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随宁醒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他脑海里模模糊糊闪过了一些场景片段。

  888语气诡异:【6哦,6哦。】

  就差鼓掌了。

  随宁:【……】

  他头痛欲裂,像才经历过一场宿醉,或许比那更糟,因为醉鬼通常也就在朋友面前发疯,他昨天竟然在堂堂血族亲王面前撒了癔症。

  如果血奴按尊敬程度留存,他已经要被炒鱿鱼了。

  随宁有些犹疑,他并不确定自己脑海里关于“强吻”的记忆是否真实发生过。要是真的,拜森岂不就被他占便宜了。

  算了无所谓,只要别耽误他任务就行。

  随宁:【当前治疗进度多少?】

  888回:【43%。】

  这个涨幅让随宁大为满意地点点头,就是刷牙时,随宁忽地冷嘶一声,靠近镜子去看,才发现唇角裂开了个小伤口。

  一些不好的记忆忽然袭击了随宁,他沉着颗心地走出去时,拜森已经进了卧室,血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视线也在少年唇角的那个小伤口上徘徊。

  随宁乖顺地笑了下:“先生,您来了啊。”

  他主动地走过去,低头,展露柔软黑发下纤细的天鹅颈,声音柔软:“我们去书房吧。”

  书房是两人最常去的吸血场所,随宁周一没早课,这时候的血族就会慢条斯理地拥着他吸上两三个小时的血。他没什么食欲,但少年作为早餐却会让他胃口大开。

  今日,拜森扯出了个笑,淡淡道:“不了。”

  随宁头疼,这不就明摆着昨天的事情是真的了吗。没想到是拜森先在意上了,自己这算是什么,抢走了血族亲王价值连城的初吻?

  拜森语气玩味:“你在想什么?想起来昨天的事了?”

  那张勾人的俊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摄魂夺魄的笑,过来垂眸帮随宁整理他的衬衫、领带、乃至扣得不太整齐的纽扣,修长冰冷的指尖梭巡,危险暧昧丛生。

  随宁打了个冷颤,迷茫道:“什么昨天的事?不,先生,我只是……”

  少年轻轻咬着雪白的牙齿,沮丧垂眸,“我只是想起了我之前请假了那么多天,这次一回来,您就拒绝了我的血。我……我很害怕,我的血对您失去了吸引力。”

  没有昨天的记忆,也没有忘记自己身为血奴的职责,真是一个绝无异心的小血奴。

  拜森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哦?这样吗?”

  “嗯!”随宁似是对昨晚的吻全然不知,摸摸肚子,露出小馋猫的表情,“先生,我饿了。”

  拜森收回手,带少年下楼进食,早餐的面包牛奶对随宁来说尚算友好,他两腮缓慢嚼动,吃着抹上炼乳的吐司,看表情来说很喜欢这次的食物。

  拜森被带得也尝了口烤面包片。

  忽而支起下巴,挑眉笑道:“唇边的伤口,怎么回事?”

  “这个吗?”随宁摸了摸,为难道,“先生,我也不知道,一觉醒来就发现多了这个伤口。”

  暗中冷笑腹诽:【小八,我这伤口不就是被反派咬的?他可真会装。】

  888无言以对,如果它有实体,甚至想摇着随宁的肩膀疯狂咆哮:更会装的不应该是您吗?!!

  随.影帝.双标.记仇.宁弯起唇,偏要虎口拔牙,无辜道:“先生,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一想到昨天的场景他就来气。

  他难道就不是初吻吗?怎么他就能温柔地对待血族,血族后来却变成了暴戾的模样,力道疯狂地回吻,像能把他生吞活剥拆吃入腹,整块肉都差点被他叼走。

  拜森同样无辜,笑笑道:“或许是你自己弄的?毕竟躺在棺材里很不舒服,你半夜神智不清,似乎吵着闹着都要到什么地方,见什么人。”

  这人在诈他。

  随宁轻轻巧巧避开了试探,眨眨眼:“先生,可能我说胡话了吧,不知为什么……我昨天总觉得自己像发烧了。”

  与此同时心里暗暗记下了那尊诡异的棺材,绝对有什么蹊跷。

  随宁三两口吃完最后一片面包片,“先生,我要去学校啦。”

  “等下。”血族漫不经心地走过来,冷如淬冰的指尖抚过随宁唇角,像蟒蛇缠紧猎物,少年身躯不由自主僵硬一瞬。

  指尖力道加重,以一种不轻的力道摩挲了好几下,随宁闭眼屏息,睫毛细细颤抖着。

  片刻后手收回去,血族低柔笑道:“这样才好,这里的伤口怎么能让别人看到。”

  随宁驯顺地低声嗯了下,打了个车去学校。

  拿出手机开相机当镜子照,随宁撇过下巴,伤口是没了,但嘴唇却被摩擦得红艳艳,周围皙白细腻的皮肤都被磨红了一片,不难想出血族用力是有多大。

  随宁哼笑一声,他怎么感觉拜森是存心让他疼。

  *

  回到学校,四节课结束出校门的路上,可音担心地问他:“随宁,你没生病吧?昨天你和学姐都出去后,就没回过我的消息,今天脸色还这么不好。”

  随宁拿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一天都没看过社交软件了,歉意笑了笑,“我酒量不好,昨天又太累了,回到床上一觉睡到中午才醒。还没来得及吃东西呢,因为这样才脸色不好的吧。”

  面色苍白很正常,随宁才经历了大量失血的过程,不过这件事显然不能告诉可音。

  中途却被方巍叫走了,这位穿着黑色大衣的老师一副风尘仆仆赶来的模样,在二人面前站定了,温和笑道:“随同学看起来很不好,是有什么事了吗?”

  还没等随宁说话,可音忧心忡忡道:“都怪我们,老师,随宁昨天喝醉后淋雨了,从昨晚到现在还没吃一口东西。”

  方巍深忧道:“竟然是这样……那随同学跟我一起去趟办公室吧,老师正好多带了一份午饭,我那里还有药。”

  随宁自然无法拒绝,去了方巍的办公室。

  男人先给他拿来了解酒药,还有其他的维生素片乱七八糟的东西,看表情也是心不在焉的,随宁安静着乖乖吃下。

  方巍维持着温柔老师的表面,但在例行公事地关照完随宁后就迫不及待问出此行目的:“拜森又吸你的血了?现在吸血的频率大概多久一次?”

  随宁乖乖道嗯,然后随口说了个大概两三天一次的吸血频率。

  又问他有没有看出拜森读的书有古怪,随宁摇头,说看不懂。

  方巍叹息道:“血族里有秘密,我本想周三再告诉你一些细节的,现在看来得提前了。”

  方巍将一本书拿到了随宁面前,翻开一页,上面文字玄妙而复杂,像一个个小蝌蚪。

  “看得懂吗?”

  随宁诚实回答:“不懂……但是我能看出来,这是血族文件里的文字。”

  “嗯。”方巍满意地点头笑了,他又去拿了个银碗,接了大半碗的水,白开水莫名散发着幽幽冷光。

  方巍气息忽动,满头黑发慢慢变白,离近了,随宁这回看得清楚,方巍头发竟然是干枯而无光泽的那种白,像是人衰老了的头发。

  血腥味也愈发浓重,封闭的办公室里,差点将随宁熏得作呕。

  经历过上次救林丝丝他已经明白,这种血腥味是血拥后的人类才拥有的难闻味道,但随宁又迟疑了,他不太确定这种血腥味的获得是否还有其他限制。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吸血鬼和人类,里面多少都该混着被血拥过的人,但他也就在两人身上闻到过这种味道。

  下一秒,方巍右手指甲忽然变长、变黑,指甲尖利而狰狞,手背皮肤皱缩成青白色,简直像只僵尸的手。

  他右手指甲在仍然正常的左手中指上一划,人类脆弱的皮肤不堪一击冒出汨汨鲜血,方巍不带表情地将血全部放入了碗里,直到鲜血流满了整个碗才停下动作。

  “喝掉,之后再来两次,你就能掌握血族的全部文字了。”

  事关血猎协会任务,方巍总不至于在这时候下套,随宁面不改色全部咽下。

  再去看那本书,是一本科普人类书,随宁看懂了个七七八八,翻的一页正好在介绍血族人类友好建交的时期,那是更久远的几千年前。虽说两族都有不少心存卑劣之人,但总体上言还是很平和地相处了一段不短的时间,那段时间里甚至有许多血族与人类坠入爱河。只是终究殊途,后来两族就禁止联姻了。

  随宁缓慢地翻过了两三页,方巍问:“现在能看懂了吗?”

  随宁露出腼腆的笑,往保守了说:“差不多一半吧。”

  方巍沉吟,喃喃:“你用的效果竟然那么好,这样下去,再来一次就能弄好了。”

  随宁心里一跳,方巍见他慌张,温柔笑着解释:“别太担心,可能是因为你被血族吸血的次数比较多,不仅是你的血进了拜森的腹部,拜森体内属于血族的物质也有通过尖牙进入你的身体。血奴都是这样,多多少少会受到吸血鬼的影响。”

  这本书交由了随宁看,他读过几十页,忽然又看到了和“特殊力量”相似的描述。

  这本书的作者很明显是个血族,但看来是属于自命不凡的那批,他用高傲的笔触评论那番和人类结姻的血族:“愚蠢至极!生下来的后代也笨拙不堪!”

  “生下来的三百多个血族里,竟没能有一个获得特殊天赋,真是太让人失望了……我辈不能再如此下去,否则血族未来堪忧……”

  随宁指着“特殊天赋”那行字,佯装好奇问:“老师,这里说的天赋是什么?”

  方巍打量着随宁,确定他脸上没任何除了好奇以外的神情,才说道:“没什么,还记得吗?血族生来就有不老不死、身躯刀枪不入的天赋,这里写的就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