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钰昏迷了将近三天, 才渐渐苏醒。

  期间玛革会的御术师来替她调养过,倒也维持得不错。

  “您醒了。”艾希礼站在床边,望着睁开眼的颜钰微笑。

  颜钰转动僵硬的脖子, 视线落在她身后端着药碗的女孩脸上, 语气不太确定地说, “郁……珂?”

  “是的, 这位是郁小姐的妹妹,与您在选拔赛上见过是吗。”艾希礼端过碗递到颜钰嘴边, “您还记得她, 是她的荣幸。”

  “她怎么会在这。”

  “这孩子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父亲,会长与她的母亲交情不错, 才会在老人家去世后,破例把她安排在玛革会值个闲差。”

  这点颜钰倒是不知道的,原书并没有写到过关于玛革会的部分。

  但她知道郁珂身世,关于她父亲的死, 还郁茯桑这个姐姐脱不了关系。

  “考虑您刚到陌生环境应该不太习惯,所以会长才把这孩子派过来照顾你。”

  颜钰抿了一口药汤, 分辨出里面大致是些滋补魂力和强壮体魄的药草,这才放心大口饮下。

  “谢谢, 不过我不需要人照顾。”

  “您会需要的。”艾希礼无视她的拒绝, 转而说起另一件事, “对了,听说您已经成功做出琥珀龟临丹了, 是吗?”

  颜钰喝药的动作一顿, 就听见艾希礼继续说。

  “其实是这样的, 我们可怜的会长从小体弱多病,所有诊查过的御术师都说她命不久矣, 我想这都是她们学艺不精的缘故,如果是神女您或许会有办法能救她。”

  颜钰埋头把碗里的汤喝完,拿过郁珂手里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角的药渍。

  终于,在艾希礼期待的眼神中,她抬起来头,“当然,维妮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会尽力治好她的怪病的。”

  “有您的这份承诺,我们安心多了。”

  “只是……”颜钰抬起右手,托住额,皱紧眉头,“我的脑袋最近有些疼,想什么都乱糟糟的,有些事情也总是记不起来,关于琥珀龟临的方子,我可能需要实验个几次才能记起完美的剂量。”

  “您的身体确实需要多调养调养。”

  “是有些疲惫”颜钰放下手,“你们这有丹药实验室可以供我使用吗。”

  “当然。”艾希礼接过她手中的碗放回托盘里,“而且方子的事您也不用担心。”

  “我们藏书阁里有保存完好的《灵犀丹术》手抄本,上面仔仔细细地记录了关于这种神药的药材剂量。”

  灵犀丹术?

  这就是她刚穿过来的时候,看过的那本丹药书籍,颜钰还记得系统里那本上面的109页是空缺的,十分凑巧的是,缺失的正好是关于琥珀龟临的部分。

  当时她还怀疑过,是不是在手抄本出现之前,原本的那页就被撕毁了,现在看来,玛革会的这本才是整个大陆最全的《灵犀丹术》。

  怪不得每年会有那么多顶级的御术师、丹药士,削尖脑袋地想要加入玛革会。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我已经提前把方子抄好了。”艾希礼递给颜钰一把钥匙,“您随时可以去丹药室炼制。”

  颜钰展开那张纸,上面的剂量确实说得很清楚,对于最重要的一味药——神女血,还特地用圈画了出来。

  真是贴心,生怕她看不见。

  颜钰把它收好,淡笑着说,“我知道了。”

  “当然,现在您身体状况欠佳,可以慢慢休息等到恢复了再开始准备,如果还需要什么随时吩咐郁珂。”艾希礼将双手背回去,又恢复成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看着颜钰,突然做出十分可惜的表情摇摇头,“如果您早些觉醒全部的能力,就不需要受这些苦了。”

  “您说的是。”颜钰点点头,“也多亏了维妮卡一直没有放弃地寻找我,并救我于火海之中,不然我现在也许还叫那恶魔囚禁着。”

  “会长对您的关怀远不止这些。”艾希礼稍稍弯腰,牵起颜钰的手,低头轻触,“会长还命我们帮助您早日开发兽印,相信到时候,您的能力、尤其是御术方面的罕见天赋会更进一层。”

  “你们真是太贴心了。”颜钰从容自若地等她行完礼,再轻轻地将手抽回来,“替我向维妮卡道谢,我十分感激她为我安排的一切。”

  “好的。”艾希礼转头对郁珂勾勾手,让她站到前面来,“您就在这里好好休息,有我们在,往后的一切都会越变越好的。”

  颜钰将右手叠到左手下面,对艾希礼点点头,目送她离去。

  “承您吉言。”

  ……

  周一,又有新的告示张贴出来。

  之前的请示已成为现实,玛革会带着四国女皇的盖章,正式宣布颜钰的无国籍身份,以及她现在已经成为玛革会新的一员。

  最重要的事,颜钰“神女”的身份不再是大家口中说说而已,她们借由古书将此正面认定。

  不过一周,玛革会重金聘请的酉乞家族便平底筑起一座精美壮观的神女殿,在门口处,雕刻着巨大的神女像,以此引领百姓进门朝拜。

  “我前些日子去探亲时路过那座神女像了,简直栩栩如生!那雕像的双眼不知道是用什么金色的宝石点缀的,就像活人的眼睛一样,不论我站在哪个角度,它的目光始终温柔疼爱地凝望在我身上,那感觉就像被阳光笼罩,哦……”

  “实在是太神奇了,我只要靠近它,便觉得浑身舒畅,连疲惫的身体都好上许多!”

  “听人说,只要将神女赠予的福包贴身携带,就能消散病痛带来福气!”

  “真有你们说的那么神奇?那等神女殿一开,我就要做第一批去朝拜的人!”

  “先把那话题放一放吧。”挤在前头的一个高个女人说,“你们看看旁边这张告示,说的什么意思?”

  “从今日起,女皇的直系亲属也将拥有竞选权利……”有人眯着眼一字一句地把告示内容念出来。

  告示上依旧有玛革会的盖章,以及各国女皇的签名。

  “我们国家的事,怎么还要由其他国家人来插手?”

  “你仔细看看,我们女皇的名字也在,说明她也是认同的!”

  “女皇她当然认同了,这可是宣布她的女儿们可以破例参加下一届竞选的好消息,她能不高兴吗!”说话的人指着候选人名单处,“你们看,大公主的名字都已经加上去了。”

  “你可不要用这种语气说咱们的女皇。”有人辩解,“好好想想确实不太公平,为什么女皇的孩子就不能参与竞选,按理说,没有比她们更适合的人选了。”

  “一开始制定这个规定,就是为了防止某一家族握权太久,生出私心,况且其他候选人都是好不容易才从选拔中脱颖而出得到名额的,大公主什么都没做,就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她们边上,这难道不是另一种不公平吗?”

  “可这又不是直接钦定了公主可以做下任女皇,后续同样要经历残酷的竞争,你要是嫉妒她这一点,就现在开始努力去做女皇,那将来你的孩子也能到这份殊荣拉!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人被带动着笑起来,那些不赞同这张告示宣布的消息的人只能摇摇头,退出这场争吵。

  “等着吧,你们现在笑得开心,却没有一个人能保证我们担心的事不会发生。”

  “都叫你不要这样猜忌女皇了!她才不是会做出背叛我们国民的事来的自私之人呢!”

  ……

  皇族宫殿内,杨佩正在签署下属新递上来的文件。

  等到她签完手上的六份,将笔放下,才终于看向台阶左侧一直站着的林络,“想问就问,你还要用那副难看的表情在我眼前晃多久。”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同意在告示上盖章,天莱人绝非善类,并不是值得信任的合作对象。”

  “她们当然不值得信任,可你得明白现在正值选举,我们需要更多的力量还有……金钱。”说着杨佩难受地调整了一下面纱的位置,接着询问林洛,“赫乐岛的事情进展得如何?”

  林洛立刻低头汇报,“天莱的军队已接替我们的人手驻地管理,这个月分配给我们的矿产及药草也已经运送入库。”

  赫乐岛就是波塞之前当做条件赠予金国的那座小岛,它的面积不大,物产却十分丰富,除了大陆少见的一些珍稀矿石之外,最主要是拥有许多珍贵少见的顶级药材。

  只可惜杨佩为了与天莱谈成条件,将岛的管理权让渡给了她们,自己只落得一个空有的归属者头衔。

  “清点过了吗。”

  赫乐岛上主要的物产,会定期由天莱军队秘密运输走,但每个月还是会分给它名义上的主人一部分,杨佩问的就是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是否缺斤少两。

  “除了您清单上要求的,还有一些额外赠送的珠宝与矿石。”

  “还算天莱人有点良心。”杨佩轻嗤一声。

  ……

  月中旬,就在祭拜神女的热潮掀起没多久后,主城周围拉响了警报。

  警报来自巡逻的除灵队,她们报告最近将会有恶灵群迁徙而过,大概比起上一回还要严重些。

  这一报告立刻引起了杨佩的重视,她随即对林络下令,抓紧时间检查主城各处的防护结界是否完好,尤其是之前上报过需要检修的几处结界。

  所谓防护结界是指一种只针对恶灵的保护罩,同所有结界一样它无色无形,却能起到阻挡恶灵闯入的作用。

  在主城上方是第一层防护,它能够挡下大部分的恶灵,减轻除灵队的任务负担,随后就是各家各户自己花钱请兽术师设下的第二层结界,一般被第一层结界消耗过的恶灵,是没有能力再次突破一道防护层的,她们只要在恶灵群迁徙时待在家中,就十分安全。

  如果有居民条件不好,家中无法设立结界,也可以在危险发生前,去往主城的避难点居住。

  这些避难点均匀散落在主城的每一个角落,平时用于除灵队办公和训练用,紧急时刻便供平民们躲避危险。

  在避难点周围的防护结界是最强的,因为范围较小,施展起来难度不高,所以很容易将它造得牢固,甚至可以说,待在这里比待在皇族的宫殿还要安全。

  “从今天开始就加强巡逻吧,偶尔会有些高级恶灵早于迁徙的大部队率先经过,还是要防着点。”

  “是,女皇大人。”

  主城的巡逻如果需要加强,这个时候除了红阁这种大组织以外,其余留在主城大大小小的除灵组织和拥有证件的除灵师,也都需要听从指挥加入行动。

  曾立功不少次的御灵除灵队就在首要名单中,当天中午课后,凌芪就把巡逻排班表发给了每个人。

  “这次的巡逻任务谁都不许敷衍,如果被上面的几位大人抓到人不在岗,怪罪下来直接踢出除灵队也是有可能的。”

  “是,队长!”

  小一辈的学员们显然十分亢奋,因为这是她们第一次有资格能够和红阁的大人们一起参加行动。

  年长些的成员则有些紧张,因为她们也听说这次的恶灵迁徙是目前观测到数量最多的一次,她们担心如果自己运气不好碰上等级高的恶灵应付不了。

  “殷同学,你有异议吗。”

  半张脸藏在阴影中的人抬起头来,没什么血色的皮肤让她看起来有些阴郁。

  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她们总觉得,好像自从殷北卿当上民间候选人后,脾气变得比刚进学院的时候更差了。

  这里的脾气差,并不是说她看上去像是那种随时随地要发火的样子,而是一种气压很低的压迫感,好像一句话说不对,就会让她随意扭断了脖子。

  说实话,有时候凌芪也会不自觉地去看殷北卿的眼色,即便她坐在最不明显的座位上,从来不插话,可这挡不住她给人的那种错觉,好像她才是这里的领头。

  “没有。”殷北卿转动一下手上的玉镯,并没有回应那些好奇的目光。

  她在看自己的手腕,那里没有了血契,却还留着丑陋的疤痕。

  “那就解散。”

  曾经总是开会最迟到散会最早走的一批人,竟然坐在原地等到所有人出去了才动身。

  近日里,殷北卿习惯性的沉默,让她身边陪伴多年之久的下属也不敢随便搭话。

  最后还是嬴梵忍不住,壮着胆子将憋了好多天的话问出来。

  “老大,小神女真的就留在那个什么玛革会不回来了吗,这不像她的性子啊。”她噘着嘴嘟嘟囔囔,“就算那真的有什么特别吸引她的东西,可你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她平时又那么疼你,按道理肯定要每晚守在你身边,确认你没事了才会安心的。”

  “怎么突然就变了个人一样,还要和你解除血契,之前不是你主动提出来她也不答应的吗。”说着,嬴梵前面的人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她下意识缩缩脖子,“老、老大,你……干……干嘛这样看着我。”

  殷北卿眼底有什么东西沉得很深,却不乏攻击性,她盯住嬴梵的脸,直到她结巴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说完了是吗。”或许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的缘故,她嗓音听起来有些发哑,“再让我听到半句废话,我就把你的手卸下来堵住你的嘴。”

  嬴梵吓得立刻用手捂住嘴,殷北卿见此才加快脚步从她们视线里离开。

  “老大是不是哪里变了,她现在好凶哦。”嬴梵长吐一口气,倒在缪檀身上,“居然这么吼我,有点伤心……”

  “她不是变了,只是恢复成了以前的样子。”阮月冺余光瞥过来,手在嬴梵头顶拍了拍,“是你这阵子嚣张惯了,太得意忘形了。”

  “对哦,有小神女在的时候,她都不会对我们那么凶,我之前还偶尔冒出一点希望,觉得咱们老大是可以变得好相处起来的。”

  被她说得雪积也垮下了脸,她把头埋进仲蒲的怀里,委屈巴巴地蹭蹭,模样像个被家长丢弃的孩童,“我好想小神女呐,她什么时候可以回来看看我们……还有桃羹……我好久没吃她做的桃羹了。”

  “别想了,小东西。”滕荆芥笑嘻嘻地掐住她的鼻尖,咧着嘴丢过去一个钱袋,“你的小神女呀!现在六録币见一次,这么想她?你就拿着这个去神女庙朝拜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