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 聆听神之旨意。

  酿酒喃砜、乐器、歌舞,巫女会的事情很多,但最玄妙也最重要的,则是她们对神谕的聆听与理解。

  今日的乌丸雾屿与上次相比已有不同。

  他魂游世间, 前世今生地经历了一个遍, 品尝过疾苦, 感悟过绝望,如今却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若不受神明宠爱, 他又怎会有重来一次弥补遗憾的机会?

  乌丸雾屿是信神的,他相信有神明的存在, 却从不信神明的宠爱会降临在他的身上。

  如果乌丸莲耶是老乌鸦,那他就是一只小乌鸦,漆黑的鸦羽覆盖在他的身上,他的身体里流淌的是脏污腐臭的血液,他的人生也是无法拯救的一眼便能看到头,神明从不曾垂怜于他, 他将在绝望中被乌丸莲耶榨/干最后的价值而死。

  乌丸雾屿拜神、求御守, 其实不过是图个心安罢了。

  因为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些寄托,神明就是他的寄托,一面寄托, 一面毫无信任,乌丸雾屿对神明的态度着实矛盾了些。

  “你是怎么知道的?”乌丸雾屿语气冷淡了下来。

  琴酒则已经掏出伯/莱/塔,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巫女。

  面对枪/口, 巫女没有害怕,她仿佛一个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殉道者, 撤了供桌上的一叠点心递给两人,问:“要吃些东西吗?”

  “谢谢。”乌丸雾屿拿起一块点心, 却没有吃。

  巫女微笑,说道:“没有巫女会用毒点心上供。”

  “万一你不是巫女呢?”

  “那我该是什么?”巫女笑着问:“除了神明之外,还有谁知道你重生的事情吗?”

  乌丸雾屿沉思片刻,示意琴酒收起手/枪。

  在他的安全屋放置监听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上,就只有琴酒知道他是重生的,乌丸雾屿相信琴酒不会出去乱说。

  所以答案就只有一个。

  “你真的能够和神明沟通?”乌丸雾屿上下打量着巫女。

  巫女语气平淡:“你现在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一个巫女,倒像是看着一样商品。”

  “因为你在我这里突然变得有价值了,我只是在衡量你究竟有多少价值罢了。”乌丸雾屿问:“祂说了什么?”

  “我们这里是稻荷神社。”

  “我知道。”

  “稻荷神是一位善良的神明,司职农耕,但事实上,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神明都并不只有单一的力量,也并不只是在做分内之事。”巫女在正殿内缓缓移步,边走边说:“你每一次的叩拜,每一次的祈求,你内心深处的绝望,所有的一切,神明都接收到了。”

  “他还是个喜欢读人心的偷/窥/狂?”乌丸雾屿嘲讽。

  琴酒皱了皱眉,讳莫如深地看了神像一眼,似乎是担心神明会降罪于乌丸雾屿。

  “乌丸先生,日后你们不需要再来这里了。”巫女平静地说道。

  乌丸雾屿错愕,尔后心中竟然凭生出一股惊慌,急问:“祂生气了?神明的肚量就这么大吗?”

  “乌丸先生真正想要祈福的对象其实是黑泽先生,可他的未来从不掌握在神明手上,而在你的手中。”巫女对着乌丸雾屿福了福身,说道:“神明已经做了他该做的部分,未来的一切,就靠二位自己了。”

  离开神社后,乌丸雾屿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她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让我们来了?”乌丸雾屿很不理解地问。

  琴酒沉默地给乌丸雾屿系好安全带。

  “那我们明年还能来求御守吗?御守会不会已经不管用了?”乌丸雾屿低头拨弄御守,心中惴惴。

  琴酒发动了车子。

  “你上一世就是因为我死之后没去求御守,所以最后才……”

  “雾屿。”琴酒喊他。

  被温柔的喊了名字,乌丸雾屿立刻闭了嘴,眼神却仍有些不甘。

  “没有你的话,御守对我毫无意义。”琴酒沉声说道。

  乌丸雾屿立刻反驳:“怎么可能,御守分明是有用的。可上一世自从我死了你就没再去过神社,所以才……”

  “没有用。”琴酒笃定地重复。

  乌丸雾屿还想反驳,却听琴酒又说道。

  “留住我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御守喃砜,是你。”

  乌丸雾屿愣住。

  他呆呆地朝琴酒望了过去,琴酒的视线一直看着前方的路,根本没扭头看他,认真开车的模样好像刚刚什么都没有说过,一切只是他的幻听。

  但琴酒却再一次强调:“你才是留住我的人,所以你最好别死。”

  他们是鱼与水的关系,乌丸雾屿从不是被困住的鱼,琴酒才是那条鱼。

  神明是真实存在的,神明已经宠爱了乌丸雾屿,可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他们自己走下去了。

  互相扶持地走下去,他们密不可分,缺一不可。

  乌丸雾屿仍挂着那条新御守,并且格外任性的决定,明年他们还要去求御守,赐福什么的,也是靠不要脸去求来的,难道这不算是靠他们自己吗?

  神社一行之后,乌丸雾屿坦诚了许多。

  “诸伏景光,降谷零,伊达航,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他们五个以前是警校的同期,还是同期里面关系最好的五个人!”

  苏格兰是诸伏景光。

  安室透是降谷零。

  诸伏景光是他上辈子作为游魂飘荡时多年的好友。

  这些事情,乌丸雾屿统统告诉了琴酒。

  琴酒黑了脸,所以苏格兰和安室透都是卧底?警校的同期来当卧底,公安是不是有病!

  “还有这个,他以后会拿到代号莱伊,组织真是瞎了眼,他的真实身份是FBI的王牌赤井秀一,他爸妈是mi6,他弟弟是未来的‘太阁名人’,还记得我之前让你拆散他和宫野明美吗?因为他是宫野姐妹的表哥。”

  琴酒:……

  诸星大一家也太散装了吧!

  “还有这个,未来会拿到代号基尔,她父亲是被她亲手杀死的,原因是他们两人被发现其中一人是卧底,所以他父亲牺牲自己保全了她。对了,她父亲的死好像和你也有点关系。”

  琴酒满脸茫然,不是水无怜奈自己杀的吗?怎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这个,皮斯克,组织元老,被你杀的。”指着皮斯克的照片,乌丸雾屿言简意赅。

  琴酒:?

  “爱尔兰,皮斯克养子,后期挺敌视你的,也是被你杀的。”乌丸雾屿指着爱尔兰的照片。

  琴酒:??

  “重头戏来了,宾加你知道吧?他说要送你个礼物,结果你转头就把他给炸死了。”乌丸雾屿指着那个擅长女装的家伙的照片说道。

  琴酒:???

  “还有……”

  “你闭嘴吧。”琴酒忍不住了,连忙捂住了乌丸雾屿的嘴,问他:“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人的人吗?”

  “可你的确把他们都杀了。”

  琴酒额上暴起青筋,恨铁不成钢地问他:“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上一世的我是想毁了组织?”

  乌丸雾屿愣住,他之前倒是完全没想到这个可能性,毕竟他一直跟着琴酒,琴酒看着还蛮忠诚的。

  “你别忘了,你可是不惜牺牲自己也要掩护乌丸莲耶离开!”乌丸雾屿很快找出关键点,如果琴酒真的想毁了组织,怎么会掩护乌丸莲耶离开?既然琴酒相信乌丸莲耶,就不可能会想要毁掉组织。

  琴酒皱眉,眼神也很困惑。

  “总之你已经被乌丸莲耶坑死一次了,绝不能再被他坑死第二次。”对于这一点,乌丸雾屿十分坚定,他重生一遭就是为了这个。

  琴酒点头,说:“那就想办法搞死朗姆。”

  乌丸雾屿无语,怎么又是朗姆?

  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琴酒都和朗姆杠上了是不是?

  想到上辈子那糟心的结局,乌丸雾屿反驳:“我不同意对朗姆动手,换药的事情和朗姆无关。”

  “除掉朗姆对你我都好。”

  “我们的敌人应该是乌丸莲耶!你能不能将事情放到重点上?”乌丸雾屿言辞激烈,问他:“琴酒,你是不是还觉得事情都是朗姆做的?乌丸莲耶其实一点都没碰?”

  “我没……”

  “那为什么你非要针对朗姆?”乌丸雾屿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

  琴酒张了张嘴,看着乌丸雾屿固执而坚决的眼神,最终还是让步了:“好吧,我们的目标是乌丸莲耶。”

  乌丸雾屿松了口气,还好琴酒反应过来了,他就担心琴酒像上一世那样一根筋,最后和朗姆斗个两败俱伤,反倒被乌丸莲耶丢出去挡枪,那可太傻了。

  “既然我们的敌人不是朗姆,那我和你说件事你不准生气。”乌丸雾屿仔细观察着琴酒的表情。

  琴酒脸一板,问:“什么?”

  “我等下要去医院看望朗姆。”

  听到这话,琴酒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眼神也一瞬流露杀意。

  乌丸雾屿连忙说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我们的敌人不是朗姆了吗?说了你不生气的!”

  “我没说。”琴酒冷冷反驳:“况且就算安鲁·斯库罗不是朗姆指使,也不代表朗姆不是我们的敌人。”

  “可你将人炸伤了,我总要去帮你善后,朗姆那家伙若是一直针对你,对我们来说也是个麻烦。”

  “我也去。”

  乌丸雾屿犯愁地说道:“我和你商量,就是不想让你去。我去也就罢了,你去算是怎么回事?到受害者面前耀武扬威吗?”

  “你去就不是了?”琴酒嗤笑。

  “至少比你贴脸开大要好一点。”乌丸雾屿双手合十,上下摇晃着:“拜托拜托,不要跟过去,好不好?”

  “可如果朗姆的人为难你……”

  “我再怎么说也姓乌丸。”乌丸雾屿虽并不觉得自豪,但这个姓氏的确足够有份量,也足够让朗姆的手下不敢轻举妄动了。

  琴酒的表情非常不好,但这件事情到底是乌丸雾屿有理,他最终也只能同意了。

  乌丸雾屿的探病很没有诚意。

  晚上,晚饭都吃过了,朗姆刚准备睡下的时候,乌丸雾屿过去打扰病患了。

  冷冰冰的盯着乌丸雾屿,朗姆虽然一言不发,但足可见他此刻心情的不悦。

  他不高兴。

  不管是乌丸雾屿保下琴酒,还是这故意找茬的晚上探病,他都不高兴。

  “前段时间一直很忙,没空过来,你怎么说也是组织的二把手了,这点旁枝末节的小事应该不会介意吧?”乌丸雾屿笑着将探病用的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

  朗姆闭上了眼睛,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在朗姆身边守着的百加得立刻说道:“卡蒂萨克,朗姆大人累了,他需要休息。”

  “我来了他就想睡觉,这是在故意针对我吗?”乌丸雾屿挑眉。

  “现在是晚上十点。”百加得立刻表明时间,这个时候病人早就该休息了。

  “嗯。”乌丸雾屿点头,随口道:“这个时候,我的夜生活才刚开始。虽然朗姆年纪很大了,不如我这种小年轻精力旺盛,但怎么也不至于十点就睡觉吧?”

  装睡的朗姆额头上暴起青筋。

  百加得也语气不善:“朗姆大人在爆/炸中受了很严重的伤,请不要影响伤患休息。”

  百加得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已经算是赶客了。

  “唉,好吧。”乌丸雾屿叹了口气,边朝外面走边自言自语:“那我就只能和父亲说,不是我不想找你道歉,只是你根本不肯原谅我,甚至连见都不想见到我。”

  “卡蒂萨克,你等等。”朗姆终于还是忍不住了,一副司马脸地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