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丞走出房来,他倚着门框看一眼皎洁银盘,似笑非笑道:“楼兄好兴致,半夜三更来紫某房前赏月?”

帝台也不知紫丞到底有没有看到他的作为,只觉心中内疚脸上发烫,讷讷说不出话来。

紫丞也没指望着他能有什么高明回答,只走到他身前自顾自说道:“明日在下欲外出一游,不知楼兄要不要跟来?”

帝台赎罪似地连忙点头,“当然要去!——你要去哪儿?”

紫丞瞟一眼帝台藏着锦书的左袖,展颜笑道,“有小人截了在下的信,紫某当然只好亲自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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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这辈子他都是被紫丞吃死的命。

帝台不无悲愤地想着,将面前的竹简捏得粉碎随手向后抛去,脑中又一次浮现他的凄惨遭遇。

常阳山乃山神景胤居所,传言当年黄帝斩刑天后就将其首埋于其下。而如今这昔日沙场松影随风转,春花措地横。若是不理这颇有些血腥意味的历史,却还真是个好地方。

紫丞对此处似是很熟,在蛇形曲谷中分花拂柳,不多时便有一位男子迎来。那男子正是山神景胤,他身形高大健美,发色赤红,皮肤古铜,举手投足间尽是阳刚之气——只可惜,他怀中抱着的婴儿完全破坏了这份美感。

景胤见帝台直勾勾盯着他怀中婴儿看,面上不由一红,“这孩子一出生母亲就辞世了,也只好由我一个大男人看顾着。”

帝台见那孩子与景胤有八分相似,知提起对方伤心事,连忙道歉。

景胤摆摆手示意无事,而后又加上一句:“唉……当初宁儿分娩我正出值,偏偏又有仇家来袭……说起来这还要感谢紫丞兄弟,若是无他相救,怕是连这孩子都保不下来。”

紫丞神色一黯,凝声道:“当初未能救下嫂夫人,让紫某愧疚至今。”他见那孩子睡得正香,更是轻了声音,“这孩子该有八个月了吧?不知叫什么?”

“宁儿托梦来,说是叫他鹰涯。”景胤笑,说不出是幸福还是凄苦。

而后他们回了景胤居所,将小鹰涯放在小床上睡下,景胤便与紫丞说起地脉来。帝台对此一窍不通,听得满头雾水百无聊赖。偏偏那两人说得兴致颇高,到后来竟要去亲自探寻一番。景胤郁闷携婴孩上天入地十分不便,紫丞扬扬眉毛,就这样定下帝台的凄惨命运。

——身后传来一声小孩子的啼哭,帝台的头顿时更痛了——莫名其妙被拐到常阳山不算什么,糊里糊涂被弹琴的丢在这里喝茶也不算什么,可是,他堂堂一位天神怎会落魄到替别人带小孩的地步?

帝台将手中的笔随随便便往旁边一扔,手忙脚乱地检查那小孩的伤势,见那孩子幼嫩额头被竹简残渣砸得肿起一块,看来十分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