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嘀嗒, 转瞬间，光脑内的20数字跃动。
21。
距任务开始还有不到十天。
“三言，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第三舰队, 这段时间还麻烦你找寻一位代理舰长，等我正式进行任务后, 再由新的舰长接手。还有这不到十天的日子，我想处理些事情。现在不做, 怕是以后都没有机会了。”
淡淡言语却如利刃般划破岁三言的心头。
以后在没有机会了……
她厌倦这样的表述，却又不能加以阻止。
云溯说的不过是最可能发生的现实，最坏的结局，确也是最真实的结果。
“好，我准你这些假, 舰队的事情，暂由年多才元帅代理。这十天我会选出最合适的舰长。”
岁三言轻拍云溯肩头，像小时那样赠予她力量。
“云溯, 你放心。我会替你看好北极光，你不在的这段时间, 她不会……”
“不，”云溯摇摇头打断道, “不必给她优待, 只把她当作帝国普通的战士就好。如果她像你问起我的事情, 哈，我相信她会的。你悄悄告诉她，就说, 我是逃兵, 无法接受她拿炽热的感情，很抱歉不能满足她的期许, 希望她一切安好。”
“所以，你是想要让她忘记你？”
“对，人不能总是沉溺过去吧。”
云溯苦笑道，脑海中再次浮现出北极光闪烁的笑容。
“她能走出那样艰难的过去，我想，我也不算什么…再说，任务是要保密的，不是吗？”
两人不再交流，而是一并望向充满威胁的暗之森，看向宇宙中最难忽略的存在。
商讨结束，杰克很快接收到云溯的请假信息，他惊叹于时间之长，关切驱使下，他向云溯发来问候。
【杰克：舰长，是您的身体不舒服需要检查吗？这样长时间的休假，您还好吧？】
【云溯：我没事，只是最近压的事情太多，元旦假期我不会休息的，就当先大家一步休息。】
云溯：还有……
云溯思虑良久，郑重其事地敲下剩余几字。
【云溯：还有，谢谢。】
【杰克：啊，舰长您真是太客气了，我就是问问，以前从未见过您休假，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飞车缓缓停靠，云溯关闭光脑，一声无奈叹息后，她强撑平静离开车厢。
灯火敞亮的山庄并不能点燃她冷漠的内心，安保人员注意到靠近的飞车，他启动照明与身份检验，认证眼前人的信息。
“小姐，现在已是深夜，宴会一个小时前就结束了，您……”
安保人员声音渐低，他看向腕机展现的信息，诧异的说不出一句话。
云溯没有在意她，只是裹紧身上的大衣向着山庄深处走去。
没有任何门禁会阻止她，更没有任何人会制止她，人群或疑惑，或惊讶，还有一些已经抓紧时间联系云夫人。
仿古建筑并非云溯的目的地，她于后院假山处按下按钮，瀑布水帘大开，她徒步入内。
“母亲。”云溯轻声唤道。
轮椅上垂头静思的夫人惊厥一颤，她操纵轮椅缓慢却极为顺利地转身。
室内水波倒映在那张忧郁苍白的脸上，她抬起微微颤抖的左手，下唇上下抖动，话语卡在喉咙迟迟不肯走出。
“我想的没错，你会在这里，这处水晶窟内，”云溯很熟悉地入座，“小时候，我们经常来这。”
“…是。咳咳……”云乔伊清清嗓继续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当时在老宅……”
“我只是不能理解，为什么妈妈去世后，你会那样快的选择再婚，嫁给一位陌生的alpha。但是我在老宅中发现了一些东西……”
云溯将那摞泛黄的信件取出，与之相匹配的，还有一封封警告信。
“母亲，我现在才明白，你不是不爱妈妈，相反，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云乔伊并没有像云溯想的那样激动，她很是平静地收好信件，又将那些警告信一封封烧毁，她收好灰烬，一并倒入活水中。
“那又如何呢？我选错了方向…我一直以为，小秦的梦想是振兴云家的企业，哈，云溯，你真该瞧瞧你妈妈年轻时的样子，冒冒失失的前进，和你印象中的人完全不同……”
云乔伊看向云溯，眼中仅是歉意：“我早该想到的，这样做的结果对你来说是多么的不公平…况且，我早该看明白，小秦真正想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些。”
“或许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会梦到妈妈，梦到小时候，我们幸福的一家。”
母女两人都未像对方想的那样激动，云乔伊开口问道：“云溯，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要回老宅，更不清楚你来见我的原因，我明白，因为小秦的事情，你怨我……”
“不，母亲。或许曾经我会那样想…但人不能总沉溺在过去，妈妈走后，我们也没能照顾好彼此啊。”
云溯握住母亲微凉的手，像小时一样，依靠在母亲身旁平静注视着眼前绚丽的景象。
“母亲，事实上，我从没有想到过，我们还有机会像小时那样。”
“我也是，我甚至觉得，你永远都不会回来了……自从星皇陛下将你选走后，我便很难收到你的消息，再次听闻，你已经成了帝国的救星。”
云乔伊并不清楚影群之事，云溯也并未打算同她讲述那些事情。
“以前是这样的，但是现在，有人问道了我的过去，问道了我的家庭，我想，我应该讲给她听。”
云乔伊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她浅浅一笑，开口道：“我和小秦也是在你这个年纪认识的。”
“是吗……”
云溯并未感到欣喜或是雀跃，妈妈和母亲的结局，是否印证了自己和北极光的结局呢？
她不容自己细想，只是将多年的委屈一并交给眼前的景象，再在母亲的庇佑下，小睡一段时光。
如果未来已经书写好，那么她希望自己能是不留遗憾的。
“云溯。”
自山穴内走出，耳旁便是那声令云溯本能厌恶的呼唤。
“方舟。”语气不冷不淡，却又让人想要退避。
“找个地方谈谈吧，”方舟两手插兜，扭捏的姿态完全不像他绅士的打扮，“关于你母亲的事情。”
到达自己熟悉的环境，方舟这才恢复了些自信，他亲自为云溯端来饮品讲道：“我知道你并不喜欢我，但是云溯，你要相信，我与你母亲的婚姻，绝非单单是为了你母亲的家产，好吧，或许从最开始是那样的，我不能否认……”
“那又怎样？母亲喜欢谁，这件事情和我没有关系，那是母亲的权利，我无权干预。”云溯没有接下方舟递过的饮品，她冷漠瞧着那杯饮品降落桌面。
“影群选拔计划，那件事是我策划的，与你母亲无关。”
“我知道，我知道母亲绝不会那样做，将我丢入看似华丽的宫殿。”
“但，云溯，”方舟解释道，“那也是一种策略，因为你，星皇确实给了企业不少援助，能活过来也确实……不说那些，其实，将你送入影群计划，我也有一定的私心在。”
云溯没有在意那些，她看向腕机，无聊地看起规律前进的时间。
“你知道规矩的，云家的产业，只能落于云家人名下。加上，我是真的喜欢乔伊，所以我想，或许我们也可以给你带来个弟弟妹妹之类的……”
“方舟，你这话真让我恶心，”云溯起身，她觉得自己没必要在听下去这些，“不要把自己的自私说的那样高尚好吗？”
“等等——”
方舟自知无法阻拦云溯，他从抽屉内拿出备好的医疗报告，上面是云乔伊的体检报告。
【腺体缺失】
“不管怎么说，alpha和omega，这两种属性总会有相冲的时候，有……”
云溯瞧着那明晃晃的大字，有血缘联系的亲属间是不会感知到对方的信息素。
母亲病恹恹的身体还有废掉的双腿。
或许自己早该想到这些……
“你就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发生吗？”云溯攥紧那份报告，呵斥道，“你说你爱她，但你又是怎么对她的？把我从她身边夺走，让她去承受那些本不该由她承受的苦痛……”
方舟明显是慌了，他解释道：“但是我撑起了企业，而且她去做腺体切除时，我也是不知情的啊！”
“你撑起了？你撑起了什么？你别以为我不清楚那些威胁信是谁写的，如果不是妈妈以生命为代价积攒下资源，如果不是我加入了影群，你真以为你可以做出什么吗？”
“你——”
云溯带着那份报告离开，她精神恍惚地奔向山穴，像小时一样，受惊般钻入母亲的怀抱。
“母亲，对不起，对不起……”
泪水不能冲刷昔日的遗憾，更不能消除昔日的误会，但它却能唤醒心底的柔软，触动最深处的灵魂。
时间一晃，来到12月23日。
今日对北极光而言意义非凡。
今日是首批犯人予以审判的日子，其中便包括明晶势力的首领，“大圣贤”——奥尔德。
待死刑二字自机器口中讲出后，不知有多少人会对着屏幕欢呼。
始作俑者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
但是受他影响的人呢？似乎怎样做都不够公平。
瞧见奥尔德哭天喊地的模样，北极光心底并不好受，比起看见对方后悔痛苦哀嚎的模样，她更希望这些从未发生过，希望北敏还是疼爱自己的姑姑，而不是明晶势力的信徒。
“光崽，你还好吧？”
小队的众人围来，自从听取北极光讲述自己在地球的故事后，众人对北极光的态度都发生了些微妙的转变。
尤其是此刻，很少有人能如此平静的接受仇人落网的情况。
“没事没事，对了姜队，今天的任务已经完成了，我就先回自己的方舱啦，去打个电话。”
“好。”
“抱歉，您所呼叫的用户暂时无法接……”
已经不知是第几次的呼叫失败了，北极光翻动聊天框，里面清一色的都是自己的发言。
“已经三天没有见过溯溯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曾问过杰克，为什么年多才元帅会来代理舰长职务，杰克只是告诉自己，舰长在休假，元旦前就会回来。
“溯溯，你究竟在哪啊？”
通讯失败后，她决定和家里打个电话。
或许，妈妈和爸爸的心情还需要自己安抚。北极光如是想到。
光脑闪过通讯申请，这已经是云溯忽略的第36条讯息了。
面前的海浪奔涌，地球永远是吸引她的存在，头版新闻一闪而过，上面写道“奥尔德被判死刑”。
轮渡靠岸，下一站又是海岛中心的精神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