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厉氏的传言在传播了几个月之后,突然曝出了一组厉承泽住院的照片。
照片里他面色苍白,唇色发乌,瘦得不成样子。
照片一出,各大营销号纷纷转载,分析厉氏未来还能走多远,设想更换掌舵人的影响。
厉氏经历百年风雨,早已经是圈内的庞然大物,不少公司见状生出唇亡齿寒的危机来。
外面传的沸沸扬扬,公司内人心惶惶。
还是那个小群:
——病成这样了我满脑子都是卧槽卧槽这该死的破碎感
——好端端的怎么就病了?
——没有一点儿真实感
——我们七王爷哪儿去了?很难不阴谋论
——不会又要人事调整吧?现在工作真的很难找
——是前总裁回来吗?我好日子才过了没几天,不要啊……
——前几天开小会了,难说
公司第一季度的股东大会推迟,大家都以为厉承泽至少会在视频里露个面,可是他没有。
影六代他传达了一些话之后就没再吭声,被情绪激动的股东堵在办公室,逼他说出厉承泽的消息。
在这场混乱里,厉敬竟然是最沉的住气的。
他坐在角落看着影六被逼到角落,快意的勾起嘴角,眼神讥讽。
股东大会之后,舆论再起,人心惶惶,股价动荡。
公司内人人自危,原本只是暗地里的利益交往,在这样的压力之下,纷纷浮到了表面,公司内部出现了明显的派系分化。
厉氏已经走到了风口浪尖,这艘百年的巨轮仿佛顷刻就要翻覆。
凤虞山疗养院,厉承泽怀里小心圈着熟睡的孩子,听影六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的汇报。
“厉敬已经联合了不少人,他们在拟定一个计划。”
“把我赶下台的计划?”厉承泽语调平缓,“给我捏造的罪名是什么?”
“渎职罪。”
厉承泽动作微顿,极浅的笑了一下:“厉敬的胆子也就这么点儿了。”
那帮人花了那么多的功夫,最后只挑了最不沾边的一项罪名。要是他们能奔着职务侵占罪、行贿受贿之类的,还算有点本事。
“他们什么时候动手?”
“这一两天内。”
厉承泽:“压一压,至少拖到两周之后。”
“压太过了会不会打草惊蛇?”
厉承泽怀里的孩子哼哼唧唧的,似乎醒了。
他站起来往楼上走,边走边说:“他们等了这么久,早已经饿得看见肉就往前扑。不用担心,越往下挖得深,越能连根拔起。”
影六按照吩咐去做事了。
厉承泽带着醒来的孩子去找育婴师,边走边低声对怀里的孩子说道:“小声点儿哭,别吵你爸爸。”
他看着育婴师给宝宝冲跑了奶粉,喂他吃饱,孩子安静下来之后才离开。
回到房间,尹钺刚刚睡醒。
尹钺体质好,几天的卧床休息后,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可厉承泽管得严,他每天唯一的活动就是下床,在房间里溜达。
“先生,我好像听见宝宝哭了。”
“有育婴师照顾,不用担心。”
“宝宝是饿了吗?”尹钺问。
见他眼巴巴的看着门口,厉承泽就叫育婴师把孩子带进来。
几天时间,孩子已经消肿了,隐约有了白白嫩嫩小婴儿的样子,刚刚学会睁眼,一落入尹钺的怀里就歪着脑袋,挥舞着小胳膊抓住了他。
尹钺轻轻的捏住孩子的手,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柔软让他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厉承泽的目光定在一大一小身上,眼神温柔。
尹钺摸了孩子的手又忍不住摸摸他的脸,指尖又轻轻点着小小的鼻尖,宝宝睡得很熟,无论他怎么骚扰都没醒。
“他好乖。”
厉承泽走过去,将他的两个宝贝抱起来送回床上,撑着床铺低头轻吻尹钺,“别站太久。”
他们接了个浅浅的又缠绵的吻。
原本很安静的宝宝忽然“咿咿呀呀”的哼唧起来,尹钺一惊,连忙哄:“怎么啦?不哭不哭……”
厉承泽眼神幽幽的看着襁褓里的孩子,默默把将他撵出去独立生活的时间提前了。
*
尹钺每天除了吃就是休息,偶尔逗逗孩子,日子平淡却充实。
三周之后,他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段时间作息规律,又有营养师专门照顾,他整个人脱胎换骨,气色竟然比怀孩子之前还好。
他为了不让厉承泽担心,这段时间半句别的话都没问。
可现在他身体恢复了,孩子也很健康,厉承泽却依旧每天亲力亲为的照顾,从来不提公司的事情。
这天吃了饭,孩子交给育儿嫂们照顾,尹钺在厉承泽的陪伴下在院子里散步。
午间的暑气被来自山里的风冲淡,夏风习习,尹钺眯了眯眼,轻声说:“不知道家里阳台上那盆花还活着没?”
“想家了?”
尹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厉承泽搭着他的肩膀,将人搂紧了,声音含笑:“那明天就回家。”
尹钺接着问:“公司那边处理好了吗?会不会影响你的计划?”
这其实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事情。
相比以前的一句一动,尹钺现在不仅会主动关心,还会拐弯抹角提问题了。
他们之间终于跨过了“主仆”那道坎,爱情的酸涩尝过,现在的相处是亲情,是相伴一生的默契。
厉承泽话语里藏着笑意:“他们想扣个罪名给我,但证据不成立,这几天忙着完善证据呢。”
“就怕他们玩阴的。”
厉敬的手段尹钺是领教过的,就怕他们阳谋玩不过就在背后捅刀子。
尹钺沉吟片刻:“公司这条路走不通,他会不会走别的路,让阮思洁再动手之类的?”
厉承泽偏头吻他的侧脸:“我的小七这么聪明。”
尹钺脸有些发热,随即又担心起来:“那我们还是继续住在这里吧!”
“差不多该回去了,要给狐狸露出尾巴的机会。”
“太冒险了。”
厉承泽说:“阮思洁对自己的计划十分自信,她已经确定我活不长,只要计划受阻,最后这一刀她一定会捅。陷阱已经准备好了,就等着她往里跳。”
“可是……”
厉承泽拨了拨他被风吹乱的发丝,“我不会失手,为了这一天,我努力了很久。”
尹钺抬眸,在厉承泽温柔的眼神中看到了坚定。
“我陪你。”他说。
厉承泽轻笑,点了点他的鼻尖,“再忍忍,马上就结束了。”
*
厉承泽病重的照片传出半个月后,公司内部的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年前那次大的变动,厉天华的人已经退出了权利圈,厉承泽虽然掌握了大权,可还没来得及捏紧。
他只要稍微运作一下,要将公司掌握在手里不是问题。
哪里想到他的行动层层受阻,他以为是厉承泽在其中阻挠,查下来却发现竟然是厉天华在背后搞的鬼!
“这个老不死的他想干什么?!”厉敬像一头被激怒的兽,暴躁的在原地走来走去,“他都半只脚踏进棺材了还想回公司?!还是想把那个没满月的奶娃娃送上去?!”
阮思洁也很意外厉天华会这么做。
厉承泽没救了,重孙还小,要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和多年的心血,厉天华除了相信厉敬别无选择,怎么会还从中作梗呢?
难道他是想拖延时间等厉承泽的病情好转?
虽然厉承泽必死无疑,可是拖得越久,对他们越不利。
阮思洁思绪翻飞,问:“能让我见见厉承泽吗?”
“见不到!”厉敬一口吸掉半根烟,“那小子藏得太好了,还有宋家在给他打掩护,就算知道他在哪里也见不到。”
阮思洁又问:“听说他一直在找医生,找到合适的了?”
厉敬不耐烦的说:“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厉天华去见了他回来就开始发疯,还不够说明情况吗?”
他瞥向阮思洁,眼中尽是嫌恶,好像再说她不仅帮不了忙,还只会添乱。
阮思洁忍了忍,柔风细雨的说:“我在这个领域干了那么多年,成绩在国内也算排在前面的了。他就算信不过我,那我的老师呢?”
厉敬侧目过来,盯着她若有所思。
阮思洁平静的看着他,道:“都这个时候了,总要试一试,说不定能救他一命呢。”
夏日炎炎,阳光把一切晒得发白。
厉敬在这场对视之中,逐渐感觉到寒意袭来。
他知道阮思洁想干什么。
只要厉承泽一死,厉天华就别无选择,只能选择站在他这边。
这是一招险棋,可一旦成功……
他沉默的点燃一支烟,狠狠的吸了一口,周围很静,能听见烟草被燃烧的细微声音。
一支烟没燃尽,他重新抬眸看向阮思洁,“我去安排。”
过了片刻又问:“有把握吗?”
阮思洁看着他,眼里露出点笑意,“你觉得呢?”
她的野心和狠戾包裹在温柔的外衣之下,如罂粟花一样,只有靠近了才能察觉到危险。
厉敬曾被她美丽的外表蒙蔽,等到回过神来,早已经毒浸骨髓。
不过他是枯败的树,已经和脚下的土一起腐烂成乌黑的土。
他们彼此,谁也不要嫌弃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