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妍连忙赶回公主府, 让侍卫和侍女们一齐在南山找人,可就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皇帝甚至还怀疑, 是陆妍将人藏起来了:“闹剧是要有限度的,他毕竟是大理寺少卿, 是国之重臣, 你该放人了。”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去哪了……”陆妍泣不成声,“那天,他和我一起去南山看红枫,然后去捡柴火,就再也没回来。”
“南山的溪水看着浅, 有些地方很深,他可能溺亡了……”皇帝微微出神, 然后叹了口气。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想拉着他出门,他就不会死!”陆妍双手掩面痛哭。
“你若是想找, 便继续找, 你若是不想找了, 便立个衣冠冢厚葬了吧。”皇帝顿了顿,“南山的溪水里有很多鱼,你就算找到了尸身, 也难以入目。”
陆妍渐渐平静下来,脸上依然沾着泪,但语气平和了不少,带着一丝执拗:“我想让人继续找, 就算是死了,被鱼分食了, 也会有尸骨留存。”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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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沈素借着去捡柴火,在远处的溪边布置了一下,造成溺亡的假象,然后她在树林里换好女装,离开了南山,
出京城需要通牒,她便藏在商队里,跟着出了京城,一路辗转,终于回到了之前的住处。
因为许久没有住人,屋檐的四角布满了蜘蛛网,院子里杂草丛生,原先的灶台上竟还趴着几只小野猫。
小野猫见有人来了,连忙跑开了。
她先收拾了里屋,累得筋疲力尽,然后倒头就睡,第二天才着手收拾院子。
她将荒芜了的天地重新开垦,去不远处的树林砍了柴放在灶台旁。
到了饭点,炊烟初上,饭菜的香气扑鼻而来。
沈素一个人,便只做了一个小菜,做多了她也吃不完。
这样宁静平和的日子大约只过了五日,沈素便开始觉得孤寂。
她想师父了,师父会给她做很多好吃的,会给她买新衣服,会陪她说话。
她甚至有点想念陆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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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陆妍几乎要将整座南山翻过来了,也没有看见沈素的踪影。
陆妍越发笃定,她的驸马还活着。
苍天不负有心人,陆妍遇上了一个樵夫,他告诉陆妍,三个月前,有一个玄衣的姑娘从南山上下来,但具体是那一天,樵夫就记不清了。
在这三个月里,陆妍对南山是严防死守,没有任何人上山。
陆妍不禁产生疑问——
难道这个玄衣姑娘就是沈屏?
他是在女装还是他本来就是女的?
一系列的疑点串起来,陆妍的眼前一亮,她猛地站起来,走出屋子:“备马!快!”
如果沈屏还活着,她一定是回家了!
半个月后,陆妍日月兼程,终于赶到了沈素所在的小屋外。
此时是傍晚,陆妍站在门口,看见炊烟袅袅,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沈屏告诉过她,他的师父已经去世了。
那么这里的人,只会是沈屏。‘
陆妍推开门,望着在灶台前忙碌的熟悉背影,眼尾泛红,声音颤抖:“沈屏——”
沈素听到熟悉的声音,身子一僵,迟缓地转过身,与陆妍对视了一眼。
“你是女子?”一路上,陆妍做了不少心理建设,所以说出这话的时候,她的内心并无多少波澜。
沈素眼睫轻颤,掩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淡淡地用自己清冷的女声应道:“我不是沈屏,我是沈素。”
陌生的声音在陆妍耳边回荡,她微微愣神。
这个声音真是动人。
“那沈屏是谁?”陆妍上前一步,在沈素对面站定,隔着缭绕的烟火,她有些看不清沈素的神色。
“沈屏是我哥哥,他死在二十年前。”沈素如实说道。
“你扮作你哥哥进京只是为了复仇,而我是那个意外。”陆妍忽而明白了一些事。
“都已经过去了,你便当沈屏死了,而我沈素只是个骗子。”沈素语气平静地将铁锅中炒好的白菜乘出来,端着饭碗和菜到了外面的木桌上,缓缓坐下。
陆妍也跟了上去,坐在她的对面,低眸看着桌上的一菜一饭:“你一个人就吃这些?”
“能吃饱就好。”沈素一个人懒得折腾。
陆妍忽而又说:“沈屏没有死。”
沈素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缓慢地吃着饭菜,没有说话。
“我没有给她下葬,因为我觉得她还活着,我会找到她的。”陆妍目光灼灼地看着沈素。
沈素嗯了一声,安静地吃饭,没有再说什么。
陆妍微抿嘴唇:“我不远万里地过来找你,你就没有想说的吗?”
“对不起,当初骗了你。”沈素吃了两口,放下碗筷,神色晦暗不明。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陆妍蜷起手指,不自觉地抠起木桌的一角,“你之前的一切,都是逢场作戏吗?”
“重要吗?”沈素歪了歪头问道。
“重要!”陆妍郑重地说,“如果你对我是真心的,那……那你依然是驸马!”
“即便我是女子?”沈素眉梢轻抬,眼底略过一丝惊讶。
“是,这一路上我想了很多,即便你是女子,我也依然喜欢你,想和你长相厮守。”陆妍的语气十分认真,不似玩笑,眼波流转间,她的眼泪又掉下来了,“可以不要拒绝我吗?”
沈素忍不住抬手给陆妍拭泪:“别哭。”
陆妍圈住沈素的手腕:“如果你不想回京城,我就陪你隐居。”
“就算是这样清苦的日子,你也愿意?”沈素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陆妍毫不犹豫地说:“我愿意!只要是和你一起,就算是流浪,我也愿意!”
沈素长叹了口气:“傻姑娘,你这是何必?你明明可以过更好的日子,何必和我受苦,我就是个骗子,根本不值得你付出真心。”
“值得。”陆妍低声说。
“那李太师呢?”沈素问。
陆妍微微一怔,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过了半晌,她才缓缓道:“他啊……他有自己的日子要过,跟我没有关系。”
“他至今未娶。”沈素冷不丁地提醒了一句。
“他是否娶妻,娶谁,都与我无关。”陆妍眼前一亮,凑近沈素,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你在意他的事,是不是吃醋了?你还是在乎我的,对吧?”
沈素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嗯了一声。
既然陆妍不在意她骗了她的事,那她又矫情什么呢?
“我当不了驸马了。”沈素说,“我假扮了这么多年男人,我累了。”
时时刻刻保持警惕,穿着束胸,压低嗓音,她太累了。
“那我跟着你留在这!咱们不回京城,就在这里隐居!”陆妍兴奋地搓了搓手。
“你皇兄能答应?”沈素眉梢轻抬,“他知道我是女子吗?”
陆妍微抿嘴唇:“他不知道,我也不打算让他知道。我会说服他的,我就说,我是为情所困,想要到处游山玩水,然后离开京城,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学你死遁。”
“这么坚决?万一后悔了呢?”沈素低眸望着陆妍,“其实,你和李太师也可以死遁私奔。”
“他又不喜欢我。”陆妍撇了撇嘴,“他手握权柄,才舍不得隐居。更何况,聘为妻,奔为妾,我才不干这事。”
“那我呢?”沈素贴近陆妍,牵住她的手。
“你不一样,你本来就是我的驸马。”陆妍浅酌了一下沈素的嘴角,“是我一生一世、要白头偕老的伴侣。”
沈素眸色渐深,吻住了陆妍。
夕阳的光辉勾勒出两人抱在一起的身形,在青草地上投下阴影。
过了良久,她们才松开对方。
“我们回京城吧。”沈素说。
“什么?”陆妍微微一怔。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让自己受委屈。”沈素拨弄了一下陆妍的头发。
陆妍有些茫然:“那你怎么办?你一直假扮男子会很累的,万一皇兄发现你是女子,或者说你回去就坦白,那也是欺君之罪,就算皇兄不追究,那些迂腐的朝廷命官也不可能放过你。”
“那你就当我是沈屏失散多年的亲妹妹,带回公主府养着,养一辈子。”两人的额头贴在一起,呼吸交错,沈素开玩笑道,“说不定,你皇兄还因为沈屏,对我心中有愧,封我个县主当当呢!”
“不行,就算是县主,那你在我这不就没名没分了吗?我接受不了。”陆妍捧起沈素的下巴亲了亲,“就让沈屏和公主留在京城吧,现在这里的是陆妍和沈素,好不好?”
“你确定?”沈素眸光微动,“对于你来说,留在京城,才有更多选择,如果有一天后悔了,你还能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确定,而且非常肯定。”陆妍亲了亲沈素的柔软的嘴唇,“你是我唯一的选择。我唯一后悔的就是在新婚的三天,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会用我的一生补偿你。”
倏忽间,沈素将陆妍打横抱起,陆妍两手环住沈素的脖颈,她低下头,舔舐了一下白皙的脖颈,在上面留下属于自己的烙印。
屋子的门吱呀一声合上,惊飞了树枝上停歇的鸟儿。
“我们要天长地久,永不分离。”
“好。”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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