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聿临望了他几秒，颜煜也身体紧绷地同他对视。
正当颜煜犹豫是否要开口的时候，江聿临又很困乏地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安静地闭上眼。但与之前不同的是，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像是发生了一件极为开心的事。
颜煜盯了江聿临两秒，暖色的灯光把江聿临照得很温和，面部线条比平时柔和很多，嘴唇晕染着淡淡的光泽。
不知为何，颜煜的心又忍不住快速跳了两下。
他摸了摸自己唇，总有种江聿临还贴在他唇上的错觉，上面还有湿漉漉的感觉。
完了。
颜煜脑子里只能想到这两个字，旋即触电似地起身，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江聿临的家里。
他慌张地离开小区，像只乱撞的蜜蜂走在街上。夏日的晚风吹在身上，远不及他身上的热意。
他为什么没有推开江聿临？
为什么江聿临会亲他？
江聿临叫了他的名字，没认错人吧？
......
颜煜的脑子里蹦出了许多问题，即便不用手去触碰，他也能感知到自己左胸腔剧烈跳动的器官，跳动的频率比跑了一千米还要剧烈。
他在街上乱逛了半个小时，又在自家小区底下徘徊了许久，直到被下楼散步的老妈揪住，才抱头跑回家里。
颜煜在床上躺了大半天，混乱的大脑始终未能恢复正常，他翻起身决定画几张速写冷静一会。
只是刚一接触到画笔，他的脑子里又全是江聿临的身影。
他不是没有画过江聿临，但临到下笔时又不知从何开始，最后又只能郁闷地躺回床上，面对他久未深思过的问题。
他对江聿临究竟是怎么想的。
颜煜不喜欢玩弯弯绕绕的东西，也不喜欢想太多，就算有疑问，也要很快弄清，从不会让自己的烦恼纠结太久。
这个问题他曾经心虚地逃避，又假装无事发生，但现在他好像没办法再继续装作和以前一样。
他还没忘记自己和江聿临接吻时全身酥麻的感觉，也还没有忘记自己狂跳的心率。
即便颜煜开窍晚，又一直不愿直面，但他真正意识到后，才发现自己不愿把对江聿临的感觉和其他混杂在一起，不清不楚地埋入心底。
无论睁眼还是闭眼，他都只能想起江聿临。过去那些在一起的片段像是老式放映机，江聿临的身影充斥在每一张倒映在屏幕上的胶片里。
颜煜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喜欢江聿临。
很多事情，江聿临可以，换个人就不可以。
比如拥抱，比如亲吻。
他趴在床上，很难说清自己的心情，像是打开了一瓶气泡水，细密的气泡伴随着那些酸酸甜甜一起占据了他的心脏，好像又酸又胀，但等气泡消散过后，里面填充的其实是清爽的果汁。
他拿出手机，慢慢翻看起从以前到现在，自己和江聿临的聊天记录。
他们发消息的频率不多，因为大部分时候他们都能见面，就算有问题更多的时候也是用电话来沟通，真正留下来的文字记录很少。
即便只是几个字，颜煜也能通过屏幕想象出江聿临说这话时的模样。
那江聿临亲他，是喜欢他的意思吗？江聿临会跟朋友接吻吗，不会吧。
颜煜很少这样忐忑又紧张地猜测江聿临的心意，因为大多时候江聿临都会告诉他做或者不做，想或者不想，让颜煜感到不解的时刻少之又少。
颜煜不好自己贸然做下判断，只好求助外援。
尽管陆思源看上去不靠谱，但他至少有过恋爱经验，在这个方面也许比江聿临还要有话语权。
「陆思源，你看得出来江聿临喜欢谁吗？」
那边很快就回了信息：「江聿临？不好说，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但我猜应该是糊弄别人的，他那种性格会喜欢上谁啊。」
「什么意思？」颜煜一脸震惊地发消息，江聿临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了，他怎么不知道。
「上个月不是有人跟他告白吗，他拒绝人家的时候说的，说自己有喜欢的人而且还在追。但我在学校就没见过他跟谁有过眼神交流，每天放学老早就走了，说不定是哪个补习班的同学。」
颜煜愣了愣，江聿临每天放学后都会跟他一起回家，除非江聿临有分身术，否则他怎么也找不出江聿临有和另一个人相处的时间。
「怎么，江聿临是打算毕业了紧跟潮流跟对方告白，找你支招？」
「不是。」颜煜匆忙否认，一颗心跳得极不规律。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浏览器的搜索记录里几乎全是如何判断一个人喜不喜欢自己。
他一面觉得自己跟江聿临的日常很正常，不必套进那些笼统的回答，一面又忍不住对比江聿临和其他人的行为。
这个夜晚，颜煜不出意外地失眠了。
他企图通过江聿临对自己的特殊关照找出那么一点不同寻常。偶尔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但又难以克制那些浮想联翩的想法，但最后也没有得出一个确切的回答。
他没见过江聿临对谁跟对他一样，弄不清楚江聿临对自己到底是过头的友情，还是也有那么一些喜欢在里面。
第二天一早，颜煜就出了家门。他从家里拿了两罐母亲朋友送的蜂蜜，又在江聿临家楼下买了点水果。
江聿临喝了酒，他买这些很正常吧。颜煜想，他可以不必那么着急问江聿临，可以先问问他的态度，再不然还有以后。
什么事都可以慢慢来，无论是朋友还是其他关系，颜煜都不想失去江聿临。
等他走到了江聿临小区楼下，平时几乎没什么人的大厅站着几个高大的黑衣男人，像是拍电影一样。
颜煜观望了一眼，刚想从另一个门进去，就看见了从电梯口出来的江聿临。
江聿临换了身衣服，面无表情地跟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妇人从里面走出来，跟那些人一样散发着请勿靠近的气势。
即便是同一个人，颜煜好像也无法把现在的江聿临和昨天晚上的江聿临联系起来。
颜煜就站在大厅另一边，还在犹豫要不要开口叫住江聿临的时候，江聿临的视线刚好投了过来，颜煜便伸手和他轻轻打了个招呼。
江聿临看了他一眼，侧头跟那名妇人说了几句后，拉着颜煜走到一处阴凉的地方才开口。
“你怎么来了？”
颜煜视线不住地往身后那几辆轿车上看，忘记了自己的目的，追问江聿临：“你要走？”
在江聿临出来之前，他看见有人拿了两个箱子装在轿车的后备箱。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想起江聿临也有两个一样的箱子。
江聿临嗯了一声，脸上表情淡淡的，像是临时通知颜煜一样，很平淡地告诉他：“颜煜，我要出国了。”
颜煜有点反应不过来，嘴比大脑先问出口：“这么突然？去哪啊？留学吗？”
“以后可能不回来了。”
颜煜听着江聿临的答非所问，觉得脑子好似仍没有缓过来，卡机一样地做出反应：“没事啊，现在出国很容易，我可以去找你。”
“不用，我可能不会再联系这里的人了。”
听到这句话，颜煜才终于明白过来，江聿临不是来跟他告别，是要来跟他划清关系的。
“...为什么？你要去的地方很远吗，还是哪里不方便？”
“很远，而且也不方便。”江聿临说得客套果断，仿佛对面的人跟他只是陌生人，不值得他透露行踪。
“为什么？是不是你家发生什么事了？”颜煜不明白江聿临为什么要说这些。
一个月前他们还在商量毕业后要去哪里度假，江聿临还在说自己想要报考的学校。
一个月后，江聿临就突然转变态度，如果他今天不来，江聿临是打算不声不响地离开？
“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能告诉我吗，说不定我可以帮忙...”颜煜不知道怎么面对这样的江聿临，先前的欣喜一扫而空，满脑子只剩下江聿临要离开并且不再回来的信息。
江聿临也许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不然怎么会这么反常，他内心冒出各种可能的猜测，只希望江聿临不要用沉默来回答。
“颜煜。”江聿临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罕见地打断了颜煜的话。
他看着颜煜，黑漆漆的眸子仿佛透不进任何光亮，声线很冷，“你回去吧。”
颜煜望着江聿临，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来之前，他想过很多种和江聿临谈话的场景，可仍没能预料到现在的场景。他以为江聿临对自己就算没有喜欢，也许也有一些这么久的情谊。
不然他怎么愿意在暴雨天来接他，怎么愿意陪他去不想去的寺庙祈福，怎么愿意耐心一遍又一遍地教他基础学科。
颜煜闭了闭眼，努力忍耐心头翻滚的情绪，认真地问他最后一个问题：“你是不是从来没把我当成过你的朋友？”
他不奢求江聿临对自己有其他超过的情绪，至少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一样，不要没有原因的离开，不要用这副对待陌生人的态度。
江聿临望着他，过了几秒，反问他：“颜煜，你多大了，朋友这两个字有那么重要吗？”
颜煜的嘴角慢慢放下，低头看着两人的距离。以前他觉得江聿临和自己有距离没关系，他会主动很多步，江聿临总会愿意主动迈出那一步的。
但现在他恍然意识到，他们两个人也许从没有在同一条路上，哪怕是相向而行，也没有相遇的机会。
他听懂了江聿临的回答，也没有更多的勇气再问下去，只觉得今天兴冲冲跑过来的自己可笑。
“...我知道了。”颜煜垂头应声，转身往小区外走。走了两步才想起自己还买了东西，不过现在已经没有需要送出去的人了。
就算送出去，对方也不会接受。
夏日的风和空气都躁动不堪，蝉鸣一茬又一茬的在耳边不停歇地交错响起。颜煜觉得没有比夏天再糟糕的季节了，每一丝热浪和浑浊的热气都让他的狼狈无所遁形。
他懊悔自己的醒悟太不合适宜，也许过早一点，江聿临还愿意配合他继续玩朋友的戏码，也许再晚一点，他就不会抱有如此大的期待换来这样的告别。
但偏偏是现在，明明江聿临的话已经很清晰明了，他的心脏还像是在不舍一样，沉默又激烈地跳动。
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反复揣摩江聿临这几句话，试图找出自己理解错错误的原因，但无论怎么回忆，他也只能得出江聿临确实是要跟他断绝联系的结论。
作者有话说:
过去的篇幅差不多结束了，之后都是现在的故事
（明天不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