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禾同丹思柔一起从公园出来。
她俩的住所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 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这时两人心照不宣地看了各自一眼,该是别离的时候了。
丹思柔红唇微张,正要说些道别的话, 姜禾却抢先一步开口了,“我送你回家吧。”
丹思柔看了她一会儿, 推辞道:“谢谢,不用了, 你也早点回家吧。”
虽然现在不抵触与姜禾接触,但是她觉得她跟姜禾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个程度,特别是AO有别。
“没关系。”姜禾说道:“我正好想要去找傅九玩。”
话说出来姜禾自己都震惊了,简直佩服自己现在谎话信口拈来的能力。以前她一点也不擅长,也认为没这个必要。
丹思柔诧然无言。既然是同一个方向, 貌似也没有理由拒绝。
于是她点点头同意了。
东阖公园距离她以前的家很近,现在那个小区就有点远了,要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
她们运气很好, 刚走到公交站目标线路便驶来,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东阖公园临近起始站,车内人数很少,后面空着大量座位。
丹思柔随意找了一处靠窗的, 姜禾便在她正后方坐下。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也不怎么着急下车, 姜禾倚靠在车窗上, 沉沉睡去。
后面这人有些过分安静,丹思柔回眸看了一下,便见到女孩的睡颜, 睫毛浓密翘卷,胸腔小幅起伏着, 睡着时的她没有清醒时那么富有高冷的攻击性,温和地像一只猫。
原本只是匆匆一眼的事,丹思柔却意外停驻许久。
短短片刻功夫,目光便将这人的轮廓,眼睫,唇畔临摹殆尽。
而后,她收回视线,望向窗外不断流逝的街景,渐渐收拢思绪。
傅九家距离她家的小区间隔着两个站,姜禾该是在她后面下车的。
临近前一个站,丹思柔把姜禾叫了起来,提醒道:“姜禾,我要下车了。你注意一下,不要坐过站了。”
姜禾迷迷糊糊地起来,一睁眼便是一张无比柔美精致的面孔在她眼前晃荡,瞬间清醒,“哦哦好的。”
于是,她跟丹思柔一起下了车。
丹思柔:“......”
看着一同跟她从车上下来的女孩,丹思柔万分无奈。
“我跟傅九约好了一起去逛超市,现在她还没出门。”姜禾眨了眨眼,先斩后奏地说道。
丹思柔:“......”
姜禾怕她拒绝,便又坦诚了几分,“我害怕又跟上次一样发生那样的事。”
女孩神情严肃认真,没了先前略有些投机取巧的模样。
丹思柔道:“上次是意外,这里倒也没有这么不安全。”
“可是...”姜禾糯糯地嘟囔:“来都来了。”
丹思柔笑了笑,便没再说话了。
她心中敛藏着心事,姜禾的过分关怀让她有一丝警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夜色几近降临,天空变成藏蓝色,霓虹随之纷纷点亮。昏黄的路灯将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拉的颀长。
到了晚上气温又下降不少,迎面拂来的冷风像一把刀子,刮得脸颊生疼。
丹思柔紧了紧大衣,把半边脸藏匿在温暖的围巾中。下意识地偏头看了眼,只见姜禾的衣服依旧单调,她却觉察不到冷似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感应到她的目光诧异地看过来,丹思柔遂收回视线。
“你不冷吗?”丹思柔注视着地面,问道。
“还好。”姜禾说。
“真羡慕你。”丹思柔轻声说道。
姜禾看着面前少女,路灯下的她恬静柔美,真的很容易激发别人的保护欲,姜禾心尖痒痒,想把她拥入怀中闻着发顶的馨香。
如果两个人拥抱的话应该就没那么冷了吧,她这么想着。
不知不觉快要到小区门口。
这是一座老式小区,里面的建筑无不都有了些年头。再往下走的话是一片废弃工地,有了一两个年头,至今都没被征用。
走着走着,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这一段的路灯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发生了故障,漆黑一片,甚至连脚下的路都看不太清。
姜禾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光芒登时照亮前面的路。
丹思柔偏头看了一眼,只见女孩廓影深邃,微抿着嘴唇。
哪怕一句话不说也给人一种深沉的稳重感。
不得不承认,身边有个人相伴,她没有感到一丝害怕。
要不然在这样一条冷清街道,黑夜,无光,饶是城市治安再好也不由得让人脊背发凉。
才步入黑暗中,忽然身旁不知窜出个什么东西,一声刺耳的嚷叫,随着一阵骚动稀里糊涂滚到人脚下,丹思柔下意识地往一旁闪躲,姜禾眼疾手快忙拥住她,而后拿着手机往地面晃了晃。
只见一猫一狗厮打在一块儿,黑猫瘦小孱弱,根本不是体型壮阔的流浪狗的对手,说是厮打,其实是流浪狗单方面的暴击。
黑猫招架不住,一路滚一路逃。
丹思柔尚未反应过来自己还被姜禾拥着,见状心疼地喊了一声:“小黑。”
“你家的猫?”姜禾问道。
她倒是不记得丹思柔家养了猫。
“不是,”丹思柔说:“是小区里的流浪猫,我喂它吃过几次东西。”
原来是这样。
姜禾想了想,而后十分不友好地瞪了一下那只霸凌小猫的狗,踢了它一脚,“走开。”
这一脚力度极大,狗子被揣到地上翻了个滚,随即不甘示弱地爬起来,露出参差犬牙,恶狠狠地瞪着姜禾。
丹思柔见状有些后怕,轻声提醒她。“姜禾,你别把它惹急了......”
姜禾一言不发,与流浪狗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一点也不比兽物孱弱,空气中登时凝结了不少高等级alpha的威严,她甚至没有释放信息素,便令一旁的丹思柔感到深深的压迫感,腺体突突跳动起来。
周围的温度极具升高,丹思柔呼吸都变得更为紧促了。
这时丹思柔才恍恍惚惚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原来对姜禾这么敏感,只是这样,她就有了一丝发情的兆头,若不是颈后覆着抑制贴,她一定分分钟沦陷。
alpha在未开化时代就如同野蛮的兽物一样,甚至,是一众兽物中的霸主。只不过随着后来不断的进化,才逐渐形成人伦意识。
而高等级的alpha继承了这项天性,他们不仅仅对同类有着压制力,对其他兽物也是如此。
区区一只流浪狗在威严的气场下很快败下阵来,登时没了抵抗的气力,灰溜溜地摇着尾巴走了。
姜禾目睹着流浪狗一步一步远离,全身绷紧尚未卸下防备。
丹思柔却是忍耐不住,先前的寒冷退散了,腺体烫的惊人,颈后的灼烧感一度烧到脸上,她轻声提醒道:“姜禾,它走了,你别再...”
说完别过脸,就差没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发情了。
闻言,姜禾醒过神,轻咳一声,道:“不好意思,我忘了......”
“没关系。”丹思柔说。
她知道姜禾也只是为了救猫,怎么会对此计较。
只不过,经过这一事让她有了深刻的认知。
这就是匹配度完美契合的影响力吗。
她从没有对alpha的信息素这么敏感过,自制力就跟纸做的一样根本筑不起高墙。
姜禾收敛之后,所有的难耐灼热渐渐消散,冷风扑面,醒神醒脑,丹思柔很快便缓过劲来。
小黑猫的腿被咬伤了,蜷缩在一团跌坐在地上,看着让人感到无比怜爱。
丹思柔又是最见不得小动物受委屈的人,也不顾脏,心疼地将小猫抱起来,rua了rua它的头。
“你要带它回家吗?”姜禾问道。
“它有家的。”丹思柔轻声说,“还记得上次你找到我的那个地方吗,就是因为它我才知道那里,我们把它送回去吧。”
第一次见到小猫的时候,她也想过要不要把小猫带回家,后来这个念头便被现实轻而易举地击溃,她连过好自己的生活都需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的努力,实在没心力去养一只小动物。
小猫在那里住的也挺好,风吹不到雨也打不着,就是今天发生了些意外而已。
姜禾点点头说好。
她们便绕路把小猫护送回家。
动物也通人性,也知道谁好谁不好。
丹思柔要将它放下来,小黑却习惯了她的味道,藏在温暖的怀抱里怎么也不想出来,丹思柔只好无奈地安抚它:“我明天再来看你,乖。”
眼神极尽温柔,声音如同潺潺水流,像毛毡子不断抓挠心灵,很痒,听不够。
姜禾心里早已是心猿意马。
尤然记得当初的自己就好像这只小猫一样被她轻聆安抚着。
丹思柔这样的人,如果以后有了小孩,那么那孩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姜禾,我们走吧。”发着这会儿呆的功夫,丹思柔已经走出屏障外,一旁等候着说道。
姜禾回过神,道:“嗯好。”
为了把猫护送到这儿,改变了原本的路线。
从小路走到小区要快一些,于是她们改换成走小路。
不止是外面街道,这一带的路灯都出了毛病。街道上还好,有着商铺居民楼投射过来的微弱光线倒也不至于特别黑,这条小路光顾的人少,路边甚至长了些杂草青苔,没了路灯,看上去更为幽僻瘆人。
“周哥,你玩完之后,给我也玩一下呗。”
不远处传来一道年轻男人的声音,吊儿郎当的,配上这样的氛围,让人感觉是那种不良青年。
姜禾与丹思柔相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的都没有说话,仔细聆听着。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约莫有三四个人。
男人话音落下后,又说道:“这个女的跟我信息素挺对味的,正好我最近要到易感期了,嘿嘿嘿......”
“这样嘛?”另一个烟嗓男笑了下,“那把她给你吧,我今天没什么胃口。”
“周哥,这哪行?”男人说道:“您都物色这么......”
话音未落,又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但她大概是被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嗯嗯嗯”的哼唧。
男人扯着她的衣袖狠狠推搡了一下,骂骂咧咧的,“他喵的老实点。”
姜禾总算听懂个大概。
忽然想起来当初跟微姐在学校附近餐厅听到的对话,说最近经常发生强制标记的事件。
这可能就是作案的那伙人。
“姜禾。”丹思柔悄声同她耳语道:“我们报警吧。”
“嗯。”姜禾点点头。
于是丹思柔拿出手机拨打警局电话,而姜禾仔细地关注着那边的一举一动。
忽然,那伙人的脚步声停止了。
女生被一把推倒在地上,她不断退缩,鞋底在地下的石子上发出阵阵刺耳声响,她的反抗并没有威胁到那伙人,反倒一把被人揪住头发,扒拉开她的衣服。
女人绝望的呼声达到最高,可是没办法,这里太黑太过偏僻,几乎没有过路的行人。
姜禾按捺不住,“丹思柔,你躲在这里,一定不要出来。”
丹思柔旋即知道她的用意,劝阻道:“姜禾,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过来。”
“没时间了。”姜禾说:“等到警察过来,这个Omega会被这几个人轮番玩弄的。”
眼里流溢着自信的光芒,安抚着丹思柔说道:“不用担心,他们拿我没有办法。”说完便奋身走出去。
“姜禾!”丹思柔依旧担心,而这时姜禾已经奋身走了出去。
丹思柔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知道姜禾身为一个alpha的本事,但姜禾再厉害也只是个女生。
哪怕再加上她,她们也才两个人,何况她即使有心帮忙,也自知力量悬殊,她一个Omega什么也做不了。
姜禾出去之后才彻底看清。
除开那个Omega之外一共有三个人。
这几人一看就是惯犯,其中一个“法外狂徒”的时候,另外两个在站岗放哨。
姜禾故意踏重的脚步声自然而然引起他们的注意,小声警告那个正准备强制标记的alpha,“咳,阿泳。”
意思是来人了让他注意一点。
姜禾心想若不是意外撞见这一幕,还真的一点也联想不到竟然大庭广众地强制标记。
“我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姜禾冷眼看着他们,道:“快放了那个Omega,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过来。”
烟嗓男愣了一下,装蒜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没见过人在外面放水吗?”
“听不懂?”姜禾冷冷说道:“我说警察马上就要过来了。”
寸头惊诧地看了烟嗓男一眼,“周哥。”
烟嗓男也冷笑了下,索性破罐破摔,“现在这里一个人也没有,识相点就快滚,不然等警察来的时候我先把你送走。”
姜禾眸中敛藏着锋芒。
见那两个人仍然不让开,也不搭理他们,径直走上前去,一把将那个正要犯事的alpha踹开。
“喂!你什么意思?”
烟嗓男想要扣住她的肩膀,不料被姜禾反手扣住而后一个过肩摔甩在地上。
“靠!”烟嗓男疼得在地上打滚,摁住自己被摔伤的胳膊,爬起来一拳朝姜禾甩过去。
“阿泳,一起上!”寸头男呵道。
三人呈围剿之势将姜禾包围。
姜禾也不觉害怕,与他们厮打在一块儿。
三个人中有两道alpha的气息,剩下那个寸头男应该是beta。除非万不得已,姜禾一般时候不会轻易释放信息素,她自信自己的身手哪怕不依靠信息素压制也可以解决他们。
加上她在傅九那儿学到的弱点攻击,一旦落入下风便找准目标狠狠一踹,这招屡试不爽,烟嗓男这个战力最强的就是被这么倒下的。
寸头男被这阴暗的手段惊地卧槽一声,“脏不脏啊,你没有是吗,咒你一辈子都......”
话没说完,“啪”地一下,脸瞬间疼的扭曲。
剩下最后一个,叫泳哥的自知打不过正要求饶,姜禾却没给机会,一记手刀将他击倒在地。
姜禾的目的只是为了把他们留下等到警察到来收拾局面,既然他们已经没有反抗的能力便也没再动手,走到Omega身边一把撕开她嘴上的胶布。
“小心!”Omega嘴巴刚解印,眼睛睁得浑圆大声提醒道。
姜禾匆忙回头,一块大石头猛然垂落,她慌忙闪身,纵使她反应再快也不及人家下狠手的速度,石头没砸到她的头,却把她的手臂锤了一下,尖锐的棱角硌印在白皙手臂上,破开道道血痕。
锥心的疼痛顿时从手臂蔓延至头顶。
疼痛过后是难耐的麻木,手臂登时没了气力。
另外两人像疯狗一样扑来,姜禾无可奈何,情急之下只好运用自己身为顶级alpha的能力。
“就是这里。”忽然,丹思柔的声音自混乱里传来。
姜禾抬头一瞧,只见丹思柔身后跟着四五个人,他们瞧见这边的混乱,立马赶过来帮忙。
三个法外狂徒见大势已去,纷纷窜头逃跑,周围的正义人士顿时将他们包围。
这时候警笛声也越来越大,穿着森严制服的警察将他们拷上。
丹思柔和姜禾作为目击者配合警察去警局做笔录。
一方混乱终于得已结束。
后来从警察的口中她们了解到,这三个人都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但犯罪前科有过不少。未成年时期,多次进过少管所,成年之后烟嗓男因为入室抢劫做过两年牢,出来便同寸头他们干起了这些勾当。
他们承认了他们是最近多次强制标记事件的始作俑者,下手前都会花很长一段时间物色,专门挑选那些内向的不敢张扬的Omega,这样事成之后Omega们因为害怕有色眼镜而不敢求助于警方,他们则是劫完色又大捞一笔钱财。
这几个月一直是这样过来的。
姜禾参与了打架,原本要被教育一番,但念着她年纪不大又受了伤,出发点也是好的,于是便早早地放她回去了。
从警局出来,彼时天已被苍茫夜色笼罩。
丹思柔尚有些惊魂未定,无奈地瞧了眼姜禾,这人早上干干净净一身,眼下却狼狈不已。
上次她好像也见到过。
话说这人看着沉稳,但也很容易激动,她好像总是自信自己的能力,最终结果虽然不坏,但也没好到哪去。
丹思柔一时难以费解,但见这人身上挂了不少彩,衣物都被刮烂了,于是她柔声问道:“要去医院吗?”
姜禾回过神,看向丹思柔。
张了张唇,她想跟丹思柔诉苦,好疼啊。
但还是忍住了。
“不用了。”她轻声说道。
而后又沉浸在手臂的麻木中。
她知道问题不大,只是需要时间休养。
“最好还是去医院看看。”丹思柔柔声劝道。
姜禾摇摇头,道:“没关系,没什么问题的,以前也经常受过伤。”
“以前也经常受伤吗?”丹思柔喃喃问道,她以为姜禾说的是以前的打架经历。
“嗯。”垮下来警局外面的阶梯,姜禾说道:“以前在海岛的时候,一天的训练量很大,有时候难免会受伤。”
“你怎么会在海岛。”丹思柔眯了眯眼,问道:“那里不是很偏吗,你家在东城,为什么要去那里。”
“我爷爷以前在海岛任职过。”姜禾低下头,夜风刮过的她的脸,冷气缓解了不少疼痛,她眼里溢过一丝黯淡,“他希望我以后上海岛的大学。”
丹思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海岛大学她略听说过,据说那里是全国最好的军工院校。她从没想过往那方面发展,所以也没关注太多。
“那你爷爷对你的要求还挺高的。”
姜禾点点头,说道:“他对我很好,所以我不想让他失望。”
丹思柔忽然想到些什么,便从朋友的角度问道:“你跟你爷爷一起生活吗,那你家里的其他人呢?”这也是她一直好奇的,好像从来没听说过姜禾的妈妈或是爸爸。
“她们...”姜禾眸光晦暗下来,她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自己的妈妈,但却莫名的想对丹思柔倾诉。
“我妈妈在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过世了,另一个小妈妈改嫁到了国外,我从没见过她。”
丹思柔张了张唇,欲言又止。
没想到姜禾的身世竟然是这样,难怪,她总是这样少言寡语的,不知情的人只看得到光鲜亮丽的家世背景,却体会不到个中辛酸。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承受太多,对比起来,至少自己还有过一段快乐的无忧无虑的天伦时光。
“对不起,突然就问到了这些。”默了会儿,丹思柔说道。
“没事。”姜禾说。
走着走着,忽然路过一家药店。
丹思柔走过去了一些,忽然瞥见名字,随即顿住,姜禾便也随她一同停下来。
“你不想去医院的话,那就买些药涂吧。”丹思柔柔声说道:“总之,不能不处理。”
她眼睛微眯,神态严肃。
又不似在学校那样除了严肃只有严肃,就像是生气时的女友,那气生的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姜禾欣然接受:“好的。”
按照拣药姐姐的推荐买了酒精纱布红药水还有一些治外伤的药物,结完账出来,她们找了处石凳坐下来。
姜禾按照顺序一样一样拆开,扭开红药水瓶盖,然后撕开医用棉签包状态,从里拿了一根出来。
这时,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伸过来,“给我吧。”
抬头一瞧,只见丹思柔眼神中潜藏着淡淡的关怀,昏黄的路灯洒下来,将纤美的睫羽镀上一层金色辉光。
“我来帮你涂。”丹思柔以为她没听清,红唇张阖,又柔声复述。
姜禾微怔着,神不知鬼不觉手里的棉签就稀里糊涂到了丹思柔手上。
她看着丹思柔垂下睫羽,看着丹思柔把棉签放在乙醇里浸润,每一个步骤都细致无比。
棉签缓缓靠过来,一丝冰凉的触感袭来,与此同时,心跳好像漏跳了半拍。
火辣辣的疼痛登时强硬地拉着她回过神,这一下,刚好对上丹思柔的眼睛。
那双妩媚惑人的桃眸在流光底下像要溢出水来,睫毛轻轻眨了一下,嘴唇形似一片美丽的花瓣,饱满而又晶润,昏黄灯光下泛着微微水泽。
姜禾很喜欢看她的眼睛,此刻才知道,她好像更喜欢丹思柔的嘴巴。
此刻,就好像一个精美的散发着诱人香味的蛋糕,忍不住叫人想要品尝一口。
丹思柔换药水的功夫,幽幽数落了她几句,“当时你就不应该出去的,我都说了我已经报了警。”
“可是,等警察来的时候,那个Omega肯定已经......”姜禾低低反驳。
她觉得自己没有做错,如果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做出这个选择。
“那也要量力而行啊。”丹思柔蹙了蹙眉,说道:“这次是只有三个人,那下次是一群人呢。这次是恰好请来了路人,下次要是喊不到人呢。你不要把幸运当作常态,不然最后肯定会吃亏的。”
姜禾嚅了嚅唇。
只当是丹思柔还没那么了解她。
这次只是被偷袭到了,退一步说,就算没有叫到人,她还有底牌没有亮出来。如果早早的释放信息素,那么那几个人根本撑不了多久。
丹思柔将那支无用的棉签放到装垃圾的塑料袋中,又从纸盒中抽出一根新的,撕开独立包装,刚要取出来,这时候来了一通电话。
姜禾直觉这通电话不简单,便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
她没看清来电显示是谁,只看到丹思柔点了拒绝,而后声音戛然而止。
姜禾猜也能够猜到是谁的电话了,她一句话也没说。
丹思柔将棉签取出来,没一会儿电话又来了,她蹙了蹙眉,任由铃声响了一会儿,姜禾屏息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终于,丹思柔抬起头,说道:“我去接下电话。”
姜禾点点头,道:“好,那我自己涂吧。”
于是丹思柔将棉签递给姜禾,姜禾沾上红药水,心思全然没在伤口上,心不在焉地看着走到远处接电话的丹思柔。
·
“我现在在忙,你一直打电话给我做什么?”丹思柔面色平静,语气却难掩淡淡的怒火。
“柔柔。”周廷琛害怕她挂断电话,焦急地说道:“你听我解释,白天,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哦。”丹思柔点点头,说道。
“柔柔,你是不是生气了。”周廷琛诺诺说道:“对不起,对不起,一开始,是乔栀约我出来,莫名其妙给我用了个东西然后我就很难受,过了一会儿我好了,没想到她因为我发情了。然后,当时那个状况,我只好给她一个临时标记。但是柔柔,你听我说,我只喜欢你,她在我不清醒的时候利用了我,我以后都不会跟她来往了。”
“她喜欢你你难道不知道吗?”丹思柔深吸口气,忍不住说道:“好好解决你跟她的事,解决不好也没关系,只是我不希望再把我也卷进去。”
周廷琛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柔柔,你是不是吃醋了?”
“没有。”丹思柔掀了下眼帘,电话里声音依旧是轻飘飘的。
周廷琛却是不信,自顾自地说道:“我向你保证,以后我跟她绝不再有往来,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我真的没有生气。”丹思柔有一丝无奈地重述道,“好了,我累了,改天再说吧。”
周廷琛还想说些什么,但见她这么说了,生怕加剧她心里的不愉快,于是便妥协道:“好吧,晚安。”
丹思柔没有一丝留恋地挂断电话。
她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周廷琛,要说生气也的确如她刚才所说的,没有。要说一点感觉也没有她又觉得心里有一丝膈应,不论是出于对这个人还是出于对这件事。也许,这份膈应从没去成东山寺那天就开始了,只是到现在才爆发。
总之,她现在暂时不想面对周廷琛。
再次回到路灯下,姜禾已经上完药,还缠上了纱布。
丹思柔感到一丝歉疚,明明说好的帮她涂的,涂到一半自己却走了,以至于看向姜禾的眼神不由地又柔和了几分。
“傅九应该到了。”姜禾见到她,隐去眼底的失落,指了指超市的方向。
丹思柔愣了一会儿,似乎已经忘了姜禾原本跟傅九有约这回事,道:“哦好。”
姜禾对周廷琛虽有一丝芥蒂,比起自己吃醋她更在意丹思柔的安全,哪怕已经决定要回家,却还是不放心地说道:“我送你回家吧,那里路灯都不亮了。”
“没事。”丹思柔微微笑了一下,“我们走的时候不是已经来人修了吗,那些师傅应该都还在,路上有人,我不怕。”
“哦,好吧。”姜禾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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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一整天,姜禾都在家里养伤。
昨天晚上,丹思柔给她发消息问她到家了没有,她回复到了。
这便是所有的聊天记录。
她直觉丹思柔对她貌似热情了不少,如果她有意发信息找丹思柔聊天,想必丹思柔一定会回复。
她却没有这样做。
主要是,她也不知道该聊什么。
·
周一一早。
直到八点多天才完全透亮,而这时教学楼已经响起一片朝气蓬勃的朗读声。
绿荫葱郁的小树林子里,参天大树将这一带衬得如同凌晨五六点时天空熹微的模样。
身姿翩巧的女孩站在栅栏外,将周围审视一遍,只见那些执勤的学生会成员尽数集中在学校正门口,这片林子里空空荡荡,凄神寂凉,处于无人问津的状态。
想来也是,大冬天的,林中水露凝成寒霜,光是经过都让人脊背一凉,谁会在这个时候跑到里面来受罪。
这片栅栏的BUG早在开学初从这里爬过一次之后就被修复,栅栏上面顶着尖尖铁刺,令那些违纪违规想钻漏洞的学生望而却步。
姜禾手上挂着伤,饶是如此,轻盈矫健的身手让她无视这个障碍,轻轻松松地翻阅过栅栏,安稳落在下方的大石头上,书包随之发出的闷响隐没在林中鸟语中。
姜禾丝毫没有迟到半个多小时的紧迫,因为她已经是迟到的惯犯,又料定大冬天没人来这个幽冷僻静的地方。既然如此,迟到半小时跟迟到一分钟也没什么区别了。
于是强迫瘾发作拍了拍身上并不怎么存在的灰尘,准备悠然自得地朝教学楼的方向而去。
岂知,刚一抬头,视野中伫立的靓丽身影吓了她一大跳。
险些没把魂吓没。
她倒不是怕鬼怕其他,而是怕对面站着的人。
是丹思柔。
丹思柔的衣着就跟开学初一样,穿戴齐整的制服,一头松软的秀发垂散在肩头,那双灵动惑人的桃眸在认真时退去深情,给人一种严肃的感觉。
此时她一言不发,目光一直放在姜禾身上,神色肃穆极了。
明明一句话没说,却给姜禾带来强烈的压迫,使得她头皮发麻,心里暗念为什么这么倒霉,这学期已经很少迟到了,偏偏总是在这里遇见丹思柔。
要不还是主动认错吧......
姜禾嚅了嚅嘴巴,正要说话,丹思柔却先开口了。
“你这是第三次迟到了吧?”她看着姜禾,似确认,又似陈述。
姜禾心里流汗不止。
啊,对,认错也没用了。
记三次迟到会予以一次大过处分,两次大过处分会被勒令退学。而她上次帮傅九出头已经记过一次,加上迟到累计三次合成的一次,总共两次了。
姜禾懵懵懂懂,完全没有即将被退学的慌张。
倒不是被退学压迫力不过。
正是因为噩耗来的太过匆忙,她甚至没有反应过来。
“你的手还受了伤,就这样爬进来很危险,知不知道。”丹思柔眉心微蹙,带点数落意味地说道。
“嗯。”姜禾认错态度极好,乖巧点头。
危不危险都另说,她开始担忧等下一个电话又把爷爷叫过来她该怎么应付了。
未来的狂风暴雨太过盛大,以至于让她在面对丹思柔时都不再那么紧张。
她们谁也没说话,林子里气氛一度很微妙。
丹思柔垂了下眼帘,忽然说道:“下次早点来,不要再迟到了。”
这句话在姜禾脑海中萦荡,她回味了好久,一瞬间如绝望中抓住浮木,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丹思柔。
丹思柔假意撩头发,匆忙别开视线。
对姜禾的纵容实属不该。
姜禾任何道谢的眼神或是话语都会加深她的负罪感,她只想尽快翻过这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