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考班的颜思玥并非第一次找于显文麻烦，有这气焰纯粹因为他和班上十名上下的六个同学关系要好，形成了“同仇敌忾”的小团体。
这群人共同点是家庭条件都不错，很是看不上梦里都在学习、成绩却相对一般的补助生。
“这种成绩凭什么拿补助？”这是他们的惯用理由。
这六个人除了综合分数高以外，模拟考的文化成绩确实也比才入学的一部分补助生高出不少。
而正好，除了于显文，班里的十几个补助生，吃住靠学校，拿补贴、勤工俭学，拼了命努力成绩也并不耀眼。
纵使学校安排了各种沟通途径，补助生初来乍到，对于这陌生而堂皇的一切始终感到卑微，很怕行差踏错让人看笑话。就算人数占优，也根本不敢惹这几个张扬的高分同学。
而他们的退让，让这几个学生更加跋扈，步步近逼。
这群人每天占着教室前门的一片地方，一下课就围成一团，对进门出门的补助生们阴阳怪气，以至于那些自觉惹不起的同学从此只走后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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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敏，补助生的一员，和班长同宿舍，曾经也有意想跟班长抱团。
但于显文看起来亲切，突出一个春风化雨待人温厚，私下里却很少和人结伴。甚至于有时候李敏很明显感觉到他是有意跟大家错开出行的。
这天晨读，坐在第四排的李敏又被颜思玥小团体的英语课代表曾隽逸针对。
周三的晨读时间，曾隽逸会代替老师给班里进行单词听写。曾隽逸学过一阵拉丁舞，要背挺拔、仪态佳，面部虽崎岖，但因为多次出国夏令营、家风开放，举止确实称得上洋气。
他站在讲台上，代行师职，一边幽默地同其他同学调笑，装作平易近人的样子，一边用余光瞥着他的“敌人们”。
他把英语书翻到最后单词列表，念一句：“sponsor。”要求同学写英文。
又念一句：“spoon。”非常完美的美式发音，要求同学同时写中英文。
念着念着，他开始像侦察机一样在教室逡巡，踱步到李敏桌旁时，突然单手扣书，另一手敲敲李敏桌子，居高临下道：“拿出来。”
李敏警戒而烦躁地回望他：“拿什么？”这种情形不是第一次发生，每次都有新花样。上次是污蔑同桌给他抄作业，再上次是“没收到”他的作业。
曾隽逸脊柱像撑着一根钢筋，扭头连肩膀都不带动的，颇有些西方贵族的装腔作势。
“英语书。我刚看到你在看，听写你作弊了。”
李敏咬牙切齿地道：“我没有。”同时反射性地护住抽屉。
曾隽逸推了他一把，没推动。李敏的执拗仿佛令他威严受到侵犯，他顿时提高音量：“我叫你拿出来！”
坐李敏后面的颜思玥马上附和：“我刚看他偷偷在看抽屉！”说着起身一把抓住李敏肩膀，曾隽逸趁机伸手掏出李敏抽屉里的英语书。
听写开始之前，大部分同学都在复习单词，开始听写顺手把课本放抽屉是很正常的事。
但彼时的正常在此时成了作弊的证据。
曾隽逸手一扬，英语书“砰”地砸到墙上，书像断了翅膀的蝴蝶跌落在地上，书脊也被撞裂。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
颜思玥的小团体一向只对补助生跋扈，为了证明自己的正确性，有时候甚至会对其他同学讨好，而统考班的学生大部分因为日常规矩有余冲动不足，哪怕觉得不对，没到自己身上，都不愿意主动惹麻烦。
毕竟，那些恨不得24小时都在学习的穷学生，把他们也卷得不太舒服。
所以此时，有的人彼此对视，有的人眼神空洞地望着冲突发生地，没人说话。
李敏的同桌俞小玲也是山里考上来的，年龄比大部队小两岁，很勤奋，但常年吊车尾。她偷偷扭头，眼神落到于显文身上。
圆溜溜的眼神带着希冀和求助。
对于显文，那几个一直不敢太嚣张，一方面因为每次攻击都像打在棉花上，完全不对对方构成任何伤害，另一方面则是班上很多人都很喜欢这个班长，招惹他会让自己犯众怒。
颜思玥前几天的遭遇可兹证明。
即使于显文并不和谁搞小团体，补助生们也一样希望他能替自己出头。
很快，其他人像是看明白什么，忽然都看向于显文。
于显文愣了一下，阳光满面地笑起来，向曾隽逸举手。
曾隽逸正要去拖李敏的作业本，看见于显文举手，只觉得怵得慌。
他要干什么？要为他的小伙伴打抱不平吗？
他要拿班长的身份来调解，还是用老师来要挟？
无论如何，我这里也有证据，咬死为班级纪律和公平着想就行了。
曾隽逸手上一顿，拿捏着听写时段班级纪律临时接管人的威信，半仰头，狐假虎威地对班长道：“什么事？”
于显文站起来，像一株拔地而起的玉兰树，平静道：“我能不能去上个厕所？”
“啊？”曾隽逸完全没料到他会说这个，木了一下，“哦，你去吧。”
等人出了教室门，他像是反应过什么，马上和颜思玥交换了个眼神。
他不会真去告老师了吧……
高一了还告状呢，真好笑。
告呗，谁怕谁啊。
颜思玥等人其实被班主任王道铁叫去谈过话。顾忌他们的面子，王道铁说话很注意，点到即止地希望他们注重班级团结。
王道铁本质上只想要个班级整体成绩保持良好，而被针对的补助生们确实也不及颜思玥小团体在成绩优秀。再加上他们没惹过其他人，班主任处理这事也只到此为止。
但如果出面人是于显文那就不一样了。
他可是王道铁口中的“领头羊”。
因此即便说服着自己不怕被告，曾隽逸也有点心虚。他走到教室门口，假装捡书，用余光往外扫了一眼，见于显文上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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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师办公室和洗手间的确都在楼上。
于显文也的确只是单纯地想上厕所。
不过他想，自己多半会被误会去找老师，凭那几个幼稚货的怂劲，这会只怕主动捡了书还给李敏、并给高傲做作地来上一句“下次别再犯了”、同时眼神飘忽地以此为台阶继续听写。
楼上比负一楼可热闹多了。
7点半开始的晨读只要老师没在，基本上形同虚设，全在欢快打闹，有些班级人都没到齐。
当然统考班也没到齐，班长后排那位就没来。
于显文对周围大小事情有种细致到变态的掌控欲，他甚至知道陈宪的小男朋友玩消失已经半个月了。
正想着这位数理天才的风流蠢事，忽见前方洗手间门口凑了几个人，有两个星海1班的、三个经济1班的。
五人在男厕所门口推推搡搡，硬是不愿进去。
经济班1号在门边一个起跳，做出扣篮的姿势，朝经济班2号头顶拍了一下，“有种你进去啊！”
经济班2号反手推了经济班1号一把，作势要将人推进厕所，“放屁，你怎么不进去！”
经济班1号赶忙后退，“那些基佬那么恶心，摸我唧唧怎么办！”
星海班1号嘿嘿笑道：“你很大吗摸你？自作多情吧哥们。”说着一把抓向经济班1号下面。
星海班2号见缝插针道：“谁敢进去我给五十块钱好吧！”
经济班3号立即宣誓：“给老子一百块老子都不会踏进这厕所门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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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无聊的男高中生。
用头发丝都能猜到，洗手间里有至少有两个及以上在年级上公开性向的基佬。
如果里面只有一个，顶多就是让这几个直男不愿意靠近，那位“姐妹”也会在直男面前快速解决完夹着尾巴逃跑。
但多几个人，这些无聊幼稚的男Beta就会像这样凑在一块儿，一边视之为传染病源、像是以性向女为骄傲一样公开对同性恋表示厌恶，一边就此开一些伤人自尊又不算太过的恶劣玩笑。
于显文面带微笑走过去，路过几人时分别投以友善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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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一中除了不在本校的高三，基本上没人不认识于显文。
除了成绩好，人帅，性格也好得没话说。
一个没有缺点的人。
这样的人似乎做什么都是合理的，是值得细节性分析并赞美的。
比如此刻。
5个男生对洗手间里面有基佬的情况表达出明显的恶意和排斥，即使以这种低级玩笑的方式。而他仍然如常地进去了。
星海班1号皮肤很白，这会他脸红了，一块一块的红印子从脖子烧到耳朵。在于显文的直白平静中，他模糊地感受到自己的幼稚。
而经济班2号的想法就比较简单，他突兀地发出一声吆喝：“卧槽，于大佬进去了！”
不适的尴尬感觉当即有了出口，星海班1号立刻附和道：“大佬真男人！以身犯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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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如于显文之前的判断，洗手间里果然不止一个人。
但他万万想不到眼前会是这样的情形：
一胖一瘦两个男生正在小便池旁勾着手，嘻嘻哈哈地交头接耳，用咬耳朵说小话的姿势说一些进门就能听到的话。
胖的一个道：“挺大的，他下面那个骚0也爽到了吧……”
“你他妈能不能别骚了，这水平也就中上。”
“形状好啊，你看，线条流畅，多漂亮。”
“这能叫漂亮么！”
……
于显文非常吃惊，那两人看样子早就解决完了，只是在窗台边凑着不出去，即使看他进来，也完全没有停下这些污言秽语的意思。他们只是瞥了他一眼，好像在这样的空间里，直男是一种不值得给眼神的东西。
他们的眼神十分露骨地瞟向正提裤子拉链的另一个人——陈宪。
在于显文看来，这两个人的想法大概是：虽然这两个人对帅气多金的1号陈宪很感兴趣，但由于他风评不好，又有Alpha传闻，于是只能进行语言侮辱聊以解渴。这和有些男Beta对女生的态度和想法是完全一致的。
只能说结伙使人胆大，认为陈宪是Alpha也敢去招惹，也不怕腿被打折。
此刻两个人仿佛压低声线实则非常大声地讨论着陈宪下面的大小，上床的舒适程度。
但即使如此明目张胆，陈宪本人却只是皱着眉头，面色阴沉，竟然并没有要打人的样子。
于显文感到很意外。
这么能忍吗？不应该啊，这不符合开学把人按在地上捶断骨头的人设啊。
陈宪走到洗手台前，声音闷闷地传来：“够了。”
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并没有进一步的动静。
但那两个男生却噤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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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干脆改到下午更吧，最近晚上老要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