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机甲停止移动, 它展示出驾驶者的情态。
苦恼、悲痛、惋惜……
种种情景化为名为悔意的东西,陆一侍嘴中品道一种苦涩,不属于现实的苦涩。
“6110号, 不要听那些话,快些解决那些人, 要是你还想活命的的话。你别忘了解药在谁手里!”教授喊道,依旧是胜券在握的姿态。
“教授, 你知道吗?”巨型机甲蹲下身,巨大的身形差衬得教授万般渺小。
“在这里看你,你也不过如此…实验品也是人,也是有自己的性格、想法、脾气的……北极光说的对,我不是她, 我也不该模仿她,你会将如此重要的强大的武器交给我,也不是因为信任我, 是因为你的自信对吧?”
舰队众人趁此刻撤离危险区,飞船留在一旁接应, 若情形危险,飞船将会是最后一份武器。
“你, 你在说什么?!”教授举起按钮, 明晃晃摆弄着, “6110号,我命令你攻击那些敌人!别忘了你身体里的毒素!”
教授不会只有口头警告,按钮落下的那一刻, 并没有出现教授期待的样子。
“十年了, 教授。再敏感的痛也会变得麻木…”
陆一侍忍痛操控着机甲,机甲五指下落, 框住一脸惊恐的教授,他疯了似的按动按钮,一束红线下落,按钮破灭。
“你,你疯了!不要命了!?你的解药只够你活过今天的,没有我,你也活不了!”
“和你这种人一起活着,还不如去死。”
巨型机甲五指并拢化为牢笼,私心是有的,陆一侍承认她有加重力度。
“把他带走,带去审判……”
陆一侍张开手心,将蜷缩在一起的教授交给姜堰。
她在舰队学过那些,见识过审判的作用,听过舰员聊起过往与救赎。
维护秩序,后来者也不至于奔赴前者的昏暗道路。
姜堰点点头,命队员押下教授。
“北极光,你还能听到吗?”
“可以。”
“告诉黛比,关于射击摊的事情,我很抱歉,很抱歉忽视了她的情绪…我太执着于事情本身了,甚至忘记了,这件事情为什么会开始……”
“这件事你可以自己告诉她,黛比姐会理解你的。”
“不……”
巨型机甲失去光亮,再无灵敏模样,在它的身下,陆一侍攥紧核心踉跄走出。
她趴在机甲脚旁,颤颤巍巍递过那些核心:“我很抱歉,所有的事情……请为,为鸽笼里的大家正名,请为,请为那六千一百一十位人正名,拜托。”
剧烈的心跳不再吵闹,陆一侍平躺在机甲上方,感受着毒素的侵蚀,体验灵魂远去疲惫的躯体,逃离这片沼泽地。
“天空,真好啊……”
她伸出手妄想抓住眼前的清空,几束气流吹来,一道模糊的影子划过。
或许是过路的航船……
陆一侍猜测道。
请把,自己的灵魂带回地球吧,带回安宁祥和的时光。
就当是自己最后的愿望。
视线开始涣散,陆一侍看不清围来的众人,可是身体却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百香果的味道……
她想着,这次更能安心的睡去了。
——
舰队医疗舱内,不知过了多久,陆一侍终是再次睁开双眼。
是熟悉的舰队,围在自己身边的却不是熟悉的人群。
她伸出食指,轻轻敲打隔窗,不为别的,只是想听些声音,医疗恢复舱内实在太过宁静。
“温娜医生,陆一侍醒了。”
“嗯,你们去通知舰长,还有黛比小姐。”
“好!”
杰克迈着匆忙的脚步将消息告知,他告诉云溯,陆一侍苏醒的消息。
“好,等她清醒些,再找人做笔录,切莫刺激她,如果她想同黛比或是北极光聊聊的话,我批准……”
“舰长,您这是有事需要处理吗?怎么换下了舰长服?”
“是,但是不要告诉别人。有人问起就说我身体不适,切记,不要暴露。”
“是舰长。”
云溯开启星舰的秘密通道,她登入前来接应的飞船内,紧锁的眉头跟随着虫洞穿越,从星舰到首都星,一路上一言不发。
“皇女殿下,”事情急迫,称呼也变得正式,“星王现在的状况。”
“已经……”
岁三言没有讲下去,她将自己手中的控制屏递给云溯,上面正是星王被害的画面。
“这,刺客是……”
“没错,我的弟弟,岁三行。”
“他?”云溯惊得说不出话,她不知要如何与面前好友交流。
即将担起的责任,还有亲人的离世。
“这就是他密谋的事情,刺杀星王,弑父计划。”
岁三言眉毛不自觉一挑,她强撑着精神,不至于晕去。
“我已经放出消息,星王的亲信会认为星王是病逝的……”
“所以你要救下……”
“不,”岁三言打断道,“来之前,他便已经服过毒药。你知道他临死前对我说了什么话吗?他说,‘姐,我知道你的属性。你也知道我,一个腺体畸形的alpha。那该死的影群计划绝对不能存在了,你不用担心,我已经为你铺好路了。’你猜猜他做了什么?”
“属性,”云溯想到过去种种,还有那日的检测,“所以,你其实是……”
岁三言点点头,邀请云溯入座:“他还挺有胆量的,能抓住那样多的把柄。喏,全在这了。”
桌上有一纸质档案。
“倒也像他的作风,”云溯讲道,“喜欢纸质文字。”
“云溯,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加冕游戏吗?当时妈妈还在,就在这,妈妈给我们两个戴上王冠。”
“但是你把真王冠抢过去了,留给我的是纸质王冠。”
岁三言淡淡一笑,眼泪这时才流下。
“我在想,如果我当时没有那一举措,我现在的命运又会是怎样呢?”
“我猜不出,但我想,按你的脾气,那真王冠你无论如何都会夺过去的。”
“是的,”岁三言擦干眼泪,坚定说道,“也不该有假王冠,也不该有人为了那纸质的假象死去,影群本不该存在……”
——
“黛比,怎么这么着急?现在是午饭时间,你不去吃饭去哪?”
“有急事,你先去吧!”
黛比奔向医疗舱,她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压下脚步强行命令自己不要跑起来。
可她总是忍不住想,真实的陆一侍又该是怎样的样子,此刻的她又会怎样面对自己呢?以何种性格回应自己?
陆一侍已经从急救舱离开,她依靠在床上,平静回答着调查者的提问。
“黛比姐,先不要进去,嘘——”
北极光先到一步,她招招手将黛比唤至等候区域。
“光崽,”她唤出这两字,不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她醒来了,还不能进去见她吗?”
“虽然我们有su……我是说,虽然我们有舰长的准许。但陆一侍现在的身份还是比较特殊的罪犯,我们要等调查者离开后才能进……”
正说着,调查者已经拿好报告走出,她向两人打着招呼,礼貌离场。
“进去吧黛比姐,我想陆一侍会想见你的。”北极光讲道,她觉得现在这个情况自己还是不要入内得好。
“你不进去吗光崽?来都来了,我觉得她也会……”
黛比的手停靠在开启按钮上,她看向北极光企图在对方身上寻找些力量。
“不啦,相信我黛比姐,比起我,她更想见到你。我想,你也知道这件事。”
北极光自动忽视对方的组队邀请,她伸个懒腰装出疲惫的模样:“哈——今天训练有些累,不对,是很累,我先回去休息啦,再见啦黛比姐!”
黛比停在门前,纠结再三后,她终是下定决心开启房门。
恰逢陆一侍看向窗外宇宙,没有看见或是听见舱门开启的声音。
“黛比,是你对吧…”
黛比心中一怔,她觉得空气中好像又多了什么气味,一股甜丝丝的却又带着一些酸涩的橙子香气。
“是。”
黛比走向病床,她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入座。
“我听温娜说了,她说如果不是你找到她,让她分析潘星上的生物毒素……我应该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应该等不到解药研制出的时刻了。”
“只是突然想到而已……”
“才不是,”陆一侍转过脸来,她看向黛比,眼神从未这样坚定准确过,“因为你心中有我,因为你挂念着我,所以才会想着我身体中的毒素问题,才会去寻找温娜医生。我能活着,是因为你的挂念,换而言之,你救了我。”
“没有那样严重,你该感谢的是温娜医生,还有医疗舱的工作人员,还有救你回来的舰员们……”
“但是你也有加入救援行动,那时我感受到了你的信息素,就和现在这样确定。我能确定,那股百香果的气息,那就是你,错不了。”
突如其来的坚定让黛比有些胆怯,她拿自己举例子道:“即便是那样,也不应该把我看的太重。不然你会弄混那种情绪,就像我对光崽那样……”
“那不一样,”陆一侍打断道,“因为,我是真的喜欢你,为你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