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那一瞬间,陈永慕冲过来一把抱住尹钺,将他压在了身下。
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周围被爆炸的气浪掀得一片狼藉,店铺外面聚满了围观人群。
谁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次爆炸,所有人都惊魂未定的看着他们,有的人举着手机在拍照,有的在报警。
尹钺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支起身去看挡在他面前的陈永慕。
“三哥?!”
陈永慕浑身是灰,睫毛颤了颤,眯着眼睛问他:“没事吧?”
“我没事,你呢?”
陈永慕咳了一声,鼻子和嘴里就冒出血来。
尹钺吓了一跳,连忙去看,发现一条断了的椅子腿儿插在他的后背上。
警笛声呼啸而来,不一会儿就把店门圈住了。
……
被抬上救护车的前,陈永慕紧紧抓着尹钺的手,张了张嘴,大量的血从他鼻腔口中涌出来。
“你别说话了,我会处理好的。”尹钺皱眉道。
“……别、告诉顾……行舟……”
勉强说了几个字,陈永慕被血呛得浑身抽搐。
尹钺沉默,他就死抓着不放手,医生护士在一旁急得大声吼。
最后尹钺妥协了,“我尽力。”
这场爆炸是由煤气泄漏引起的,死了一个人,除此之外陈永慕的伤是最严重的。
尹钺躲避及时,又有陈永慕挡着,十分幸运的一点儿损伤都没有。
出了这么大的事,尹钺在医院刚做完检查就有警察来问话。
对方不断强调让他回忆,事情发生之前是否见到可疑的人。
“我没太注意,不过,我看到有一个戴着口罩和帽子的人在爆炸前5分钟去了后厨。”
两个民警对视一眼,其中年轻一点的那个问:“还记得他的一些特征吗?”
“男性,beta,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左侧耳廓上有一颗黑痣……”尹钺回忆着那个人的特征,“他的手指骨节比一般人的大,应该是个做苦力活的。”
他说完,见两位民警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怎么了?”
年轻一点的那个没憋住,神色间带了警惕:“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你和那个人……”
稍微年长的那个拦了一下,语气平淡的问尹钺:“同行?”
尹钺明白了,他说的太细致,民警误会他是同伙了。
“我当过兵。”尹钺找了个合情合理的理由。
年纪稍长一点的民警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撕下那片纸递给他:“这个火锅店在出事的前一天刚刚做过安全检查,燃气线路没有问题,这次的事故很有可能是人为的。你要是想起什么,可以随时给我电话。”
对方的话证实了尹钺的猜测,他几乎立刻就想到了曾经要置他于死地的那些人。
可事关重大,他不敢轻易下结论。
厉承泽赶到医院的时候,尹钺正披着一床粉色的儿童被,站在手术室外。
他是背对着路口的,但是厉承泽刚靠近他就转过头来,下意识的遮了下身上,笑到:“先生。”
厉承泽都快急疯了,看见他满身是血,瞳孔一缩,眼睛都红了。
“这是三哥的血。”尹钺连忙说,“我没受伤。”
厉承泽寒着脸,上上下下把他摸了一遍,又定定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就吻了他。
尹钺感觉到厉承泽的唇在发颤,心疼得搂住他,释放信息素安抚受惊的alpha。
良久,厉承泽放开他,又紧紧把他抱在怀里,喑哑着说:“你吓死我了。”
耳边有力的心跳让尹钺很安心,他同样用力回抱住厉承泽,“对不起。”
“孩子呢?去检查了没有?”
厉承泽脱下外衣给他穿上。
尹钺摇了摇头,解释:“这里人太多了,不过我觉得没事,想等三哥出来再去。”
“这里我安排人看着,你先去检查。”
尹钺被拉着离开,他把陈永慕叮嘱的话转述给厉承泽,问:“三哥和顾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不是……”
“瞒不住的。”厉承泽面色平静,“他们的关系……算了,能瞒几天算几天。”
两人来到平时做检查的医院,依旧是上次那个医生。
看到尹钺狼狈的样子,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尹钺觉得自己三番五次出事,辜负了医生,歉意的笑笑:“抱歉,我发生了点意外……”
医生疲惫的摆摆手,闷声不吭气的帮他做各种检查。
等待检查结果时,医生办公室墙上的电视里正播报着紧急新闻。
画面中尹钺的脸一闪而过,正好被医生看见。
医生愣了愣,不可置信的回头看着身边的尹钺,“爆炸?!”
“我运气好,没有受伤。”尹钺一脸尴尬。
医生满脸无语,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般人经历爆炸能把自己吓个半死,这个病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怀着孩子,经历了一场爆炸却像个没事人一样。
心理素质强的变态了吧?
尹钺习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他本能的知道该怎么保护自己,当时爆炸源离他有些距离,加上陈永慕的保护,他觉得没什么可担心的。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就如他所想的一样,一切正常。
医生觉得不可思议,对着检查单看了又看,“运气太好……不过你不可能永远这么幸运!决定生下孩子了吗?”
“……”尹钺有些张不开嘴回答这个问题。
厉承泽道:“对,我们决定生下他。”
医生叹了口气,脸上露出点笑容来,“那就乖乖回去养胎,虽然说alpha体质好,但是也不能大意。”
絮絮叨叨交代了很多,一条一条的注意事项听得尹钺脑袋发昏。
另外这边,陈永慕的手术进行了十几个小时。
顾行舟那边到底是没能瞒住。
他赤着脚,只穿了单薄的白衬衣和棉质的长裤,脸色冻得雪白,双眼赤红的盯着ICU病房内浑身贴满电极片的陈永慕。
闻讯赶来的厉承泽见他这幅样子,吩咐司机去给顾行舟买衣服,然后脱下外套,搭在他肩上。
“一条椅子腿造成了他脊神经损伤,手术虽然很成功,可更多的需要看后期恢复。”
深夜的医院静极了,厉承泽低沉的话语在走廊里回荡。
“他的生命没有危险,不用太担心。”
顾行舟仿佛没有听见他的声音,睁着空洞的双眼,整个人失了魂。
厉承泽叹了口气:“我会负责他所有的医疗费,国内不行就去国外治,他是‘影’,这点伤痛击不垮他。”
“都怪我……”顾行舟嗫嚅着说。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厉承泽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都是我的错……”顾行舟陷入了某种奇怪的情绪,“如果不是我任性,所有人都会好好的……都怪我……”
厉承泽蹙着眉头,走上前掰过他的肩膀,加重了语气:“顾行舟!”
“如果不是我非要他留下来,他就不会死……”顾行舟眼睛大睁着,神情崩溃,“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是我……”
“顾行舟!!”厉承泽捧着他的脸,强迫他与自己直视,“你没有害死任何人!那辆货车的驾驶员酒驾,不是你的错!”
顾行舟抬起脸,眼神空洞的看着厉承泽:“哥,他原本可以出国工作,是我让他等我一起,是我……”
血在顾行舟眼前蔓延开来,像是一个诅咒,将他的时间定格在那个午后。
顾行舟忽然推开厉承泽,跑到一边不断干呕。
单薄的身体簌簌发抖,他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这是生理性抑郁症发作的其中一项表现,厉承泽下颚紧了紧,抓着顾行舟的胳膊一把将他扯到ICU的小窗户旁。
“你睁大眼睛看看里面那个是谁!”
顾行舟的睫毛已经被冷汗打湿,他蜷缩着,空洞的眼神慢慢聚焦,只是看了那片白色一眼就飞快地转开。
厉承泽却不让他逃,抬膝压着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抵在门上。
“他还没死,你哭什么丧?!”
顾行舟崩溃的摇头,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
“他才是当初救了你的人,你心心念念的黑桃A先生。”厉承泽咬牙道,“你认错了一次人,还想再错一次?!”
顾行舟猛地一颤,“你、你骗我!”
“我有没有骗你,等他醒了你自己问!”
陈永慕像是听到了厉承泽的话,检测他生命体征的仪器突然“嘀”了一声。
被一片白色淹没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与顾行舟的碰到一起。
他脸上带着氧气面罩,苍白得像四月天飘散在山间悼念亡魂的纸,可顾行舟硬生生在一片苍白中看到了一抹笑意。
一时间,灵魂巨颤。
厉承泽松开手,低声说:“他无父无母,你要是先倒下了,他死后就是一捧无人认领的灰。”
顾行舟手臂捂着脸,过了片刻,他站直身体,除了赤红的双眼,看不出一丝异样。
买衣服的属下回来了,厉承泽将衣服递给顾行舟,说:“我不知道你跟他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你俩都是我的兄弟,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
顾行舟垂着头把衣服穿好,闻言静了许久。
“哥。”他的声音异常沙哑,“谢谢你,我不会再做蠢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