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一身白色羽绒服,躺在雪沟中隐蔽得太好了。

  不知何时,原本晴朗的天空慢慢飘起了雪花,不知忧愁地雪片子从空顶落下。

  远处偶尔传来拍摄组的惊呼又或者喝彩声,导演原本也不乐意来这么冷的雪山实景拍摄,但余朔给他呈现得感觉实在太好了。

  虽然开头废了几段片子,但余朔找到感觉后,效果意外得好。

  低温麻痹着舒墨裸露在外的皮肤,他半眯着眼睛,意识朦胧间,竟然想的是:好想睡一觉……

  漫天雪花将他整个人盖了大半。

  昏迷过去,再次被冻醒后,舒墨迟钝的意识才被生命威胁唤醒,他这会儿十分清醒,但浑身早已冰冷到失去控制。

  我会活活冻死在这里吗……

  他突然想起第一天上山路上看到的独行的那位驴友,自己当初还在担心别人,现在一行人愣是没有一个人发现他失踪的。

  要是刚才没硬撑着一定要自己过来就好了。

  舒墨浑身开始控制不住发抖,但意识竟然在叫嚣着闷热。

  完了……舒墨不断告诉自己,他应该感到冷,应该是极致的寒冷。

  人只有在被冻死前,机体才会反常觉得很热,这种现象在医学上称之为“反常脱衣现象”。

  不管他内心怎么呼号,最后等待他的似乎只有临死前的走马灯。

  山体背阴处天黑得很快,舒墨恍惚间已经分辨不清现下几点,只记得昏暗交接之际,一个人背着夕阳的余晖,轻声在他耳边呢喃:“我们回家了。”

  *

  明亮温暖的病房中,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舒墨还挂着水,整个人虚弱到只能半躺在床上出神,见到来者,他眼皮子都没抬,“有事?”

  齐哲言难得打破了他虚伪的优雅,浑身狼狈地站在舒墨的病床前,近乎低声嘶吼道:“都是你的错!修铎他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前赴后继愿意为他去死的人那么多,他为什么偏偏看上你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舒墨叹了口气,“又不是我让他去救我的。”

  顾修铎在雪山上找舒墨都找疯了,找到舒墨后他自己到现在高烧还没退下。

  而齐哲言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找事,是因为他妹妹要开个姐妹茶话会,本着“我得不到但是你们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的心态,向小姐妹介绍顾修铎。

  但这也是一个变相的相亲会,只是创办人不觉得罢了。

  但齐哲言不可能让妹妹这样胡闹。

  舒墨不想和他吵,“你是顾修铎的朋友,对于顾修铎为爱送死这件事生气很正常。”

  齐哲言:“你!”

  话音刚落,齐竹月带着一群小姐妹进来了,“呦,哥你也在?我听说修铎救的那个人醒了?我特意来看看。”

  这些人都算是顾修铎的社会关系比较近的“世家同辈人”,他们在齐哲言的隐瞒下,都认为舒墨只是顾修铎上学期间结识的小可怜。

  发发善心随手救的小宠物而已。

  齐哲言见舒墨被女生们拖住了,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转身去了顾修铎的病房。

  顾修铎确实高烧不退,但已经醒了过来,他空噩梦中惊醒,转头一看,舒墨竟还是没在自己身旁。

  齐哲言没有好气道:“你看看你都秉病成什么样子了,不好好休息干什么呢?”

  顾修铎头疼地用手臂盖住眉眼,“你来干什么。”

  “我当然是关心你啊,修铎,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妹,就要趁早让她死心。”说着,齐哲言的手慢慢抚摸上顾修铎滚烫的额头。

  本来是很正常的举动,但顾修铎突然皱了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想不出来也就没想,见挂水已经挂完一瓶,另一瓶只是营养液,就拔了针头往外走。

  齐哲言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你要干什么去?修铎,你要是想谈恋爱,什么样子的漂亮男孩不随你挑?为什么要这样捧着他?他配吗?”

  顾修铎满脸疑惑地转头,“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去选别人?”

  舒墨带病撑着听一群女生在他病床边上谈论顾修铎有多优秀,上小学的时候就有隔壁贵族学校的小女生写情书追他。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顾修铎大学的时候竟然一段恋爱也没谈,大家都说顾修铎是想谈一段直接结婚的爱情,没看见他平时身边连条母狗都没有。

  舒墨欲言又止。

  “我们家砚砚是一只小姑娘狗狗,你们造谣。”顾修铎倚靠在门旁边,见舒墨醒了,连忙走进来试了试他的额头温度。

  “太好了,烧退了。”顾修铎不放心,又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舒墨的。

  舒墨伸手推他,“你身上比我还烫,赶紧回去躺着!”

  顾修铎一把掀开舒墨的被子就要躺进去,丝毫不顾房间里其他人的心情。

  以齐竹月为首的女生都傻了。

  顾修铎搂着舒墨,下巴埋在舒墨的颈窝里,“太好了你没事,钟庭赫那个蠢货找不到你的时候,慌不择路还打电话给我,真笨。”

  身上靠着顾修铎滚烫的身躯,舒墨半边身子都是木的,他没办法忽视身前还站着几位顾修铎的追求者,尤其是齐竹月,倾心顾修铎十几年。

  舒墨按下顾修铎作乱的手,对齐竹月等人笑笑:“那个……要不你们先离开?我们没什么大事,谢谢你们了来探望。”

  齐竹月愣过后,僵硬着回他:“没、没事,你们兄弟感情可真好……哈哈,我们先走了。”

  她们走得匆忙,未关闭的房门挡不住齐哲言狠毒的双眼。

  舒墨闭了闭眼,从病床上爬起来,却被顾修铎一把拉住了手腕。

  顾修铎:“好好躺着休息。”

  舒墨:“我有话要跟你说,明天我要回州南市。那边传话说,钟庭赫他犯病了,我需要去看看。”

  “他生病了,凭什么你要去?我不准。”

  舒墨笑了下,没有回答顾修铎的话,转而道:“你身体发着烧,今天的药都滴完了吗,回头让护士给你挂上。”

  漆黑的眼眸沉淀着顾修铎复杂的情绪,一寸一寸舔舐着舒墨的面庞。

  但舒墨只是轻轻拍了拍顾修铎的肩膀,“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