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你的身体现在什么样？还疼吗？”
“还可以, 止痛剂还是有作用的……”陆一侍如实回答道，药物与休息加持下，她变得异常平静。
“你身体的情况要和家里人说一下, 刚刚医生有联系你的家人。但对方好像并不认识你，是不是换通讯方式了, 还没来得及更新？”
“这个……”
陆一侍转过身去，她不想面对黛比询问的眼神。
“你小心些你的胳膊, ”黛比替她掖了掖被子，“真是的，平日的训练你也不该这样，万事万物都应该量力而行，别人我不太清楚, 但是光崽……”
“你为什么要提她？”陆一侍打断道，“北极光是北极光，我是我, 我们不一样。”
“好，我不说她。但为了你自己的健康, 你不应该小心些吗？”
“……我还有些累，想要继续休息一会。”
黛比叹口气说道：“好, 我不打扰你。你记得更新一下自己的家庭联系方式。”
陆一侍没有回答黛比, 她不想继续讲下去, 装出疲惫入眠的模样。
腕机传来提醒，黛比还有自己的工作需要处理，她暂时没时间和陆一侍“计较”, 留下一句好好休息, 起身离去。
自己的家庭联系方式……
这句话萦绕在陆一侍耳边，久久不能消失。
自己哪还有家人？
带着不甘和莫名升起的酸意, 陆一侍攥紧被角恶狠狠睡去。
——
更换囚禁地点后，北极光的精神状态明显好些了。
至于进食方面，不知是不是医师努力，他们已从最磨人的鼻食换为了营养注射。
营养层面只能保证北极光的存活，对她而言，现在就连思考都是一件耗费能量的事情。
尽管如此，北极光还是不计其烦的刻画下花朵。
“孩子，喝茶吗？”
此刻是茱蒂丝例行的用茶时刻，她每日都会邀请北极光，尽管一直被拒绝。
今日，事情出现了转机。
北极光坐在对面，点点头。
茱蒂丝脸上多了道笑，她为北极光斟茶讲道：“他们不会限制我的茶饮，但会限制我的食物。”
“茱蒂丝奶奶，今天晚上是你的故事时间，”北极光捧起茶杯小口小口饮下，“我很好奇你的身份。”
从已知消息推断，茱蒂丝曾是反叛军的核心人物。
或者说，她发动了反叛。
“那你觉得，我会是什么身份？”
“对反叛军来说，您应该很重要…但是我不理解，如果您很重要的话，为什么又要将您囚禁，而且，还把我和您关在一起。除非……”
一种猜测涌现，北极光放下茶杯脱口而出：“除非是您要求的，要求他们把我带来。”
“孩子，你的同伴有说过你很聪明吗？”茱蒂丝满意地笑笑。
她明白时间到了，于是将故事一并讲出。
“今天的故事有些长，我便从现在开始讲述吧……”
反叛军是帝国的命名的，而茱蒂丝最初称自己为“切尔钛”，意为博爱。
异形侵扰下，帝国的资源遭到严重破坏，秩序亦是受到严重破坏。
茱蒂丝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是异形带来的灾害，还是人类自身的贪欲带来的惩罚？
人们不再礼貌相爱，为了利益和资源，他们会做出许多疯狂之事，甚至违反自然基因。
歧视愈加激烈，秩序缺失的区域，道德丧尽。
而那时，帝国正在全力对抗异形，治安方面再不向曾经那样安详。
到了后期，人员匮乏，舰队内鱼龙混杂，有一心为帝国的，也有趁火打劫者。
他们得到权力后，变本加厉的“招呼”曾经的同胞。
他们打着帝国的旗号，压榨灾民的最后一滴“油水”。
矛盾愈发尖锐，反抗的高歌此起彼伏。
就在这时，茱蒂丝站了出来。
她主张人们应该互帮互助，共同度过这段艰难的时光。
茱蒂丝不算什么富商，但幸运的是，她的家族有一片肥沃的农田，以及生产效率极高的食物加工厂。
茱蒂丝第一位站出与帝国抵抗，她呼吁舰队要正式灾民的生活，不应将刀刃刺向同胞。
她停止对舰队的粮食供应，用自己的财力购置雇佣兵。
起初，那些佣兵也是拿钱办事，后来，他们被茱蒂丝的理想征服，誓死效忠茱蒂丝，建立理想的国度。
切尔钛愈加壮大，茱蒂丝一方面与不公的体系斗争，一方面积极抵抗异形。
“直到后来，异形时代基本结束后，帝国才想起我们的存在。帝国方面声称我们是破坏秩序的存在，要对我们发起审判……”
“大审判，我学过这个事件。”
“对啊，你肯定学过，也是那场审判，我们被正式扣上反叛军的帽子。”
北极光抿抿嘴，她回忆起学过的知识，讲道：“可能有些冒犯，但是茱蒂丝奶奶，反叛…我是说你领导的切尔钛，他们确实做过许多，不能让人理解的事情。他们也有趁火打劫的人，也有坏到骨子里的人…”
“这些，我承认。”茱蒂丝很平静的承认那些，“坏人是会见风使舵的，他们逃离舰队，选择加入我们。切尔钛，还是舰队，他们都无好坏之分…真正坏的，是那群人呐。”
“那帝国的审判没有什么问题，更何况帝国也没有什么偏见，舰队中的蛀虫也受到了惩罚。”
“你觉得这样好吗？将部分人的过错按到所有人身上。我们确确实实救过不少难民，我们切切实实维持过薄弱的秩序，殊死搏斗对抗过异形……我不忍心瞧着那些好人寒心，所以……”
北极光倒吸一口凉气，接着茱蒂丝的话讲道：“所以，您带着他们离开了，发动了叛变……”
“不。那次我不再是领导者，讲实话，我是被掳走的。”茱蒂丝轻笑出声，“我接受帝国的审判。切尔钛背离初衷，我也有责任。”
“所以，茱蒂丝奶奶，你，你一直是被囚禁的吗？”
“哈，他们需要高尚的精神领袖包装自己，但是溃烂到根部的植物该怎样存活。在这里，alpha是最高等的存在，其次是omega，再次是beta。”说完，茱蒂丝指了指北极光。
“北极光，你来之前应该看到了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beta群体，这便是他们的杰作。我所追求的一切，终究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事物。”
“茱蒂丝奶奶，我……”
这次的故事很长，很伤。
它不再是两人共同分享农场生活，它是一次手术，展示明晃晃的伤疤。
“不用困惑孩子，你经历的那些，我很抱歉…”茱蒂丝致歉道，“我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能把你带到这，已经是最大的权利。战争早已打响，败局已定，他们啊，再怎么挣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作的恶是要偿还的……”
月光扫过桌椅，壁画后有一群健康的beta闯入。
“茱蒂丝奶奶，抱歉我们来晚了……设施已经准备好，现在请您……”
“不，不需要了。”茱蒂丝摇摇头，她坐在床上问向北极光，“北极光，刚刚的茶，什么味道？”
“有点甜……”北极光品味着残存的味道。
甜甜的，那味道好像不是茶水，更像是……
“茱蒂丝奶奶，您给我喝的是营养剂和增强剂？！”北极光有些吃惊，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对喽，我就说你这孩子聪明……我无法面对那些受苦的beta，我老了，也没什么能力去拯救他们。北极光，我相信你，他们也相信你。请你带他们离开，带领那些无辜者离开。”
“可是茱蒂丝奶奶……”
自隧道涌来的beta们要比北极光更急切，他们劝道：“茱蒂丝奶奶，我们有移动工具，我们可以带您离开，您何尝不是无辜者，您是好人，不应该和那些囊肿捆绑在一起，我们可……”
“好了，不要再说了，”茱蒂丝盖好被子，坚定而又温和的讲道，“切尔钛是我发起的，它变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是我开启的，也该由我画下句号，北极光。”
茱蒂丝唤道：“我的故事讲完了，下面的故事该由你讲下去了。农场的小姑娘，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北极光坐在窗边，她露出一抹安心的微笑，碧绿的双眸给足对方力量，她讲道：“那个农场来的姑娘啊，她找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人们一起建立了，一个没有压迫的博爱世界，那里的人都是善良的，社会是有序的，一切都是美好的……”
“那样的结局，可真是太好了……”茱蒂丝脸上露出一抹笑，她注视着几人离去，思想似乎也随着那些年轻人远去。
她想起家里的农田，那热浪耀眼的麦浪。
那时的自己，恰如现在的北极光，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热忱。
错误的路径已由自己走过，她希望，北极光踏上的道路是正确的。
最起码结束这些闹剧，救出那些无辜者。
“那真是，美极了……”
恍惚间，她似看见年轻的自己。
年轻的自己脸上没有埋怨，也没有憎恨，她欣然拥抱年老后的自己，一同踏入梦想中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