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咕叽!”

  冰丘丘萨满被紧闭的房门拍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

  房门内。

  金发少女将鹿羽带到了自己房间的办公桌前。

  这间屋子既是金发少女的卧室,也是半个办公室。并非被怠慢,而是金发少女嫌麻烦,自己转移了工作地点。

  自从千年前遭到天理制裁并被打包扔进深渊,坎瑞亚的宫殿就矗立在此。

  身为人类自己的帝国,坎瑞亚从弱小发展到巅峰,历程大概是落起起起起起......要不是最后被天理神罚,坎瑞亚说不定真的会借由高等文明的知识‘进化’成庞大的文明体,踏进宇宙也为可知——如果高等文明不阻止的话,这种可能性还是挺高的。

  因为病毒所携带的‘DNA(知识)’不受高等文明控制,里面是真的含有人类进入星空的知识的。

  只能说可惜了。

  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

  坎瑞亚曾无比辉煌,它的宫殿自然也偌大豪华。

  单说金发少女的卧室到办公室,那就要走上好几分钟,也不怪金发少女觉得麻烦了。

  放在以前还要考虑‘王室/贵族/高层’脸面,现在坎瑞亚什么都没了,昔日热闹的宫殿也寂静冰凉得只有寥寥几人,这种为了维护脸面的工程就变得没那么重要了。

  想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跟在金发少女身边的冰丘丘萨满——从前的王室管家对于金发少女的所作所为只能失望的碎碎念,态度没那么强硬。

  否则说不定真的能来一出‘死谏’。

  “我大概猜到你说的那个污染源是什么,看看是不是这个。”金发少女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块散发着黑烟的金属碎片。

  “这东西我当初第一眼见就觉得不对劲,但塞巴斯蒂卿死活不愿意我把它扔掉或是破坏掉,说它很重要,虽然现在已经损坏不能用了......还跟我说了一大堆关于它的来历。”

  塞巴斯蒂——冰丘丘萨满人类时的名字。

  金发少女说着将碎片交给鹿羽,“坎瑞亚称它为圣物。”

  一说圣物,鹿羽就明白了。

  “类似高等文明的通讯器,背后是高等文明在指挥控制。”

  说完,鹿羽用力收紧,‘咔嚓’一声。松开手,粉雾飘散在空中。

  动作太快,金发少女来不及阻止。

  “你什么措施都不做,就这样破坏?”

  “没关系。”听出少女的忧心,鹿羽温和的笑了笑,“问题不大,相信我。”

  金发少女半信半疑的点了下头,“好吧,你的确不同于其他人。”

  “对了,我和哥哥......有你的承诺我不担心了,但坎瑞亚,”少女停顿了下,“不管怎么说在我记忆紊乱期间是他们收留了我,即使他们收留我是抱有目的的,但他们没有亏欠我,反而帮助了我许多。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你能不能......鹿羽?”金发少女默默在心里提起一口气,刚想说些什么,注意到鹿羽的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迟疑的喊了一声。

  和鹿羽之前感受到的一样,附着在碎片上的污染源、或者说病毒处于爆发边缘,如果她晚来一会,说不定就来不及了。

  污染在她的体内翻涌,同时‘唤醒’了先前积压的毒素,冲击得鹿羽心神震荡,心中充满了暴虐的毁灭欲,像是海底火山喷发,岩浆将冰凉的海水烧得沸腾。

  ......情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

  对了,刚刚金发少女是不是在对她说什么来着?

  烧成浆糊的脑子努力理解话语携带的意思,鹿羽勉强回道:“坎瑞亚的事我知道了。抱歉,有点事,我先走了。”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鹿羽就消失在金发少女面前,离开了深渊。

  *

  远离所有大陆板块的空旷海洋上空,一道身影凭空出现。

  ‘啪嗒,啪嗒’

  红色的血珠落在海里,瞬间被稀释。

  起初血珠每一滴都有半秒到一秒的时间间隔,然而很快,就形成了血帘,源源不断的不停歇地滴落。

  顺着血珠往上看,殷红的‘血线’从白皙的手臂向下流淌,整个手背被染红,五指没入胸口,心脏在指尖跳动。

  鹿羽保持这个动作有一段时间了,瞳孔的光越来越暗。

  她本该毫不犹豫的捏碎心脏自杀,但病毒经过这么多年的‘修养’,似乎有了异变——‘进化’、或者说‘演化’出了治愈的功能。

  且自愈速度非常快,效果非常好。

  加上鹿羽的身体基础素质本来就很强悍,实际上若非鹿羽刻意控制阻断自愈,用不着病毒,即便心脏被刺穿,又或是其他致命部位受到重创,鹿羽也不会死。

  毕竟这些所谓的致命点是对于人类而言。

  地球不在乎人类造成的各种环境恶变,就像上亿年前恐龙灭绝。

  和提瓦特融合不分彼此的鹿羽同样如此,只要提瓦特不灭,她就不会真正意义上的死亡。

  顶多是意识有无的区别。

  鹿羽将自己的身体当做瓶子,将污染关在里面。

  但污染同时也会对瓶子造成污染,无法做到真正的彻底的隔绝,所以要在瓶子被彻底感染前连同瓶子一起毁灭。

  鹿羽已经做好了准备,她的意识会与污染一同灭亡。

  ......本该是这样的。

  鹿羽尚还存有一丝光亮的眼睛代表她的理智濒临溃散。

  变异的病毒更加棘手和可怕,居然在抢夺鹿羽的身体,还占了上风。

  不过这也和鹿羽的权柄皆失有关,现在的鹿羽非常虚弱。当然,这个虚弱指的是她的力量。

  鹿羽不在乎权柄是否集中在自己手里,她又不是封建帝王,孩子们也不会背叛她。所以恢复记忆后也没主动做些什么,毕竟这么多年过去,很多权柄有的有了新主,有的甚至诞生了自我意识......

  本来是想自我了断,不麻烦任何人的。

  鹿羽深呼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她的一只眼睛眼白已然变成了黑色,紫红色的虹膜只剩下红,里面翻滚着浓烈的恶意。

  ‘天理。’

  她在心中无奈的无声呼唤。

  -天空岛-

  坐在王座上沉睡的神明眼皮下的眼珠微微颤动了几下,好似要醒来,但没一会又平静了下来。......

  突然,祂猛地睁开双眼,鎏金色的眸子淡漠无情,只有高高在上对芸芸众生的平静。

  半晌,神明抬起手,眼里闪过一道疑惑。

  污染......没有了?

  ‘天理。’

  熟悉却陌生的声音。

  天理站起身,低头往下看去,下一秒,消失在原地。

  -辽阔大海-

  白发金眸的女神仿佛踩着看不见的阶梯走下,而后停在半空。

  她垂眸和站在海面上一身血污、狼狈虚弱的青蓝发少女对视,目光又落在少女头上的一对犄角上。

  ......没有见过的人。

  但身上的气息很熟悉,就像提瓦特给她的感觉,又有些别的莫名的熟稔感。

  不过,最主要的还是对方身上浓浓的污染。

  “杀死我。”鹿羽轻声说。

  天理没有急着动手——要知道祂在众神眼里是个容不下沙子的存在,何况鹿羽此刻就像一个人型自走污染,按照天理的作风,应该直接动手才对。

  然而事实是天理少有的、难得的,在用评估、审视、疑惑的目光打量鹿羽。

  “我认识你吗。”没有搭理鹿羽【杀死我】的请求,天理声音冷冽的说道。

  鹿羽一时有些无奈。

  如果有时间,她当然非常乐意和天理好好聊聊。明明法涅斯是她创造的第一个孩子,她最期待的长子,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太过浓烈的爱,法涅斯为了消化力量迟迟不能出生。

  鹿羽沉睡的时候法涅斯都还在壳里。

  天理是法涅斯的存续,将她看成法涅斯也不为过。

  “......我们很久以前,早在你诞生的时候就见过了。”

  天理忽然怔住,脑海里闪现一幕幕画面。

  少女微笑的、困惑的、郁闷的、忧郁的、开心的、难过的......模样。还有无数温声细语的低喃和对祂诞生的期待。

  心中出现了一道声音。

  【“法涅斯,这是母亲赐予我的[名字]。”】

  天理自然下垂的手痉挛般抽搐了两天,她没来由的抬起手,在自己的脸上沾了下,拿开手放到眼前,指腹上是透明的液体。

  一贯冷漠无情不讲情理的神明脸上浮现怔住的愕然,反差太大,微妙的透露出一种脆弱感。

  “你......”天理放下手,看向鹿羽。

  “你一定有很多话想说,我也有很多话想对你说。”鹿羽笑着张开嘴,说了一句话:“......”

  天理懵然的神情即刻恢复平静,身为裁决者,感情对她来说本就是多余的。

  居于天空的王朝着鹿羽抬起手臂,暗红色的方块在她手心膨胀。

  与此同时。

  -枫丹-

  “开什么玩笑?!我不接受!”尼伯龙根变回原型,生气的转身甩了众神一个尾巴,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

  这一尾巴下来若是普通人会被拍成泥,但对众神来说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小报复。

  “大哥!你去哪?”艾妮喊道。

  “我闻到母亲的气息了,我要去找她!你们这群叛徒——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们身上有母亲的权柄,我现在是没空和你们计较,反正做好被我报复的准备吧!”尼伯龙根重重的喷出鼻息,骂骂咧咧的说道。

  突然,它庞大的躯体僵住。

  随后,绝望愤怒的怒吼覆盖了整个枫丹,甚至隔了片海的须弥和更加遥远的璃月、蒙德、至冬都隐隐听见了龙鸣。

  “法涅斯——法涅斯——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