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医院,阮思洁接到了家里人打来的电话。
“姐,东西拿到手了。”
阮思洁进了办公室内的休息间,拉上窗帘,压低了声音:“通知那边的人可以动手了,记住,一定要做的很隐蔽,不要留下把柄!”
“大姐你放心,一定按你的要求做,姓厉的那小子再厉害也绝对找不出毛病!”
这几个弟弟做事还是比较让人放心的,但厉承泽这人心思极细,手下一帮人又特别忠心,想要动他的人,无异于虎口拔牙。
阮思洁将整个计划仔仔细细梳理一遍,任何有可能出岔子的地方都想到了不止一个的候补方案。
直到她觉得万无一失,才给阮念谦打去电话。
“去找你姑父。”她语气虽然温柔,但一字一句都在给阮念谦施压,“按我告诉你的跟他说!别的多一个字都不要讲,明白了吗?”
阮念谦声音都在发抖:“姑父会不会听出我说谎啊?”
“消息本来就是假的!你怕什么?”
“可是……可是……”
“你只管去说,你姑父生性多疑,他肯定会查。他能查到的东西,才是我真正想告诉他的。”
阮念谦听到她这么说,顿时有了几分底气。
可来到云里山别墅时,还是怕得发抖。
“你来做什么?”厉敬一看到他,眉头就狠狠皱了起来。
阮念谦本来就紧张,被他一问,吓得都快哭了。
“我、我听说厉家的一批矿石被海关扣下了,来告诉小姑这个……消息……”
后面的话声音小得都快听不见了。
厉敬目光冷冷地射向他:“你听谁说的?”
“一个姓许的朋友。”
这种消息一听就是假的,厉敬本该对此不屑一顾,再把传递假消息的阮念谦骂出去。
可任何事情都不会空穴来风,而最近厉家又在忙着矿权投资的事情……
难道是厉承泽有什么新的动作?
厉敬越想越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重创厉承泽的计划正在关键时期,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
他一下子从沙发站起身,把阮念谦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绊,摔了个屁股蹲。
阮念谦瞪着一双受惊的眼睛,瑟瑟发抖的仰头看着厉敬,吓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厉敬看见他这个样子就烦,沉着脸道:“让开,别挡路!”
阮念谦手忙脚乱的往旁边爬开,等厉敬从他身边跨过去之后,才虚脱般的松了口气。
他看着对方与厉承泽相似的背影,死死的咬住下唇,眼中流露出强烈的不甘。
凶什么凶?!
小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到时候你们厉家就是阮家的狗!
……
厉承泽很快就收到了下属传递回来的消息。
阮家确实在那批矿山里夹带了私货,也正巧是被海关扣下的原因,听说那些矿石是阮思洁研究新药物的原材料。
“另外。”影六看了看厉承泽的脸色,斟酌着用词说,“T国那件事调查迟迟没有新的进展,先生,是不是多派几个人过去?”
厉承泽写字的动作一顿,接着若无其事的继续批阅文件,道:“不用,接下来你帮我查一查,有哪家医院或者医生治疗脏器损伤效果好。”
“是为了小七?”
“嗯,他有旧伤在身,始终是个隐患。”
影六略微沉吟,假装不经意的说起:“孩子快两个月了吧,再拖下去恐怕对小七身体伤害更大,不如早点……”
剩下的话,被厉承泽冰冷的视线冻住了。
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缓缓铺开,影六只觉得头皮发麻,连呼吸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可事关小七的健康,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把剩下的话说完。
“T国的事情过去那么久,很多证据都查不到了,再加上这件事有人刻意谋划,想要等查的水落石出再决定孩子的去留,我觉得不可行。”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冷汗涔涔。
影六咬着牙道:“小七从来都是您说什么就是什么,要是先生开口,他不会介意先把孩子拿掉再求真相的。”
“啪”——!
一叠厚厚的文件砸中了他的脑袋,文件夹坚硬的边角割破了他的皮肤,血从他脸上蜿蜒而下。
办公室内静的能听到心跳声。
厉承泽微微眯着眼睛,脸上冷峻的神色让人通体发寒。
“没有什么比小七的健康更重要!”他沉沉开口,“我会想办法调理好他的身体,如果来不及,他肚里的就是我这辈子唯一的孩子!”
影六完全被震住了。
他抬头看向厉承泽,见他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顿时心中百味陈杂。
先前厉承泽表现出对小七的占有欲,这段时间目睹了他们之间的种种,影六一面觉得小七苦尽甘来一面替他担心。
今天忍不住用孩子试探,意外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答案。
影六一口气终于放下,恭恭敬敬的给厉承泽道歉,又道:“我替小七谢谢先生。”
这份爱和呵护,世间仅有。
厉承泽不爽的冷哼一声,“你有什么资格替他道谢?”
影六从这句话中嗅到了浓浓的酸味儿,想笑又不敢,解释道:“小七进入影的时候还小,一直跟着我,我当他是亲弟弟一样对待。而且我们都知道,他心里一直有人。”
厉承泽目光灼灼地看过来。
影六抿唇轻笑:“我可不知道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先生自己去问他吧。”
厉承泽瞥了他一眼,示意他把散落一地的文件捡起来。
“去医院看看伤。”厉承泽接过重新整理好的文件,淡淡说道。
影六嬉皮笑脸:“不用花那个冤枉钱,我去找小七帮包扎一下就行。”
说完不等厉承泽再揍他,转身就跑。
刚才那一下看起来吓人,其实厉承泽故意偏了准,影六的眉脚只是稍稍破了个小口,一个创可贴就搞定了。
他那么说是故意给厉承泽添堵,谁让他有话不明说,害大家替小七担心受怕那么久?
办公室里,厉承泽越想越不放心,直接给尹钺发视频。
“先生?”尹钺一脸疑惑的接起来。
“你在哪儿?”
“银行,等会儿要授权拨款。”尹钺很少接到厉承泽的视频请求,以为是发生什么大事了,神色紧张地问,“怎么了吗?”
厉承泽却不说话了,短暂的停顿之后,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晚上回小楼那边。”
“啊?哦……”
“就这样。”
视频被切断了。
尹钺一脸迷茫。
早上出门前不是已经约好了晚上在哪儿住了吗,先生难道是忘了?
“尹总。”
听到银行的工作人员叫他,尹钺连忙走过去,忙碌起来后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简单的梳洗之后厉承泽便拉着尹钺一起吃晚饭。
这段时间尹钺胃口变好了,不再执着口味奇特的东西,一口气能吃下两大碗饭。
厉承泽却有点心不在焉,往他碗里夹了一块鱼肉之后,佯装漫不经心地问:“你进影的时候,十六岁?”
“嗯,刚过了生日就加入了。”
十六岁跟着影六,到现在也不过才四年时间,而他们十年前就认识了。
厉承泽想到这里,脸色好了一点,又问:“你跟影六关系很好?”
“六哥?”尹钺有点奇怪,先生今天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了。
虽然不理解,但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他一直很照顾我,把我当弟弟看。”
“那你也把他当哥哥?”
“是啊,他们都是我的哥哥。”
看他傻乎乎的样子,厉承泽在心里憋了一下午的那个问题瞬间就来到了嘴边。
他欲盖弥彰的帮尹钺添了汤,用很随意的语气问:“那我呢?”
尹钺顿住,耳根忽然红了。
厉承泽望着他羞窘的模样,愉悦的勾起嘴角,得寸进尺:“影六说你很早心里就有人了?”
“噗……咳咳咳!”
尹钺脸色涨红,捂着嘴咳得昏天暗地。
“是谁?”
橡木烈酒悄然无声地在周围蔓延,像一只软若无骨的手,轻轻撩拨着尹钺的心弦。
他垂着眼,用沉默遮掩心慌意乱。
厉承泽暇整以待的看着他,目光仿佛蜜糖化成的线,一层一层缠着尹钺。
尹钺紧张得连筷子都握不住了,只觉得当初受命去海外执行任务时都没这么忐忑。
心脏仿佛要从胸腔跳出来,全身的血液却凝固了似得,他手脚冰凉,脑袋发昏,根本不敢看厉承泽。
短短的几秒钟,仿佛几个世纪那么久。
“嗯?”厉承泽靠近了一点,轻声催促。
“没、没有……是六哥说着玩的……”尹钺慌乱之下给影六扣了说谎的锅,话说出口后觉忽然有了底气。
他心里的妄念从来没有在人前显露半分。
那份心情宛如一粒种子,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慢慢长成了苍天大树,成了他灰败世界里唯一的希望。
这是独属于他的信仰,尹钺从未奢望能等来栖树的凤凰,只想安静守着这份温暖。
厉承泽一看神色就知道尹钺钻牛角尖了,后悔极了。
现在小七允许他标记已经足够,非要求那句话干什么?
他连忙拉住尹钺的手,柔声说:“也对,那时候你才几岁,不懂这些……”
熟悉的温暖靠近,尹钺像是终于等到了救命稻草,不管不顾的往厉承泽身边靠。
随后又猛地反应过来,这人就是自己所有的妄念。
他僵着不知该怎么办,神情惶惶的样子刺的厉承泽心里一痛,更加后悔。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厉敬说话的声音:“走快点!有我在,你们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