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不见，颜煜发现江聿临最大的变化是变得不要脸。
当他打着哈欠准备去小区门口的早餐店随便买点东西应付时，迎面便看见了坐在早餐店的江聿临。
而后者看到他后，还若无其事地跟他打了个招呼。
颜煜理所当然的无视，跟老板娘点了个头：“阿姨，一笼肉包，一杯甜豆浆。”
他几乎每天早上都会来这买早餐，跟老板娘也混了个熟脸。
“原来那个漂亮的年轻人是你朋友啊，他很早就来了，在这坐了一个多小时呢。”老板娘端了一屉包子放到颜煜面前，还贴心地递了个空碗，“甜豆浆在左边，你自己打就行。”
颜煜看了眼从进门就一直望着自己的江聿临，继续无视，并且向老板娘重申：“我不认识他，麻烦您把东西打包，我带走。”
老板娘抱歉地笑笑：“我还以为你们认识，要一起吃早饭。”
颜煜表情很不好的结账，拎着包子豆浆，把卫衣的帽子拉得更低，企图忽略江聿临的视线。
然而偏偏有人不识好歹。
江聿临跟在后面，声音不大地开口：“昨天你一直没来。”
颜煜觉得江聿临这话有些好笑，他又没说他会去咖啡厅。
“季秋姐说你经常在这家早餐店，我来碰碰运气。”江聿临仍然接着开口，似乎一点读不懂颜煜拒绝跟他交流的信号。
颜煜加快脚步往小区走，在快到入口的时候忽然被人拉住手臂，那人的体温很低，手心带着冷意，冷得颜煜嘶了一口冷气，只有在室外待了很久的人才会有这种温度。
但也不一定，因为江聿临说不定是冷血动物变的，所以身上一年四季都是这个体温。
他回头看着拉住自己的人，挣了两下没挣开，当即火气就冒了出来：“你烦不烦？”
江聿临没说话，那双具有迷惑性的眼睛望着颜煜，好像正注视着十分珍视的人。
就算颜煜很烦江聿临，也不得不承认江聿临的脸确实称得上漂亮。以前还只是皮肤白了点，长得秀气了点，长大后怎么五官分明得跟个混血一样。
江聿临从外套里拿出两张没有皱褶的门票，塞到他的卫衣口袋里：“音乐会的票，你可以和朋友一起，本来想昨天给你的。”
他说完就松了手，好像只是单纯把这两张票送到颜煜手里。
颜煜掏出口袋里的票看了眼，这是最近在巡回展出的音乐会门票，乐团邀请了一位负有名望的钢琴家，因此几场音乐会的门票早早售光。
他提前买了票，只是位置不如江聿临的这两张靠前。
“用不着。”颜煜把票递回去，江聿临却不肯接。
“不想的话可以丢掉。”江聿临很平常地开口，好像送给颜煜的是两张在路上接到的传单，丢掉才是正确的选择。
“...施舍谁呢？”颜煜咬牙说出这句话，前排座位对他来说确实具有吸引力，但一看到江聿临那张脸他就堵得慌。
江聿临没回答，只是忽然捂嘴咳了起来，浓密的睫毛扇了扇，眼皮微微耷拉，有些没精神的看着他，然后露出一个苍白的笑：“你想怎么处置都可以，我只是想送给你。”
颜煜：“......”
装什么装，那么大高个在这一副风吹病倒的死人样。
他生气地把票甩回江聿临身上：“我是路边的乞丐？不需要。再让我在我家楼下看见你，见你一次揍一次。”
江聿临看着他，脸色保持不变，很认真地点头：“那你到时候轻点。”
颜煜觉得江聿临的厚脸皮已经修炼到一种刀枪不入的境界，懒得跟这个白痴再多说，拎着早餐快步回到公寓。
托家庭教育的影响，颜煜的生活平凡又规律，既没有不吃早饭的陋习，也没有一宅一整天的习惯，除非昨天那样的大暴雨，不然他吃完晚饭雷打不动的会去楼下散步。
这座小区地段虽然不在最繁华的地方，但因为临靠江边，夜景漂亮，稍微走一截就能到江边公园。
颜煜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等走到一半，风突然一阵一阵的刮了过来。
起先他以为这只是正常的江风，直到细小的雨点落在身上，才发现这是下雨的征兆。
他戴上卫衣帽子，手揣在口袋里，火速往公寓跑回去。
雨越下越大，等他到电梯口的时候，细密的雨丝已经淋湿了额前的发梢，微小的水珠挂在头上，他抹了抹，沾了一手的凉意。
现在正直春夏交际，虽然日历上已经跳到了五月份，但这座南方的城市似乎不太清楚什么叫做春天，温度随时在短袖和卫衣之间跳动。
他把手藏进袖口，抱着手臂刷卡按好楼层，电梯门打开后，原本空旷的过道忽然之间多了好几箱东西。
这栋公寓是一梯两户，小区保安说他这层楼的房子都已经卖出去了。不过颜煜在这住的几年，从没见过旁边的房门打开过，他猜估计是哪家人买来投资养老的。
眼下终于有人要搬进来的痕迹，他不由得放慢脚步，看了看那几箱留在电梯旁边的箱子，还有开着的房门。
下一秒，里面就走出来一个熟人。
颜煜觉得自己真是见鬼了，还是因为本命年犯太岁，怎么走哪都能碰到江聿临。
江聿临手里抱着一箱东西，看见他后依然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不知道是不是楼道光线的原因，颜煜觉得江聿临的脸比早上还要更苍白一点。
不过江聿临以前体力就很一般，多半是体虚。
颜煜没有纠结这个细节，而是臭着脸，企图用威胁的目光逼退往他方向靠近的人。
颜煜的长相并非凶神恶煞的那一卦，但因为眼皮很薄，眼尾上挑，再加上他拧眉瞪人，也确实有那么几分不好靠近的气势。
江聿临把箱子放到一旁，向他慢慢走近。颜煜这才惊觉他竟然比自己高出一截，这人怎么回事，他们俩以前明明只差一点，呆国外几年磕生长激素了？
眼看他的影子逐渐覆盖过来，颜煜冷声阻止：“你什么意思？故意找茬？”
江聿临停在一米外的位置，侧头捂嘴咳了两声，才声音沙哑地开口：“你不是说要揍我吗？”
他说完又迈近一步，露出来的皮肤在节能灯的映照下呈现出冷色的白。
颜煜无意瞟了眼江聿临脖间的皮肤，觉得外面的风好像从袖口钻了进来，冷得他一哆嗦。
听到江聿临光明正大的挑衅，颜煜当即忍不住提高一点音量：“你以为我不敢？”
江聿临摇了摇头，语气又变得笃定起来：“我知道你敢。”
“......”颜煜真想把他这张嘴缝起来，没见过这么讨打的。
既然江聿临都提出这么变态的要求，颜煜也不介意满足他的心愿，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揍他。
颜煜手在口袋里握成拳，瞄了眼似乎真的不准备躲避的江聿临，一拳打在了他身上。
江聿临确实没有躲，还被他这一拳打到了地上，然后不停地咳起来，咳得脸上都浮了一点红。
颜煜愣了下，看着坐在地上的人。他寻思这一拳还没上次那一脚用力，江聿临怎么就跟个稻草人似地倒下去了。
“...你别装。”颜煜移开眼，语气不太友善，“上次那么大力都没把你踹地上去。”
江聿临抬头望着他，仍然笑着说：“抱歉，今天发烧了，下次我尽量站稳。”
这人果然有病，颜煜心气不顺，一面懊恼自己居然跟一个有病的人较真，一面烦死江聿临在他面前这副病恹恹的样子。
“发烧了就别出来乱晃，长得这么欠，当心被人套麻袋揍一顿。”颜煜抛下这句话，摁了指纹开门，然后重重甩上门，楼道的声控灯哗啦啦亮了起来，也不知道在生什么气。
颜煜进门后也没立刻进房间，而是坐在沙发上平复心情。他不知道自己的情绪是因为江聿临无的出现还是因为他轻飘飘的态度，但江聿临的每句话都让他感到烦躁。
这股烦躁让他都忘了深究江聿临为什么会搬到这里。
不管他怎么想，江聿临显然未能察觉到他的心情，还毫无眼力见地按他的门铃。
颜煜站在门口，可视对讲屏幕里显出江聿临的脸，不过他等到屏幕黑掉也没有接通。但江聿临很快就按了第二次，第三次。
......真烦。
颜煜点了接通，短暂的杂音过后，他不太耐心的警告通过听筒传到了门外：“按什么按，信不信我告你扰民？”
江聿临望向屏幕，仿佛正在跟里面的主人对视：“你家有退烧药吗？我才搬过来，家里什么也没有，外面在下雨。”
他眼神温和，语气诚恳，好像再找不到比他更需要帮助的人。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他的请求，哪怕没有药品，也会因为他英俊的外表和良好的态度而回答一声抱歉。
颜煜盯着对讲屏幕，没说话，冷冷哼了一声，果断挂掉了对讲。
颜煜窝在沙发上发了会呆，脑子乱糟糟的。江聿临从以前开始就没什么良好的生活习惯，生病也几乎不怎么管，万一把脑子烧傻了怎么办。
他说不出自己出于什么心态，转身去药箱里翻了翻，随便拿了几盒退烧的药品。
开门的时候，江聿临还在慢吞吞地搬那些看上去有一定分量的收纳箱。他的脸色确实称不上好，修长的身形裹在卫衣里，看不出身上的肌肉如何，颜煜猜测他肯定不怎么锻炼，否则怎么会吹了一点冷风就发烧了。
他几乎是把手里的塑料口袋摔进了江聿临的怀里，然后嫌弃地开口：“别到处传染病菌，一点公德心都没有。”
他说完又踹了下电梯旁边仅剩的纸箱，然后朝江聿临使了个眼色：“今天不跟你计较，看见那箱子了吗，那就是你再骚扰我的后果。”
江聿临看着刚好滑停在自己门口的箱子，点了点头：“谢谢，刚好我不用搬到门口。”
颜煜狠狠瞪了他一眼，一天之内第二次摔门回家。
他踩着地毯窝回自己的沙发，把电视音量调到一个足以盖住门外动静的程度，企图压制内心的烦躁。
不对劲，江聿临整个人太不对劲了，出国呆了几年脑子呆坏了？
以前还只是不会说话，现在好像真的变成神经病了。
作者有话说:
江聿临追人主打一个刷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