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想立刻去基地外的医院做身体检查,但是被苏延枝拦住了,苏延枝说我们的个人行程信息秋哥!是看得到的,你去医院不是暴露了吗?何况这会儿跑了木无秋就是猪脑子也猜得到你的情况。还是等到晚上下班给你联系私人医生带上设备来家里检查。
周末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惴惴不安地呆到晚上,苏延枝被航天装载部门叫去处理技术问题,她换完衣服准备离开,却被木无秋叫住了。
木无秋坐在半开放的休息室里,隔着玻璃门道:“你过来。”
周末一下子就抓紧了包带,犹豫道:“秋哥,我有点儿事,要是不急……”
木无秋打断她:“急。”
周末便遮遮掩掩地把挎包挪到小腹前,坐在了木无秋对面。
木无秋十指交叉,静静地看着她。
“苏延枝告诉我你怀孕了。”
一道惊雷落下,把周末砸得心头一紧。
“孩子是不是我的?”
第二道惊雷落下,把周末砸得眼冒金星。
她几乎看木无秋都重影了,本能地摸着小腹,反应过来就否认:“不是。”
木无秋微微皱眉:“你确定?”
周末非常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我确定。”
她听到木无秋叹气的声音。
这让周末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危机感。
周末愣愣地看着木无秋取下眼镜,他擦了擦镜框某处,于是周末的面前展开了一片全息投影。
在看清画面的一瞬间,周末头皮都炸开了。
她以为永远只能存在于记忆的那一晚,就这么清晰的摆在她面前,画面里木无秋醉得昏睡,周末坐在床边非常安静地凝望他。
周末看到自己望向木无秋的眼神,忽然就落下了泪。
“……别放了。”周末道。
木无秋按下暂停,画面定格在周末取下他眼镜的一瞬。
“你早就知道。”周末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这些日子自以为的平静原来都是对方在配合演戏,“你只是在装傻。”
木无秋道:“你选择不说,所以我没有揭穿。”
周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红着眼质问:“那我是不是要谢谢你这么体贴?”
明明这件事从头到尾周末都不占理,但木无秋罕见地选择了退让。
他没有选择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问:“这个……孩子,你准备怎么处理?”
像是凭借一个晚上就认定周末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
周末张了张嘴,放弃了狡辩。
“我,”她深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更有底气,“我准备把他生下来。”
她已经做好了被木无秋拒绝的准备,然后脑子里在回忆现行生育法里可以拿出来和木无秋据理力争的法条。
结果木无秋听了她的话,只是点点头,然后问:“还有呢?”
周末已经愣了:“还有什么?”
木无秋看着她:“不结婚吗。”
他说这话时态度太过自然,以至于周末没反应过来:“跟谁?”
木无秋皱眉:“当然是我。”
这一回,周末的大脑是彻底死机了。
木无秋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的时候把杯子调成了恒温模式。
周末心如擂鼓,接过去喝了一口。
她的脑子里一团浆糊,余光里知道木无秋一直在看她,掩饰地一口接一口地喝水。
等到杯子见了底,她才终于理清思绪般,双手握住空杯子,轻声道:“你,不用为了个孩子跟我结婚。”
木无秋微微挑眉。
“只要你,你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我就知足了。”周末压下心头苦涩,“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告诉孩子,你是他的父亲,我自己养他,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她越说越觉得心酸,既为自己委屈又对肚子里的孩子愧疚,又要掉眼泪。
木无秋啧一声。
“你倒想的远。”
周末愣了一下。
木无秋把手边的文件夹翻开递了过来。
“我目前只想到了结婚这一步,已经和秦老师报备过,只要你签字,我们的婚姻关系就生效。”木无秋淡淡道,“当然,如果你不愿意。”
他顿了一下,却没说不愿意怎么着。
这里已经很少出现文字材料了,周末先前注意到那个文件夹时还以为是什么贵重文书,没料到会是结婚申请。
她的理智在教育她不能这么道德绑架木无秋,但情感根本刹不住车,眼神直直落在申请书上并列的两个名字上。
周末。
木无秋。
申请人处木无秋已经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轻轻咽了口唾沫,犹犹豫豫地拿起笔,在另一处空格试探着久未落笔。
木无秋突然道:“搞快点。”
是他一贯的命令语气,等到周末回过神来,字已经签好了。
木无秋刷一下抽回文件夹。
周末看他立刻扫描了一份发给了谁,毫无底气地:“这婚是你自己要结的,你、你可不要后悔。”
木无秋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
明明他的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周末还是被看得脸热,三分钟前俩人还是不太纯洁的上下级关系,此刻竟成了夫妻。
夫妻。
周末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整个人都晕乎乎的。
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多久,苏延枝就回来了,他给周末递眼色让下班,周末这才想起自己的当务之急是要去做个产检。
只是这个提前下班的申请被木无秋一票否决了。
“周末不用你操心,我会带她去检查。”
苏延枝啊了一声:“领导,你这么日理万机的,还是我去吧,我能照顾好周末的。”
木无秋冷冰冰的。
“我的妻子,为什么要你照顾?”
苏延枝:“话是这么说——等等,”
他一下子回过神来,瞪大了眼:“你说周末是你什么人?”
周末弱弱开口:“是这样,十分钟前,秋哥跟我登记结婚了……”
苏延枝呆若木鸡:“为什么?”
他这单纯样让周末看得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不都是你说出去的吗?”
苏延枝愣了:“我说啥了?”
周末想踹他了:“我怀孕的事!”
苏延枝一下子噤声。
他看了木无秋一眼,木无秋接过去:“他没告诉过我,我诈你的。”
周末呆住了。
木无秋语不惊人死不休:“另外,你应该没有怀孕。我下午在你的水箱里测出了微量x6抗生素和包衣利培酮,你这段时间干呕和精神不振,大概都是吃了药的缘故。”
周末脑子转不过来:“可我检测的时候确实是两杠啊……测了好几次……”
木无秋抿了下唇:“这你就要问苏延枝了。”
周末难以置信地望过去。
苏延枝有些顶不住她的目光,也不知道木无秋怎么就什么都清楚,斟酌片刻:“这个事情我可以解释。”
他顿了顿,放弃抵抗:“算了,没什么好解释的,就是想给你俩烧把火催催进度。”
没想到火烧过头,把自己都点着了。
周末一手摸着自己的肚子,一手扶着椅背坐了下去。
她今天的情绪波动幅度大过以往近三十年的人生,实在需要缓缓。
等到情绪稳定一点,她看向木无秋:“你知道我没有怀孕,为什么还要跟我结婚?”
木无秋道:“我从来没有说过是为了孩子跟你结婚。”
周末一怔。
木无秋的表情堪称温柔,语气也软了很多。
“我只是想跟你结婚。”
苏延枝在旁边我艹一声。
周末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你再说一遍?”
木无秋双手插兜,很酷地走向实验台:“你听见了。”
苏延枝啪地拍了一把周末的背:“牛逼啊姐妹!!!守得云开见月明,这不得给我封个百八十万的红包?”
周末还没搭腔,木无秋就冷笑:“我给周末预约了身体检查,选的自费项目,你三个月的津贴都没有了。苏延枝,别以为你给她下药的事能就这么揭过去。”
苏延枝叫惨:“老板,天地良心,那药用量真的很温和了,别说她,就楼下小白鼠都喝不出大毛病的……”
隔着两道玻璃,周末远远看着苏延枝凑到木无秋跟前絮絮叨叨,木无秋一边带上护目镜,同时不耐烦地打掉苏延枝的爪子,抬头的时候视线和周末短暂地交接一瞬,头又低了下去。
…………真就结婚了吗?
木无秋不是在跟她恶作剧?
直到收到邮件提醒,她点开一看,是军人婚姻处发过来的。
她和木无秋的结婚证。
如今军人,尤其军需科学家的婚姻登记流程很麻烦,木无秋是没有那么多空闲去处理的,不过他本来就不是普通人,申请寄过去,一路绿灯,背调之类的程序通通省略。
于是这么一会儿,电子版的就先到了周末手里,邮件特别备注了纸质证书明天会有专人送过来。
周末打开小红本,重复确认上面两个名字两张脸的确是她和木无秋,这才后知后觉产生莫大欣喜,连指尖都是轻微的酥麻感。
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把个人身份信息调出来,看到婚姻状态一栏果然显示已婚,再点进去,配偶信息处就是木无秋的名字。
周末笑出声,支着的脚尖都晃了晃。
“她真的好开心。”苏延枝感叹。
木无秋点屏幕的手一顿,也看过去。
周末坐的背后是固型单视玻璃,云帆的夜晚并不平静,一道道飞行器划过星云闪烁的夜空,像盛大而短暂的流星雨。
周末对上他的目光,有些羞涩地动了下肩,而后指着投影出的结婚证,笑弯了眼。
他带着厚重的面罩,苏延枝看不清木无秋的表情,只依稀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