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之临睡前,林止渊拿了一杯热牛奶给她,说:“你今天心情不好,喝杯热牛奶再睡会舒服些。”

  “嗯。”

  这一觉季怀之睡得很舒服,一夜无梦,直到隔天早上醒来,她看见电视墙上被人用红色的颜料写了个大大的20,她想不明白,愣在了当场。

  平静的日子并不算太长,起码能让她暂时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和林止渊相遇,她在这里的这段日子,就像被赋予的一场美梦一样,现在被人从某处敲碎,敲出了一个孔,还要有人在外头提醒她:“该梦醒了。”

  紧随着她醒过来的林止渊就站在她身后,不过看着电视墙上的猩红数字,全然是和她不一样的表情。

  “该梦醒了。”语气有些冷漠,又有些意料之中。

  季怀之第一时间检查了屋内的所有门窗,发现都好好地锁着,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她走进画室,一桶颜料被踢翻在地,一只画笔就这样溺于半干的颜料中,像大海中的一根浮木。

  “报警吧!”

  “然后呢?”

  “然后?”

  林止渊面无表情地盯着季怀之,她眼里有不屑于去隐藏的冰冷。

  “他们什么都查不到,因为没有任何的监控和目击者看见有人闯入了这间屋子。”

  季怀之哑口无言,林止渊说的不无道理,她不是没有报警,不过是前几次警方对事件的调查都以没有证据、没有受到实质性伤害为由不重视。

  然后还要说上一句:“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的精神病。”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算了吧?”季怀之还是觉得,换个地方住会比较好。

  林止渊反而说:“我的原则是,解决问题根源,而不是逃避问题。”

  后来的每一天,季怀之总会装睡想等犯人来作案时抓住她,可是每次等着等着,就睡着了,睡醒之后,电视墙上总会出现新的数字。

  从一开始的20,在第二天多了个19,然后是18,每过新的一天,数字就越来越少。

  就像倒数计时一样。

  第四天,季怀之装睡,可是一直等到后半夜,也没见有人闯进来。

  “睡吧!你明早还要上班。”

  林止渊对此倒显得有些反常,似乎是不太在意的样子,仿佛那是别人家的墙,被威胁的也不是自己一样。

  从对方的态度来看,虽然季怀之不是个很称职的警察,但是她总算也发现了林止渊古怪的地方。

  自己每天都会不知不觉就倦了,然后就睡着了。

  每一天,都睡得很好。

  每一天,林止渊都会为她准备一杯热牛奶。

  第五天晚上,季怀之坐着看电视,电视墙上依旧是斑驳的红色颜料,从第三天开始,她们就不擦了,因为擦了也白擦,就这样任由数字持续叠加。

  季怀之在角落里偷偷放置了摄像头,她没有告诉林止渊,她有一些顾虑。

  林止渊在厨房里温牛奶,温好后盛了一杯,她握着牛奶,踩在地板上哒哒作响的脚步声,第一次让季怀之觉得毛骨悚然,随后她将牛奶随手递给了季怀之。

  季怀之笑着接过,说了一句:“谢谢。”

  本以为还会和往常一样,林止渊会看着她喝完,然后替她把杯子洗干净,但是她手机响了,林止渊接了电话,然后便走进了书房里。

  季怀之迅速把牛奶全都倒进了盥洗盆里,打开了水龙头冲干净。

  林止渊说完电话,走了出来,一脸惊讶问她:“你喝完了?”

  “喝完啦!难不成你也想要喝?”季怀之倒着杯子上下摇晃,将残留的水渍晃干净,她皱起眉头,伸手去打开了冰箱,边动作边唠叨着:“你想喝怎么不多弄一些,我现在给你弄……”

  林止渊伸手将冰箱门按了回去,趁季怀之回头看她时吻了上去,舌尖熟练地朝着微张的缝隙里探入,季怀之深吸了一口气,而后本能地偏头去回应她。

  当呼吸逐渐变得短促,林止渊这才恋恋不舍地分开彼此,她哑着嗓子说:“不用那么麻烦,我喝你的也一样。”

  “你……”季怀之有些支撑不住了,那小小的火星似乎就要被引燃了。

  “我去睡了,你明天还要上班。”林止渊挥挥手,留给她一个背影。

  “怀之,晚安。”

  看着紧闭的门,季怀之心里五味杂成,口腔里的奶味已经不见了。

  季怀之躺在自己的床上,她睁着眼睛,听着外头的动静,许久之后,她听见了脚步声,很轻很轻,那声音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她赶紧闭起了眼睛,均匀了自己的呼吸。

  有人开了门,轻轻的脚掌贴地声来到她的床边,她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

  她在盯着她看。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假装自己已经睡了,过了许久,她走了。

  脚步声走到外头,似乎是朝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林止渊平时走路是没有声音的,会这样大张旗鼓走路发出声音的人,不是她。

  于是她掀开棉被,悄然开了一条门缝,她的卧室在楼道最尾端,隔壁是空客房,对面从里到外依次是主卧、画室和书房,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见画室里开着灯,有人在里面哼着歌不知道在干嘛。

  过了许久,突然一声不友善的声音传来。

  “草!”

  林止渊从来不骂脏话,所以那个骂脏话的人,并不是她。

  只见那个披着林止渊外皮的人从画室里走出来,她手里拿了一支画笔,手上沾满了红色颜料,另一只手拿着调色盘,走向了客厅。

  季怀之悄然把门关上,躺回了床上,可她却再也无法入睡了。

  现在,她急需林止渊的温牛奶。

  隔天早晨,季怀之顶着黑眼圈出现在林止渊面前,她能察觉到她微微皱起又舒展开来的眉头。

  林止渊的脸上露出了关心的表情,问:“你昨晚没睡吗?”

  “睡了,只是睡不好,做了个恶梦。”

  她说谎了,她并没有睡,直到天亮了意识也还清醒着。

  “什么样的恶梦?”林止渊追问。

  “这倒也不记得了……”

  “你是真不会说谎。”林止渊的眼神出现了一瞬间的冷漠,随即又变得柔和起来,她挪开视线,伸手从桌上拿了一块面包放进了烤面包机,说:“是不是我昨天亲太狠了,让你睡不着了?”

  “啧!你要点脸……”季怀之假装盯着自己的脚趾头,说了一句:“指甲该剪了。”

  她不敢再看林止渊了,她怕被对方看露馅。

  幸亏林止渊也没再继续纠缠她,而是叼着刚烤好的面包走进了书房,季怀之来到客厅,回收了摄像头,她打开自己的手机,看着回放画面。

  画面里林止渊拿着画笔走进画面,她的表情一点温度都没有,甚至有些不耐烦,不像是她平时看见的那个林止渊。

  很陌生,却又带着林止渊该有的感觉。

  林止渊拿着画笔,在本就叠满了各种数字的墙上,写下了新的数字。

  看着监控画面,季怀之不由自主又想起了魏潆的那句话:“就像是有两个不一样的人住在她体内一样。”

  脚步声响起,季怀之把手机锁了,她看见林止渊出现在视线范围内,只见她看着墙壁皱起了眉头,嘴里还嚼着面包,她一只手捏着面包,一只手用指尖搓了搓,像是在自言自语一样,说了一句:“也不知道能不能洗干净。”

  突然她转过头,盯着季怀之问:“你干嘛呢?”

  季怀之有些僵硬地答了一句:“就……想点事情。”

  林止渊点点头,不再去看电视墙,吞下了最后一口面包,转身就进了浴室。

  直到浴室门关上,里头传来水声,季怀之这才松了一口气。

  要是换做平时,她能拿着视频就上去质问,但是刚刚林止渊的表情,看起来就像是全然不知情一样。

  林止渊,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