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房间里等到了下午一点。
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玻璃窗传来,直到205的青年出了门,他们才鬼鬼祟祟趴在205猫眼上。
“这什么都看不见啊。”空小声嘟囔,又把眼睛往猫眼凑了凑。
空和鹿野院平藏正在仔细观察门扉。
面前的氛围本该是严肃认真的,赛诺的指尖却像小狼爪一样,把手往提纳里手心挤。却又在提纳里侧目望去时,留给他一头白发。
提纳里只能无奈地牵着赛诺,眸光瞥过少年银白发丝间的绯红耳朵。
两人几乎是十指相扣,提纳里能够感受到少年粗粝的指腹,扫过他手心的软肉,酥麻的痒意直达心底。
小胡狼闷着脸,默默拉紧了提纳里的手,示意他看高处狭窄的窗户。
还没等提纳里开口,鹿野院平藏也发现了进去的其他方法,随着一阵风暴吹过,少年干净利落跳起,锤开了窗户。
哗啦哗啦的玻璃碎了一地。
空呼吸一滞,赞许地拍了拍鹿野院平藏的肩膀,“兄弟,我们绝对是最会作死的。”
鹿野院平藏:“……谬赞。”
提纳里:“……”
他叹了口气,建议道,“我们三个人进去,一个留在这里望风。”
经历了剪刀石头布之后,空留在走廊里吹着口哨,眼巴巴地看着几人爬窗的背影。
等到最后一人也进了房间,他才慢悠悠转过身子,却在此刻,倏地与一双非人类的黑色竖瞳对视。
黑色竖瞳让空想起了毒蛇,每每遇见猎物时也是泛着这般可怖的猩色。
空微不可查地咽了咽口水,目光游移,往旁边踱了几步,“啊,今儿这天可真好。”
怪物闻言往走廊边看了眼,窗外下着漂泊大雨,偶尔打过几道闪电。
这叫好天气?
怪物古怪地往空眼前挪了挪。
它挪一步,空退一步。
莫非这个人类能看见?它瞳色又深了些许。
怪物瘦瘦细细的手从泛着银丝遍布口水的嘴里伸出,朝着空的眼睛前挥舞了几下。
空艰难地表现出看不见这么恶心场面的样子。
怪物放心了。
原来是个瞎子。
它张大了嘴,伸出更多的手,嘴里出来的手带着粘稠的液体,还有股说不清的恶臭。
空默默地想,这年头怪物口腔卫生也很重要啊。
少年趁着怪物从嘴里吐爪子时,猛地掏出系统背包里的辣椒粉,匡匡撒了大半瓶进怪物嘴里。
怪物有些懵,毕竟它以为空看不见它来着。
下一瞬,刺骨的辣意在唇腔绽放,他的数十只手相互揪着打架,怪物肥大的身躯像条蛆胡乱扭动,发出痛苦哀号。
好痛好痛好痛!
它要把这个人类吃掉!骨头都不能剩下!
怪物扭曲爬行,竖瞳里泛着阴冷狠毒的光。
空轻飘飘看了它一眼,“长得真糟心。”
怪物:“……”
言语攻击还不够,少年烦躁地踹了踹怪物几脚,“别整这死出。晕走廊上挡我走路了。”
他继续道,“叫什么,不就点辣椒吗?至于吗?”
“你吵到我眼睛了。”
怪物:“……”
什么叫做“点”辣椒?
亿点点吗?
口腔内的手发辣发麻,它只觉得再不去喝点雨水,它会就这样死掉。
临走前,怪物恶狠狠瞪了眼少年,竖瞳里泛着深青色的光,咕噜咕噜滚到角落黑暗处,消失不见。
走廊出只余下少年的轻嗤,“玩不起就跑。没劲。”
而另一边的室内,三人轻巧翻入,却在客厅见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你们是第五批来我家的客人啦。”
他们吃完饭后看到的小女孩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丝毫不惊讶三人的到来,反倒甜甜一笑,露出两侧深浅不一的梨窝。
她意味不明道,“当然,你们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你们好,我叫……乌拉那。”
女孩的眼睛也和这里的npc一样,如出一辙的黑色瞳仁,圆润的眼睑显得她的眼睛十分大,就更映衬得这双眼可怖,隐隐泛着冷涔涔的光。
“我的作业没写完,你们可以帮我写吗?”
乌拉那歪了歪脑袋,午后的阳光穿过玻璃落在她的发根上,小女孩的脸白皙可爱,笑容乖软。
但三人都知道,这位绝非善类。
鹿野院平藏可不惯着她,“我昨晚抄了一天作业,可累了。”
乌拉那眯起了眼,“你帮谁抄的?”
鹿野院平藏:“206的小屁孩,好像叫米索那。”
说罢,他耸耸肩,“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提纳里不得不佩服鹿野院平藏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果然侦探不是谁都能当的。
少年仅凭三言两语,使得鬼怪双方的怒气值都上升了,已经开始相互猜忌。
乌拉那咬着牙,狠狠一跺脚,面色扭曲,“他明明说要自己写,怎么可以请别人代写?他背叛了我!”
下一秒,她话题一转,神色又恢复无害的样子,“你可以不用帮我抄作业。”
她淬着毒的眼眸扫过提纳里,落在了赛诺身上。
“你必须帮我抄。”
赛诺不能说话,眼睛平静与小女孩对视。
提纳里捏了捏赛诺手心,将他拉到身后,“我替你抄?”
乌拉那瞳孔缩了缩,仅仅一瞬秒就被她掩盖过去,“不要。要你身后那个哑巴给我抄。”
提纳里:“……你怕我?”
小女孩眼珠一转,摇摇头。
“你在撒谎?”
乌拉那吐了吐舌头,“你信那只狼的话?”
“小孩子才不会骗人呢!我才不怕你。”
提纳里盯着她颤抖的小腿,唇角边笑意放大,嗓音平静,“你,是狼。”
乌拉那瞳孔猛缩。
“让我猜猜,你怕巡林官?”
乌拉那的手不自觉攥紧裙角。
几人皆是了然。
“真正的乌拉那去了哪?”
眼见真相败露,乌拉那索性也不装了,瞪着双眼声音古怪,“乌拉那就是我,我就是乌拉那。因为她——已经被我吃掉消化啦!”
“嘻嘻。送个大礼包给你们,别客气哟。”
房间里陡然间陷入黑暗,伴随着巨物被撕撤的声音,由近到远。
等灯光再次亮起来时,乌拉那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咯吱。”
提纳里左手边的房门,开了。
黑梭梭的房门敞开一条缝隙,故意诱人深入般。
鹿野院平藏直接了当踹开房门,浓郁的血腥气息铺面而来,等看清了房间里的状况后,鹿野院平藏与赛诺沉默相视。
房间里的人全都是须弥重大连环杀人案的死者。
他们不像是被杀死的,反倒像被自己逼疯的,大多数人手上执笔,似乎是在写些什么,面色皆为痛苦。
“不会是抄作业抄哭了吧,”鹿野院平藏耸肩吐槽,“那你们教令院的学者,可真够没出息的。”
赛诺狠狠瞪了眼鹿野院平藏。
“瞪我也没用,死哑巴。”
赛诺:“……”
“你们看他们手上的本子。”
提纳里指着几人手里泛黄的纸张,封页上细致地印着名字。
赛诺眯起双眸,看到几人封页上的名字后神色蓦地一变。
“哑巴,你看出了什么不成?”
赛诺懒得理鹿野院平藏,在提纳里手心里比划:他们拿的封页上,名字都不是自己的。
提纳里面色沉了下去。
咯吱。
大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那个青年回来了。
鹿野院平藏压低了声音,“躲起来。”
少年身形灵动地钻进了一旁的衣柜里,从衣柜的空隙间能够看见房间里摆像怪异的死者。
作为学者的一辈子,他们失意过,也辉煌过,最放不下的是自己沾着墨水的长衫与不能弯折的背脊。
从鹿野院平藏视野中望过去,这群有名有望的学者们青白的指尖攥着笔和纸,昂起的头颅虔诚望向天空,背脊却弯折到与小腿相贴。
鹿野院平藏莫名想到了昨天抄到的一句话:
「学者弯下了腰,祈求神明赐他一场荣光。」
青年的皮鞋踩在大理石瓷砖上,发出咚咚声响。他轻声笑了笑,惨白的皮肤因为兴奋露出些许红意,尖利的虎牙从唇角边探出,他意味不明地看着敞开的房门。
房门内,提纳里正压在赛诺身上,赛诺两只手臂环住少年的腰,将他牢牢禁锢。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赛诺的鼻尖,泛着些许痒意。漂亮的少年鼻尖抵着他的下巴,微微抬起的脸庞绯红,绿色的瞳孔泛着水汽,眼神躲闪。
失去记忆以来,提纳里第一次离别人这么近。
赛诺身上有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从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起,提纳里就闻到了。
这种香味提纳里见到赛诺之前从未闻过,闻到之后又觉得十分熟悉,熟悉得就像是他制造出来的精油一般。
他轻轻趴在赛诺脖颈间嗅了嗅。
“啪嗒。”
皮鞋踏入房门内发出声响。
青年在房间里踱步,随手拿走一位尸体手中的纸笔。
纸张在他的手上化为碎屑。他低低笑了声,“啊,饿了。”
“要入夜了。”
青年发现了他们,或者说发现了,只是不在意。他缓慢地踱着步离开,甚至还留下了大门让他们随意进出。
指针转到下午六点时,赛诺终于能说话了,他敲了敲身旁的桌子,“教令院的禁忌研究,和那些死去的人有关联。”
这些线索本不应该透露,但为了解开这个境,必须说出来。
他总觉得制造出这个境的人,不是单纯为了杀死他们,所有的规则甚至都是偏向于保护他们的。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境的主人想要他们发现什么。
鹿野院平藏打了个哈切,一晚上没睡觉到现在,他已经有些神经脆弱了。
他建议道,“大家先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吧。夜晚……”
少年低低笑了下,“会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发生吧。”
空歪头看他,满脸狐疑,“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成为了大佬?”
鹿野院平藏递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往房间里走了。
空倒是不怎么困,系统会自动清理掉身体的负能量,代价就是好空虚,总想要干点什么事。
然后提纳里和赛诺就眼睁睁看着空不知道从哪里抱出一只蕈猪,少年人的指尖按压在蕈猪长满青苔的背上,一根一根地拔着青苔。
蕈猪面如死灰,应该是不止一次遭受这种事情了。
赛诺和提纳里皆是无语。
“旅行者,我们先回房间了。”
赛诺朝空打了声招呼后,自然地拉过提纳里的手,将他带入房间。
提纳里:?
他挣扎了几下,手没挣脱出去。
赛诺身上的香气反而更加浓郁了,提纳里鼻尖耸动,他干脆放弃挣扎,任由赛诺将他拉进房间。
模样乖软的亚兽人端坐在床沿,漂亮的绿色眼眸清澈灵动,少年微粉的唇角扯起一抹迷茫的弧度,“你能不能告诉我,以前的事。”
“平藏说我是须弥的大巡林官,这是真的吗?”
站在提纳里身前的人垂下脑袋,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抚摸着软软的耳朵。
赛诺眸光柔和,轻声回应,“嗯,是真的。”
“是我把你弄丢了。”
“我喜欢你。”
“提纳里。”
少年绿色瞳孔颤了颤,无故的暖意从赛诺触碰他身体的地方窜流而下,心脏所在的地方暖洋洋的,莫名其妙地感到喜悦……
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当他努力想要捕捉的时候,却猛地感受到潮湿的凉意。
提纳里迅速被赛诺摁在怀里,他透过赛诺指缝的空隙,僵硬地看见了由水幻化而成的人。或者说根本称不上是人。
纯色的水在灯光的折射下呈现不同的色泽,咕嘟咕嘟的水不断吐着泡沫,星星点点的水顺着怪物的动作飞溅。
提纳里全蓦地浑身一颤。
有什么东西强势地摸上他的尾巴根部,有节奏地抚摸挑逗,一轻一重地揉捏着。
提纳里呜咽了声,在赛诺怀中发抖。
“尾、尾巴。”
他的嗓音发颤,娇软得不象话。
赛诺朝他的尾巴看去,什么都没有看到。
水人就站在咫尺开外一动不动,但提纳里浑身都像坠入水中,纯净的水化作涓涓细流,缓慢地流动过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潮湿的触感就像有人舔舐一般。
小狐狸在赛诺的怀里不停发抖,耳朵因为极度的不适耷拉,脚趾难受地曲起。
他攥紧了赛诺的颈环,小声恳求,“赛、赛诺,摸摸我。”
“我好难受。”
赛诺眸色一暗,饶是赛诺母胎solo到现在,也大抵知道怎么回事了。
他带着强烈雷元素的赤沙之杖狠狠击打在水人身上,水遇到雷后产生的电流震得赛诺手臂发麻,强烈刺眼的雷元素光芒与蓝白色水光交杂,刺眼的光辉盈满整片狭小的空间。水人浑身一抖,化作一滩水消失了。
提纳里如释重负,小声喘气。
赛诺红色的眼眸闪着晦涩的光,被电流电得发麻的手捏起少年人光洁柔软的下巴,他翡翠般的眼眸里氤氲着潮湿的水汽,面色绯红,双唇染蜜。
他沉沉看了些许,低下头在心心念念的地方落下轻轻的一吻。
被吻的少年人狐耳一抖,背脊在男人哄小孩般的拍打中缓缓放松。
境内。
黑发青年抡起拳头,朝着A的脸用力打过去。他双眸黑得可怖,俊美的脸上青筋暴起。
“你碰他了?”
青年眼尾发红,瞪大了眼,不可置信般。
A沉默点头,回应他的是更加猛烈的击打。
A不曾躲闪,反正疼的也是辛深。蓝眸青年扯唇讥讽,“怎么?你不是也感受到了隐匿在衣裳之下的顺滑皮肤吗?”
“你不是……也很舒服吗?你不是也很高兴吗?”
辛深用力踹了A一脚,“闭嘴!谁让你把他带进来的!”
“谁允许你碰他!”
青年神色癫狂,几近破音。
A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擦掉嘴角的血迹,微微一笑,“你抢了他的记忆啊。不这么做,你还能得到他吗?”
辛深怔愣些许,指骨发麻。
A带着诱骗意味,声线压低了些许,“禁锢提纳里记忆的法阵,快松动了吧?猜猜看,他还有多久会记起曾经的一切呢?”
“那也轮不到你来指点我。”
青年淬血的黑眸穿过细碎的额发,阴毒盯着一脸笑意的A。
A不甚在意,“我有个好办法,你想不想听?”
辛深神色僵硬。
他和A本就是同一个人,思想是互通的,与其是说给他听,倒不如说这些肮脏龌龊的想法本就在他心底,抹不去,遮不住。
“……好。”
他听见自己轻声说。
就像十几年前的雨夜,身体里撕裂出另一个灵魂夺走他的刀,慢慢拥抱他一样。
提纳里,恨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