害得前辈死去了一个孩子。要是再死掉另一个,我只能以死谢罪了。”

  提英资忍不住开口:“可是我听他说,他这些年来一直在寻找弟弟的下落,洛夏说不定还活着呢。”

  警督摇头:“作为家人当然会这样希望。但当年现场极其惨烈,当事人可以说被炸得灰飞烟灭……唉,哪里还找得到尸骨。”

  “灰飞烟灭?”

  “是啊。那起绑架案的起因,就是一伙曾经被SA局抓捕过的犯罪分子,因为对洛研警官怀恨在心,计划绑架她的两个儿子并撕票。所以案件一爆发,局里就出动了大量警力进行追捕。绑匪走到穷途末路时,引爆了自制炸//弹。在最后时刻,双胞胎中的一个没能从绑匪身边及时逃脱,和歹徒一起被困火海,炸得粉身碎骨。”

  白警督沉默一下。

  “所以你说,怎么可能找得回尸骨?我知道洛尚一直嘴硬,说还有希望找回弟弟,但经历过那起案子的老警员都知道,那只是孩子的一个念想罢了。”

  所以,洛尚带着妈妈的轮廓长大,一天天在白警督手下晃来晃去,不时念叨着要寻找弟弟,他白品联能说什么呢?难道说人早死了,别找了?两个孩子当初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提英资抿一抿唇,知道对方有理。

  洛尚一直惦记着寻找双胞胎弟弟的下落,二十多年毫无进展就是证据。

  “不幸中的万幸,就是洛警官命大,爆炸时和同案另一位绑匪待在一起。他虽然在枪战中挨了一枪,但紧急送去医院抢救,也幸运存活了下来。”白警督不想气氛变得太过沉重,强行扭转了话题,声音故意敞亮起来,“要不然,SA局今天就少一员猛将啦。”

  “是是,不幸中的万幸。”邢律师附和,“洛警官当年也才三四岁。那么小的孩子,挨一枪打中器脏,真是凶险。”

  “是啊,我记得前辈当时眼睛都是肿的,手术之后不眠不休在医院守了一周。可怜天下父母心噢。”白警督讲,“好在孩子生命力顽强,悉心照料下也康复了——就是打中了……肝脏还是脾脏?有点记不清楚了……总之,要动手术,所以身上留下的伤疤有点吓人——不过嘛,平时穿着衣服,旁人也看不到。”

  两位中年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不约而同地朝提英资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在暗示什么。

  提英资内心一阵恼怒,很想反驳点什么,但又想起自己确实见过对方那块中枪疤痕——只不过,并不是出于眼前两位中年人想象的那种原因。

  一个警督,一个律师,思想竟然都这样龌龊。提英资在内心训斥二人。

  “不过如今的皮肤科技术那么先进,洛警官要是嫌难看,一片疤分分钟就去掉了,也不碍事的。”邢律师耸肩。

  “也没有那么难看啦。”白警督摆手,“之前警务厅组织游泳比赛,我也见过的——好像就右边肋骨下面,弹孔后面横着切了一条线,是做手术留下的——算是「男子汉的勋章」嘛,我觉得还行。”

  明明在左边,从肋骨纵向切往腰际。提英资忍不住在心里搭话。

  提英资记得自己当初为洛尚所救的时候,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僵硬的手指抖抖索索,摸到一个暖融融的热水壶,让人心安了一点;他抱着水壶朝前看去,就看到一个男人专注对着通讯屏确认信息的背影。

  那男人为什么不穿衣服呢?提英资有气无力地想。冻僵的脖子在柔软织物间动了动,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层层裹着对方的衣服。

  那人把自己的衣服让给了我,似乎是个好人,提英资想。

  碍于角度,提英资并看不清那人的五官,只觉得对方声音还算温沉好听。警官先生的背肌线条起伏,锤炼得宜;而左边肋骨下端一直延伸到腰部,突兀地伏着一条长长的手术瘢痕。骇人的弹孔之后,长条形伤疤增生隆起,扭曲狰狞,不似一般的医疗手术刀疤那样平滑整齐。

  是在战斗中出生入死过的男人。提英资想。只是长期以来,他以为那只是警官先生在某次任务中留下的光荣勋章;直到今天才晓得,那块伤疤背后还有如此沉重的过往。

  不过确实是在左边肋下。提英资再次在心里纠正了白警督的说法。他认定自己不会记错。

  可提英资并不想暴露自己对洛警官身上的伤痕记忆深刻,在这种场合,他选择闭嘴。

  “也是。我有认识的警察同学,在执行任务时中了枪,却故意不把身上的弹痕拿掉,就为了日后向晚辈炫耀。”邢律师讲。

  “哈哈哈是的,这种人我也认识不少,男的女的都有。”

  “在军警界,伤疤反而是莫大的荣耀呢!好多人还会悄悄攀比这个。”

  “是哦,所以只要另一半不介意,很多人都不会刻意去拿掉的啦。”

  “是的哦。”

  “不知道洛警官之后会不会为了另一半把身上的疤拿掉。”

  “不知道哦。”

  两位老同学一唱一和,说相声一般错落有致。说到这里,两道目光颇有默契,同时一本正经地扫了提英资一眼。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提英资在脑内暴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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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集预告:《瞎眼阔少再遇心上人难分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