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的雷声让萧梦浅从昏睡中醒来,醒来时房间内只有她一人,萧梦浅望着天花板愣了会儿,才回过神来穿上拖鞋出来看看。

  阳台那边的窗户早已关上,家里也只有萧梦浅一人,厨房微波炉旁放着牛奶和拆开的面包袋子,又吃这些……萧梦浅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她现在也不想动,将牛奶面包放进了微波炉里热了热。

  窗外下着暴雨,程依诺应该很早就起床去公司了,萧梦浅喝着牛奶仔细的回忆着昨晚的经过。

  萧梦浅隐约记得程依诺说了什么,但是当时她也很难受,看到程依诺吐了之后,她是忍了又忍才没有吐出来,她说什么来着?

  但是萧梦浅也不想去打电话问,那就等她回来吧,不过程依诺应该也记不得自己说了什么就是。

  这些年来在异国他乡的生活,让萧梦浅早就习惯了某种意义上的孤独。

  哪怕外界对于何老这唯一的徒弟议论甚多,萧梦浅此时也按照着自己的习惯在阳台支着画架,萧梦浅其实很喜欢听雨。

  不管是暴雨还是绵绵细雨,雨声会让她内心平静,不过还是接着喝多还没缓过劲的借口,萧梦浅看着外面的天色画着素描。

  虽然笔下的线条在继续延伸,但是肉眼可见的,萧梦浅走神了,雨声带来的不再是内心的宁静,而是内心的回忆。

  不过片刻,萧梦浅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放下了画笔,给慕云边打了一个电话。

  慕云边那点酒量,要不是萧梦浅打电话她根本不会醒,然而本来懵懵的慕云边,却在萧梦浅一句话后清醒。

  “慕慕?芳芳她,还,好吗?”

  昨天从厕所逃开的那些回忆终究是在此时追赶上来,萧梦浅蹲在地上缩成一团,她觉得有些冷,电话那边沉默了几秒,慕云边才说道:

  “她,她很好,真的很好,何老给她讲了你这些年的经历。”

  “你给我讲她,你知道吗?”

  慕云边听到了萧梦浅急促话语中的期待和担忧。

  “我知道,从,从那天开始讲吧。”慕云边努力回忆着。

  ……

  “她真的很努力,都,都开分公司了,真好……”

  “姐姐,你……”慕云边听着电话那边的哭声改了口:“你,想哭就哭吧。”

  “不哭,不哭。”萧梦浅哄着自己,摸了一把眼泪说道:“我为她,能,能过的而好开心,这样,我……我也能放下一些……”

  慕云边不知道的是,季何芳现在很少去总公司那边上班,那家分公司虽然不大,但八层楼的高度,也足以让季何芳可以在办公室看着街对岸若水中学的学生来来往往。

  当晚上程依诺下班回到家时,看到从厨房端菜出来的萧梦浅眼眶红肿,程依诺就猜到了大概是和季何芳有关的。

  想着开口问些什么的程依诺,却听到了萧梦浅一边递给她筷子一边说道:

  “我没事,我找慕慕问了问芳芳的情况,知道她过得很好,我就放心了。”

  哪怕嘴角带着笑容,可末了逐渐下降的语调,还是能感觉到萧梦浅并不开心。

  “你干嘛又喝酒啊?”萧梦浅说着就要去拿过程依诺手中的酒杯。

  “你怎么了?”萧梦浅注意到了程依诺脸上的落寞,然而就是这一耽搁,程依诺却干脆不用杯子对着瓶子喝了起来。

  “你怎么了?!”萧梦浅夺过她手里的酒,却看到程依诺眼里带着刚刚染上的醉意和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说道:“我喜欢你这件事,是可以随便说的吗?”

  程依诺忽然转身很认真的看着萧梦浅,一字一顿地说道:“萧,梦,浅。我,爱,你。”

  说完之后,就连程依诺伸手去拿萧梦浅手中的酒和酒杯时,萧梦浅也依旧是呆呆地望着她,哪怕有些许醉意,程依诺还是看到了萧梦浅眼中一闪而过的光亮和犹豫挣扎。

  “你,你就当我喝多了吧。”程依诺又喝了一杯酒拉着萧梦浅坐下。

  “我,我现在没办法给你……答复,我欠你的太多了,我,我……”萧梦浅坐在椅子上别过头去。

  “萧梦浅,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值得我喜欢,而是你值得,更何况,我本没有打算……今天就得到你的同意,我是因为,因为我看到了你和季何芳见面,我害怕你离开,我害怕……”

  “你,你让我想想,你别哭,你对我说喜欢怎么自己哭了呢?你别哭,我们先吃饭好不好?”萧梦浅搂过程依诺,但在搂过她的一瞬,萧梦浅忽然觉得心颤动了一下,随即继续僵硬地转移着话题:

  “我做了你爱吃的虾仁,先吃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等到深夜,两间屋子里,两个失眠的人,在两个失眠的人望着天花板想事情的时候,绫桐市的另一边,迟暮烟一边顺着奕清寒的头发,一边听着慕云边讲今天发生的事情。

  “我很早的时候,就和我姐说过,她喜欢梦浅这件事情,我不支持也不会反对,可是,她们的样子我真的很难过。”

  “今天梦浅和我说,她知道季何芳过得很好,就放下了一些……”

  “你相信吗?”迟暮烟打断了她的话。

  不等慕云边回答,迟暮烟接着说道:“我是不信放下这类的话,有些话有些事,藏得多了,就藏不住了。”

  “嗯?怎么了?”迟暮烟看到慕云边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我姐她,给梦浅表白了。”慕云边带着震惊说道。

  迟暮烟倒是不觉得诧异,可手上的动作还是停了下来,让枕在她腿上的奕清寒哼唧了一声。

  “嗯,危机感。”迟暮烟说道。

  “我问她怎么样了,她还没有回我。”慕云边说道。

  “不会了,她能告诉你就很尽力了。”

  “那她们,怎么样了,实在不行,我接梦浅来我家住吧,她在这边也没地方住。”

  “不至于,萧梦浅现在乱糟糟的,不急。”

  “不行,我急,我不担心我姐,我怕梦浅再出事!”

  迟暮烟拉住了慕云边的衣袖说道:“等明天,去睡觉。”

  看着迟暮烟一脸淡定的样子,和聊天框里依旧没有回复的消息,慕云边叹了口气说了句晚安。

  等到慕云边起身回了房间,迟暮烟才抱起奕清寒回到她们的房间,讲奕清寒轻轻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后,迟暮烟吻了吻奕清寒的额头:“你倒是会占便宜。”

  奕清寒睁开眼说道:“你把我家慕慕急成什么样子了?占点便宜怎么了,我现在也要占!”说完便一个翻身准备压上去,却被迟暮烟又按了回来,两只手举过头顶被她牢牢按住:“还有正事,不闹。”

  奕清寒又哼唧了一声才说道:“一个完成了吧。”

  迟暮烟点点头。

  慕云边不知道为什么要等到明天,但迟暮烟和奕清寒却在各自系统的任务列表上看的一清二楚,今天帮助慕云边,明天帮助程依诺,后天帮助萧梦浅,任务奖励:大宝贝。

  看着大宝贝三个字,奕清寒想起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睡觉,今晚不闹。”迟暮烟又吻了吻她的额头。

  萧梦浅一夜没睡,等到早起听到程依诺的出门声后,才放松下来沉沉睡去。

  然而出了门的程依诺却不是去上班的,开着车就去了迟暮烟的家,刚一开门,慕云边就迎了上来:“姐?你还好吗?梦浅她怎么样?”

  “我,我还好,梦浅还在睡。”程依诺其实不知道说什么,她只是想来找自己的亲妹妹聊一聊,却不曾想慕云边在迟暮烟家里待了两天,而且此时迟暮烟也在家,正坐在阳台看书。

  想到上次和迟暮烟的对话,程依诺觉得,这件事,多一个人讨论也好,她今天从梦浅门口路过时,都觉得空气中满是尴尬和沉默。

  “有危机感是好事,说明她对你很重要。”迟暮烟听完了昨天表白的详细过程后说道。

  “别人说出这种没办法给你答案的话,我会觉得是委婉的拒绝,但是梦浅这边……”慕云边边说边看着迟暮烟。

  迟暮烟点点头:“那姑娘说这种话,是说明你真的还有机会。”

  “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在处理好给你的答复之前,萧梦浅是不会离开的。”

  “梦浅她,她拒绝了我之后会离开吗?”程依诺有些后悔昨天的冲动,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在说这件事情很唐突,算了,我详细说吧。”迟暮烟放下书说道:

  “这么多年了,困住萧梦浅的不是过往的种种心结,而是一个很单纯的心结,就连萧梦浅也只知道她心里又个坎迈不过去,但你要让萧梦浅说是什么事情绊住了她,她或许也不知道。”

  “我一开始想的是,在解开这个心结前,你都不要去表白,当一个朋友帮助她,照顾她,陪伴她,等她某一天心结解开,心扉敞开的那一刻,你就可以是第一个住进去的。”

  “不过你这样也不是不行。”迟暮烟话锋刚一转就看到程依诺的眼睛亮了起来:“至少,你这一番话能让萧梦浅本人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个心结的存在是个麻烦,需要解决掉,按照原来的计划,这个心结的解开你可是需要费很大力气的。”

  说一大串话对于迟暮烟来说很不适应,在看到程依诺眼里重新燃起了斗志之后,迟暮烟把椅子放倒,把书往脸上一盖,世间喧嚣,儿女情长,与我无关。

  刚刚闭上眼迟暮烟突然意识到,是不是没说接下来咋办啊?算了让她们自己想去吧,迟暮烟看了眼任务栏,在看到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之后,更加放心的睡去。

  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好的办法,慕云边和程依诺仔细合计了半天,最终决定静观其变最为稳妥,只是程依诺对待萧梦浅的方式可以更加“激进”一些,慕云边的原话是,做点什么爱她的表现,别憋坏了。

  第三天,忙活了一晚上的迟暮烟依旧是神采奕奕,给奕清寒掖了掖被角后起身去厨房做早饭,端着早饭出来的迟暮烟就看到黑着眼眶的慕云边一脸幽怨的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迟暮烟很困惑,今天事情不就解决了吗?怎么还睡不好?

  吃饭的时候慕云边则是开始对着自己打量,迟暮烟犹豫再三还是问道:“你怎么了?”

  “你们家房子,晚上音质挺好……”

  迟暮烟:“……”

  悔改了一丢丢的迟暮烟决定,吃完饭就把萧梦浅那姑娘叫过来。

  晌午时分,迟暮烟见到了萧梦浅,长发及腰的姑娘穿的很素净,一张脸长的就很艺术,一身衣服穿的也很艺术,这是迟暮烟的评价。

  “姐姐,是关于……程依诺的事情吗?”萧梦浅问道。

  “是,也不全是。”迟暮烟看着穿着白色长裙的萧梦浅说道:“你知道你现在的心结在哪里吗?”

  果然,迟暮烟看着萧梦浅沉思了许久后点了点头说道:“梦浅,不妨出去走一走,异国他乡的生活让你习惯了孤独,长时间的心结又让你忘了自己原来的样子,那么多回忆,那么多想去的地方,世界还那么大,可能是另一个城市车水马龙,也可能是山间溪水潺潺,是街角处一家开了多年的小店,卖冰糕的老人朝你笑了笑,是你去往山间看寺庙钟声响起,佛像庄严,总有那么细微之处,让你找回了你自己,找不到自己的时候,就去尘世多逛逛,保不准就找到了。”

  看着听的认真的慕云边和萧梦浅,迟暮烟合上了书:“这段念完了,别发呆了,和慕慕去吃个午饭,回家睡一觉,好好想想。”

  “出去走一走吗?”萧梦浅突然觉得,自己确实将自己的生活局限了起来,哪怕在D国,其实很多时候,每天做的都是同样的事情……

  倒是慕云边说了句:“大师,我悟了。”

  迟暮烟一脸无语的看着慕云边,临走之前慕云边扭头说道:“大师,注意身体啊!”

  要不是想明白了一些的萧梦浅眼疾手快,慕云边就要被迟暮烟拉回去打一顿了。

  等到两人走后,迟暮烟才回到躺椅上,继续看着自己早已经背的烂熟的中药书,直到中午,被饿醒了的奕清寒像被噶了腰子一样出了房间。

  移开书对上视线的迟暮烟发现奕清寒一脸幽怨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

  幽怨的奕清寒更加幽怨的细声说道:“我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地方,还要你一晚上之后过来这里自己解决?”

  “嗯?”迟暮烟困惑的挑了挑眉。

  顺着奕清寒的目光,迟暮烟看到了安安静静躺在自己腿边的,任务刚刚完成后送给自己的大宝贝。

  吃饭的时候,慕云边问道:“姐姐,你,有什么打算吗?”

  萧梦浅觉得,哪怕是听的是大师常说的那一套话,自己也确实察觉到了问题,在意识到了问题有解决方案之后,萧梦浅眉眼间都轻松了许多。

  “没有想好,再说吧,比起这个,我其实对另一件事情更困惑。”

  “什么事情?”慕云边凑了过来。

  “怎么能当一个好徒弟。”

  慕云边:“……”

  其实,对于这个问题,她师傅何老也没有想好,因为按照何老最一开始的设想,这个画展,这个仪式的带给萧梦浅的治愈是要高过这个师徒名分的。

  在边画画边叹气了三天后,何老想了想觉得不能这么放养自己的宝贝徒弟,又思考了一个下午,何老大概拟定了一个让萧梦浅可以充分了解自己所在流派的一个计划,然而这三天的叹气,其实距程依诺表白已经过去了四天。

  等到何老想好了如何教导自己的宝贝徒弟后,等来的却是程依诺的电话。

  “爷爷!梦浅不见了!”

  程依诺晚上回到家里见到厨房没有开灯,想着梦浅应该是有事情没有做饭,没事,她也会做,她给梦浅做饭,心里美滋滋的程依诺敲了敲萧梦浅的房门。

  很久不见里面有动静,程依诺顿时慌了,打开房门发现屋子里收拾的一干二净,一点关于萧梦浅的东西都没留下,程依诺当时就哭了出来,颤抖着一边给萧梦浅打电话,一边一间屋子一件屋子的找着萧梦浅,等到客厅时才发现,客厅的柜子上多了一幅画,上面还有一行小字:我出远门啦!过段时间给你答复,冰箱里有很多吃的,不许点外卖,不要喝咖啡!

  谁管你出不出远门啊,程依诺更慌了,一直以来害怕萧梦浅离开的担忧和恐惧蔓延开来,直到给慕云边打电话后,慕云边安慰了她很久说梦浅真的只是出远门,去自己解开自己的心结后,程依诺才慢慢停止了颤抖。

  一脸焦急叫来老朱和林阳准备去找萧梦浅的何老接到了慕云边的电话,在慕云边一通解释后,何老按着心脏,到底是年轻,说走就走了,差点给我也送走啊……

  刚挂完慕云边的电话,程依诺的电话又打来。

  “爷爷!诺诺也不见了!”

  愣了一秒钟才反应过来的何老干脆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人老了,活动活动心脏,也好,也好……

  “老朱啊,你去通知一下宋总吧,让她明天来上班,哎……现在的年轻人……”

  萧梦浅忘记和别人说的原因,其实是当她决定好第一站去哪里的时候,兴奋地她就很单纯的忘记了。

  第二天在宾馆醒来的萧梦浅意识到这个问题时,何老已经,已经无所谓了……

  没有明确的行程,拿着手机划到那里觉得那里好玩就去,也不管玩几天,此时正在东方沿海的国际大都市赛道上飙车的萧梦浅才没有想那么多,随着一个弯道一个弯道地闪过,肾上腺素飙升的萧梦浅根本不可能注意到,观众席上那个嗷嗷叫的姑娘。

  国际大都市咱也去过,这个地方就不逛了,听说再南下的江南小镇里,有传承百年的小吃,也有苏绣师傅几年制成的衣服,萧梦浅回身望着赛车场时,恨不得开着里面的车直接跑到那江南小镇。

  她思考过很多,担忧过很多,但现在,她穿着那件自己以前可能因为价钱根本舍不得买的藕荷色裙子坐在这家江南古朴的小店中喝着冰镇酸梅汤,她现在就是想当一个没心没肺的小姑娘。

  然而在小道对面的客栈二楼,程依诺拿着相机将萧梦浅对着空气傻笑的画面定格。

  看着相机里的照片,程依诺轻声笑着,有这些回忆,哪怕你真的拒绝,也,也没什么啦。

  将相机放在一旁,提笔倾述,是她为她写的歌。

  看着萧梦浅摇着扇子一步一跳的超着下一家店走去,程依诺看向萧梦浅的眼神中早已漾开了柔情。

  不过很快,程依诺发现事情有那么一丝丝不对,这个叫萧梦浅的小姑娘,是不是有点能跑啊,这几天随她一路南下,有时到一地去某处名胜古迹,有时到一地简单吃个当地美食,直到东南的某个沿海城市,一个小岛的椰子树下,程依诺才看到萧梦浅支起的画架旁摆着好几幅新鲜的画作。

  看着认真作画的萧梦浅和海岛炎热的天气,程依诺转身看着刚刚给自己端椰子汁的小男孩。

  “姐姐,你这个画卖不卖啊?”小男孩抱着冰镇椰子走到萧梦浅身边问道。

  “嗯?”正在画画的萧梦浅低头看去,看到是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后蹲下来说道:“这个画不卖哦,但是……”

  但是还没说完,小男孩拿着自己的冰镇椰子递给了萧梦浅:“姐姐,我拿冰镇椰子和你换好不好?我们家的椰子,是全广孺市最好喝的!”

  “嗯……不过这个画不行,姐姐再给你画一幅好不好?”

  “好!我要摆个超人的poss可不可以啊?”

  “当然可以哦!”

  “好耶!”

  就在程依诺快要被海岛的蚊子折磨疯的时候,在一家旅馆二楼看风景的程依诺看到了萧梦浅,她!她穿着泳装出来了!

  呲溜……

  程依诺听到自己发出了这么个声音,她站在二楼看的很清楚,小姑娘一开始脚尖轻轻划着水,对于萧梦浅来说,海边她去过,但是真正来海边玩,这是第一次。

  小心翼翼的试探着一阵阵冲刷来的海水后,程依诺看到萧梦浅一个飞扑趴在了海水里然后像个八爪鱼一样蹬啊蹬的,把自己送到海里,接着游啊游,看到萧梦浅趴在海里的程依诺实在没绷住,拍着桌子放肆笑着,一边笑着一边不忘记打开相机,这次不拍了,直接录像吧。

  东南方向的几个城市走走停停后,萧梦浅坐飞机一路朝着西北而去,绿油油的草原上,一间蒙古包里,程依诺左手拿着羊肉串,右手拿着相机,将萧梦浅骑马的照片拍下。

  照片里的萧梦浅,一头长发扎起束在脑后,黑色牛仔裤修出她腿部的线条,再往上,镂空的亚麻长衫下是紧身的上衣,勾勒出她身材的同时,让梦浅整个人显得英姿飒爽,甚是潇洒。

  而等到晚上,草原的无垠夜空下,小小的人儿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下次,下次再来时,一定要和她躺在草坪上看星星,程依诺对着流星划过的夜空许愿。

  第二天,萧梦浅做了件程依诺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她看见萧梦浅像个舞王僵尸一样拿着剪刀朝着羊群跑过去,接着就看到几个人拉着一头羊出来,而萧梦浅拿着剪刀在一旁比划,不知道从何处开始修剪的萧梦浅被一个大叔戳了戳,萧梦浅扭头看到大叔拿了个大号剃刀,看两人的嘴形好像是说:

  “你那个不好使,得这个。”

  “好使不?”

  “好使!”

  在劳作了一天后的萧梦浅,如愿以偿的在晚上吃起了烤全羊,巨大的篝火将草原的黑暗照亮,众人围着篝火唱着歌,时不时还能看到远处几个汉子骑着骏马呼啸而过,豪爽的笑声甚至盖过了这边唱歌的人群。

  一番狂歌痛饮,一阵身心舒畅,在篝火的红光之中,程依诺比了个嘘的手势后,将沉沉睡去的萧梦浅抱起,回到她租住的蒙古包里,在依依不舍的拍下一张睡颜后转身离开。

  再往西,草地渐渐稀疏荒芜,黄沙开始弥漫,有几处沙漠中的残垣断壁,在一个沙暴到来前的下午,远处不断蔓延的昏暗天空给人以压倒性的气势,宣示着自然伟力与无情。

  饶是如此,萧梦浅也盯着远处的沙暴不断变换着站位,寻找着描摹这个遗迹的最佳角度。

  这也是第一次程依诺觉得自己要死了,沙暴的中心虽然离这里有一定的距离,可哪怕身在骆驼围城的“墙”里,那灌满浑身的黄沙和耳边呼啸的风声还是让程依诺全身瘫软。

  等到沙暴过后,程依诺跳起来来不及清理自己身上的沙尘,就拿望远镜朝着萧梦浅那边看去,只见一个沙丘慢慢耸动,突然一个沙姑娘跳了出来嗷呜一声。

  这一嗷呜,就连一旁的骆驼都看不下去,朝着萧梦浅吐了个口水。

  再向西,越过古河道,再走几公里,便是改道之后的长河,长河落日圆的美景让远处的孤城残垣更添几分萧瑟。

  因为临近市区,这座古城垣尚有人维护,沿着吱吱作响的木板一路向上,萧梦浅登上城墙,过了很久,等到萧梦浅一行人的驼队想着日落的方向慢慢行进时,程依诺登上城墙,拿着从牧民手中借来的羌笛缓缓吹奏。

  伴着天色渐渐昏暗,羌笛阵阵,驼铃悠扬,萧梦浅步入了这个充满了……烤羊肉烤牛肉烤腰子一大堆烧烤的城市,看着闹市中萧梦浅一家店一家店的辗转腾挪,程依诺嘴角抽了抽,算了,多吃点,这姑娘那么些个年,瘦的都有点脱相了,多吃点好啊。

  被烧烤的香味熏透的萧梦浅在时却在下一站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落泽市的冬天从不下雪,记忆里寒冷的感觉却从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开始蔓延,还……还好,萧梦浅任由着那些回忆蔓延,冷若冰霜的记忆崩坏着她的眼眸。

  走在后面的程依诺看着萧梦浅越走越慢,心也不自觉地紧张了起来,直到萧梦浅完全停下望着窗外,程依诺更是想冲过去抱住她,很久很久,萧梦浅才从新买起步伐,而放下心来的程依诺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经向前走了好几米。

  不过和程依诺预想的不一样,萧梦浅并没有出机场去以前自己生活过的地方,或者是和季何芳一起走过的地方,而是在机场里直接转大巴,去往了小县城。

  在小县城下车后再转大巴,沿着修好不久的盘山公路一路往深山里走去,下了大巴之后,萧梦浅看着周围翻新的水泥路很是陌生,她本就对这里不太熟悉,建成一新的街道更是与萧梦浅早些年的记忆完全不符,不断的问路走错后,也是到了天色暗淡时,萧梦浅才找到了她父亲迁过的墓。

  墓碑前杂草丛生,可墓前的一小块地还算整洁,墓碑上的落灰也并不是很多。

  看来还是有人打理的,萧梦浅在墓前长跪,将那些杂草一一除净,而后对着爸爸的照片,也不管冬日的山里是如何的寒冷潮湿,就在墓前跪着,讲了很多很多,一边讲,一边拿出湿巾擦着墓碑上的灰尘。

  等到山林间一片寂静时,萧梦浅才起身离开,在她离开后,程依诺从守墓人的小屋中出来,拿着买来的花,轻轻放在萧均竹墓前。

  “叔叔,不论如何,我都会照顾好她的。”

  高中旁沿街的店铺,除了文具和饭店以外,咖啡店额外的受欢迎,萧梦浅知道来到落泽市之后,自己的心绪一定会有很大的波动。

  今晚怕是要失眠了,干脆喝点咖啡,晚上画画吧,一边想着,一边过了马路走到那家咖啡店。

  点咖啡的时候萧梦浅想到了一件事,自己还在字条上嘱咐不要让程依诺喝咖啡呢,只不过现在……

  就在萧梦浅拿着咖啡回到学校门口刚刚站定的时候,萧梦浅突然腰间一紧,紧接着就听到撕心裂肺的低吟:“梦浅……”

  听到这个声音的萧梦浅浑身一颤,带着难以置信和激动的目光转身,怀里的季何芳哭的不能自已,什么也来不及说,兜兜转转在耳边的话只有梦浅两个字。

  “芳……芳……”呼唤这个在自己怀中的人,萧梦浅声音带着嘶哑,不敢确信这是真是假,辗转多年,又在这里见面……

  她们聊了很久很久,程依诺双手颤抖着,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只是放下相机后,她突然间没有再跟下去的心情,后面程依诺只知道,路过的女生递给过她们纸巾,她们两个一直在高中门口待到晚自习下课,见到了当时教导他们的老师……

  程依诺不知道的是,在刘瀛和杜文问道她们在一起过的怎么样的时候,两个人都沉默了,谁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眼泪又流了下来。

  再往后,那天晚上睡着了没有程依诺也忘记了,萧梦浅最后去了哪里她也忘记了,她待在宾馆的床上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自己一路上的记录。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仿佛是在给自己的喜欢演一出剧,剧散人也散一样。

  程依诺说不上来,她迈着继续跟着萧梦浅的步伐出了宾馆,在高中门口驻足,在那家店买咖啡思考要不要放弃,在转身的时候选择了听到那个答案,却在一抬眼的时候愣住。

  习惯了上班前买一杯咖啡的季何芳没有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程依诺,从慕云边的口中,她知道了程依诺对萧梦浅的喜欢,两个人对视了很久,程依诺才轻声说道:“你好……”

  季何芳回了一句你好后,便没有了下文,空气中弥漫的并不是尴尬,而是不知从何开始的话语。

  “她已经走了。”季何芳说完就看到程依诺的眼中出现了恐慌。

  “她去哪里了?”程依诺声音中带着慌乱,她在宾馆浑浑噩噩的过了三天,是三天,她没待那么久的,她只是想缓一缓……

  “她去雪山了。”季何芳语其中带上了莫名的骄傲,因为当萧梦浅说自己明天就要走的时候,她就猜到了她要去雪山了。

  “我告诉你是有代价的。”季何芳看到了程依诺眼里闪烁的光。

  “照顾好梦浅啊……一辈子……”季何芳嘴角还挂着骄傲的笑,其实是替我照顾好她啊,那么好的姑娘,我怎么,能在程依诺面前哭呢?

  “你不能哭!你答应我照顾好她!程依诺!你爷爷告诉我过,你的名字就代表着遵守承诺,你答应我!程依诺!”

  “我,我发誓,我会照顾好萧梦浅,一辈子。”

  咖啡店外不远处的树下,两个人完成了关于一个女孩儿一辈子的约定。

  哪怕内心有一个声音告诉她,虽然季何芳已经退出了,可程依诺看着蹲下来放声大哭的季何芳,内心却没有半点喜悦,蹲下来试了她脸上的泪,哭着对她说重复了那句誓言,然后将她搂在怀里。

  北方的雪山里外,旅游景区和度假胜地的指引牌指引着萧梦浅坐上了去往那个阔别多年的村落的缆车。

  上次来这里,还只能靠人力和驮马,多年之后再见,已是翻天覆地的变化,在缆车不断升高的过程中,可以看到那个在绵延雪山中静卧的村落。

  天青雨雪,晚来霜临。

  不知道那个名叫袁杰严的村长还在不在,也不知道那个名叫雪琳笺的姑娘现在如何?

  在漫长的回忆中,缆车终于抵达了终点,虽然这里被作为旅游景区开发的很不错。

  可是寒冷的气候真不是一般人受得了的,所以霜临村的游客并没有想象中的多。

  但旅游肯定是带动了这个村落的发展的,单是街道布局的变化,都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萧梦浅认不出雪琳笺的家在哪里了,连那个村长办公室也不见了,顺着小路向前走,只能看到……

  看到红旗招展的操场上,一群孩子们在雪地里嬉闹,教学楼早已翻新,一间间教室干净整洁,朗朗的读书声传来。

  萧梦浅犹豫着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也不知道方珊校长是否还在这里教书,那些孩子们,也都长大了,这里是肯定见不到了,现在的条件,应该都去县里读书了吧。

  走进学校,那些孩子们看着如此陌生的面孔走进都朝着这边望过来,不过也才片刻,嬉笑的声音又继续响起。

  那个曾经被用来做饭的松木小屋早已被砖瓦所替代,窗户上的雾气表明了室内的温暖。

  就在萧梦浅刚刚走过那间小屋后,突然间身后吱呀的声音响起,隔着厚厚的棉布盖着的门,萧梦浅就听到里面传来激动的声音。

  只是又等了片刻,才见到双腿因为寒冷和劳累而有些变形僵硬的方珊,掀开了厚厚的帘子走了出来。

  不过十多年的时光,方珊除了双腿,外貌也没什么大的变化,见到萧梦浅先是踌躇的喊了一声:

  “萧梦浅?”

  见到萧梦浅眼睛中带上了色彩,方珊激动地唤道:“萧梦浅!”一边唤着,一边朝这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来,萧梦浅看着心疼,赶忙上前扶住方珊,眼眶却也跟着方珊一起红了。

  “都,都大姑娘了!”

  一双粗糙的手抚上了萧梦浅的脸颊。

  “方校长!”

  萧梦浅应了一声后,看着方珊发间一片银丝,还是没忍住落下了泪。

  “哭什么啊,这么多年了,见面了高兴才对。”方珊说着一拍腿:“嗨呀,光顾着咱俩了,你是不是不认识咱们霜临村了,我带你去找找村长!”

  伴着踩着积雪的吱吱声,还有方珊兴奋地语调:“你是不知道啊,咱们这里啊,变化可大了!”

  作者有话说:

  万字更新!。!

  如果有错字和排版问题记得告诉我哦,码了一万字现在神志不清了!。!

  大家每天都要开心呀,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