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古代言情>听说丞相要篡位>第六十八章

  靳殇冗眯了眯眼睛,没有多说些什么。

  池水没过胸膛,纱制的衣服沾了水也没什么重量,大概是池中的药材的缘故,如今似乎涌上了些不少的倦意。

  颜温尘弯了弯眼,看了一眼睡着的人,见效还挺快,也不枉费他放了那么多的药材。

  虽然药材不是他买的。

  抬手扯过人的手,靳殇冗的手修长又白皙,温水好像也没有给他的手添上些暖意,谁也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长大的,不管平时再怎么邪肆张扬,再怎么从容指点天下,细查也可以发现端倪,这个人身上其实少有活气。

  无欲无求的,荒唐度日。

  颜温尘在那一排排的刀具中取了把小刀,剩下的只是他在兵器库里取合适的刀具时刚好看上的,一时也没有地方放,才收到了这里,在靳殇冗的手掌处轻划了一下,殷红的血慢慢的往外渗出。

  不知是靳殇冗的皮肤太嫩,还是那把小刀太过锋利,留下的伤口虽然不长,却深,若是想等它自己愈合,怕是要等上些时日。

  颜温尘拿过原本准备好的瓷碗,放在了靳殇冗的手掌下,手下稍稍用力,血液往外流了不少,确定好位置后,他松开了手,靳殇冗的手无意识的搭在了那个瓷碗上。

  红色的血顺着流入白净的瓷碗中,血滴落到碗底,溅起了几瓣血花。

  颜温尘轻啧了声,靳殇冗中的蛊是一种叫嗜的蛊虫,这种蛊虫难得,也不好养,因为养蛊的人需要用命饲蛊,蛊虫吸食养蛊的人的心智血肉成长,等蛊虫长成的时候,会自己脱离养蛊人的身体,蛊虫离开的时候,养蛊的人也会死亡,五脏六腑都会变成空壳,听说也会因此没有投胎转世的机会。

  这种蛊虫在养蛊的人里并不受欢迎,养蛊的人根本没机会下蛊,因为蛊虫只有实在的吞噬过一个人以后才会长成,没有从一个人身上接到下一个人身上的道理,久而久之这种蛊也就失传了。

  不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他在靳殇冗身边已经见过不少几乎绝迹了的毒药和暗器什么的了,再多一个蛊虫,也不值得稀奇。

  他不知道是谁给靳殇冗下的蛊,靳殇冗不想说的话他问也没有用。

  这其实也不难想,下蛊的方法要求也很高,蛊虫从下蛊的人到中蛊的人身上,是用血液传递的,离体的血液都不行,也可以说是下蛊下的很光明正大了。

  算来算去,也就那么一个。

  他记得,墨岑的唇好似是被人咬烂了。

  只得说,不理解。

  靳殇冗的心思不好猜,他也没了要去猜的兴趣,该只得的总有一天会清楚,不能知道的猜也没有用,他一向只管和自己有关的事情。

  他向来对毒术上心,只是像是蛊虫这么邪性的东西也了解过不少,有关嗜这种蛊虫的记载并不多,中蛊后的反应更是少的可怜。

  好像中蛊的人会被蛊虫一点一点吞噬神智,最后也逃不了一个死字。

  碗中的血迹不知何时盖住了碗底,颜温尘把准备好的药粉倒了进去,取蛊并不麻烦,只用中蛊的人的血液加上几种复杂的毒液就行了,真正麻烦的是取蛊以后的事情,嗜在离开的时候会先一步吞噬了人的心脏,等蛊取出来以后人也就没命了,所以取蛊不取蛊,其实没什么意义。

  颜温尘并没有向靳殇冗说这些,因为这些东西和靳殇冗没有关系,靳殇冗没有心,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登基前的那一段时间出的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他算一个。

  他记得墨岑应当是修仙界的人吧,可是如今靳殇冗心口处,代替心脏跳动的东西,是魔族里出来的物件。

  总归这些事情和他没什么关系,也用不着太过操心,在搏人心,玩算计,比图谋这些方面,他没见靳殇冗输过。

  碗上方浮现出了一个小黑点,圆粒状的,和沙尘比大不了多少。

  颜温尘扬了扬眉,嗜应当是会在人体里成长的,怎么这个和开始的时候差不多?

  他不白剌了那么大的一道口子?

  将靳殇冗的手包扎好以后,颜温尘将人轻推进了池子里。

  给靳殇冗包扎伤口的药自然是上等的,药粉撒上去的时候,那条小拇指关节大小的伤口就已经止住血了。

  包扎也只是为了不让它留疤。

  因为嗜离开了身体的缘故,靳殇冗现在已经近乎于没了气息,全身泡在池子里也不会有什么事。

  只是明明睡着了的人却敛了敛眉。

  颜温尘收拾好了周围的东西,其他的也就只能靠靳殇冗自己走了。

  神智被吞嗜掉以后,人压在心底的事情没了可以压制的东西,就会翻涌着将人吞噬,靳殇冗应当不会担心这个。

  只是嗜离开身体以后,还有一个其他的后果,中蛊的人会全身疼痛,一些书上写着,那痛感没几个人可以忍受,疼痛会一寸一寸的漫至全身,针入骨髓似的刺着人的理智,并且不知道会痛到何时,要不是取完蛊以后会没了意识,怕是会有人忍不了疼痛选择自尽。

  他记得,靳殇冗好像是怕疼来着。

  醒来的时候,心情估计又要不好上几天。

  颜温尘抬手抚平了人的眉,轻叹了声后出了房间。

  房间里安静了下来以后,靳殇冗又敛了敛眉,疼痛遍布全身,眼前只是雾蒙蒙的一片,他好似是忘了来路,也看不清归途。

  颜温尘第二日晚上才过来察看,池水不知何时解了一层厚厚的冰,冰下的人如今像是沉睡一般。

  微微敛了敛眉,不会那一成的几率偏偏就让靳殇冗遇上了吧?

  他曲指叩了叩冰面,池中的人也没有半点反应。

  “啧,小鱼儿,这么睡下去,可是会出事的。”

  颜温尘眯了眯眼睛,即使同处一方天地,他也没有办法减轻靳殇冗的半分痛苦,这个人不知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荒唐事,这辈子落了个这般田地。

  颜温尘在房间里待了一晚上,等池子中的人稍稍有了点活气的时候才扬了扬眉,嘚,白看了他一晚上。

  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出了房间。

  等房间里再传来声音,已经是三日之后的事情了。

  靳殇冗从水中站起了身,池水顺着他的轮廓又落入了池中,额上的水珠滑到眉骨的时候就可直接落下,少数的像是不舍似的吻过他的眉眼,又把睫毛当成了自己的跳板。

  靳殇冗微微敛眉,磅礴的内力一瞬间将周身的水珠清了个干净。

  他抬手看了看,原本的那条线如今消失的无影无踪,手上有条白色的纱布,拆下来后放到了一旁,只有一道泛着粉意的疤痕。

  拇指微弯碰了碰,没什么疼意。

  他在池子里泡着的时候,疼痛好似也没有持续太久,也不知是疼习惯了还是后来不疼了。

  像是做了一场大梦,又好似在鬼门关走了几圈,如今也想不清自己到底看见了些什么。

  靳殇冗也没再纠结,不知这是泡了多久,身上都是些药材的味道,并不舒服。

  他披上了外袍,去了自己惯常待着的房间。

  靳殇冗将自己扔进池子洗了又洗,药材味才彻底没了踪迹。

  颜温尘的房间和靳殇冗现在待着的房间是挨着的,周围传来动静的时候,颜温尘就已经察觉了。

  轻啧了声,果然什么事情到了靳殇冗身上,都显得云淡风轻,不足为奇。

  他原本还以为能在这里停上一个月呢。

  靳殇冗将衣服穿好后,房间里出现了个人影。

  靳殇冗抬眼瞥了一眼,见是影以后又收回了目光,“我睡了几日?”

  “现在是第五日。”

  靳殇冗扬了扬眉,见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轻啧了声,“他过来了?”

  影点了点头。

  靳殇冗轻声笑了笑,“那便让他来这儿吧。”

  这么看来,他醒过来的时间刚好。

  他的房间再差的也都能称得上奢侈,即使在这里也宽敞的不像话。

  影离开没多久后,房门就被打开了。

  靳殇冗微不可见的敛了敛眉,他闻到了一股不小的血腥气。

  门口的人并没有动,靳殇冗抬眼看了过去,他先前似乎想错了一件事,立在门口的人颇有些狼狈,却不损半分风采,银色的眸子还是那幅样子,似是万物都落不进去半点,身上的衣服不是他们分开时的那件,只是如今被血色染的殷红。

  靳殇冗弯了弯眼,这人生了一副不染尘烟的绝色疏离,不曾想也挺适合这种艳丽的像妖孽的颜色。

  “怎么,不过才几天未见,便不认得我了?”

  门口的人还是一动未动,银眸中没有半点波动,墨岑听见靳殇冗说话以后才回过来神,微凉的眸子染上了些温度。

  身着黑衣华服的人还是那副恣意的样子,他未穿外袍,黑色的纱衣衬的他的皮肤又白上了几分,锁骨露了大半,胸膛也懒得过多遮掩,要露不露的落了个自然,墨发披散,乖乖的垂在身后,窄腰因为有腰饰在的关系更加惹眼,修长的腿笔直,他赤脚踩在地上,上好的毛皮毯子也因此成了陪衬。

  心里蔓延出来的情绪一时不知该称为什么,好似是松了口气,像是劫后又生的迷茫,不过更多的其实像是失而复得的庆幸。

  他好似真的有那么一瞬间,要彻底失去眼前的这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