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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十六)

  那天我本来是想问问大狐狸为什么要在札幌放火的,顺便也问问他为什么每年都要给加茂豪寄年贺状,但是一回到寝室就被他抓住了换了发髻样式,而且身上都是野狐狸的味道。老天爷爷啊,我还啥都没说呢,他就一脸黯然地说爸爸都懂爸爸不会计较的,拈个小手绢对着墙角默默垂泪。

  我根本开不了口。

  拖拖拉拉,中间夹杂着考试啊零碎任务之类的杂事儿,春假又是在爱宕山过的没回那须野,等五条悟带着新情报回来已经是五月份了。

  咒术界改革真迫在眉睫,这么点儿破事硬是磨蹭了一个多月,这还是他们御三家大少爷亲自去催的呢。

  “妈妈不可能是安倍晴明的后代。”五条悟开门见山地说,“我查了,晴明公的子孙除了改姓土御门那一支,正统嫡系只剩下一个叫安倍怜子的女人。安倍怜子一九七六年十月十二日出生,十四岁很难生小孩吧?”

  “我老爸也不是那种对小女孩下手的人渣。”我想了想,决定打开思路,“那男人呢?安倍家还有男人吗?”

  “没了,安倍怜子是外祖母养大的。”五条悟顿了顿,“妈妈还有可能是男的吗?”

  是爸爸还有可能是女的。

  “总得考虑多种可能性嘛。”我打了个哈哈,“不过咱们的线索又断了,接下来查什么方向呢?”

  “不如还是从禅院家下手好了,”五条悟提议,“把伏黑甚尔也叫来。”

  “他不会帮忙啦。”我很了解伏黑甚尔的。

  但是大少爷明显思路更加简单粗暴:“用钱砸他,砸到他帮忙。”

  嚯,他比我更了解伏黑甚尔。

  “那就这么定了,”我果断一拍桌子,“这个点儿甚尔哥肯定睡了,明天你没任务吧?明天还是这个时候,不见不散。”

  “好——”五条悟拖着长声回答,抱起虎鲸玩偶,“那我回去睡觉啦,晚安。”

  “晚安。”我抻了个懒腰,准备起身去洗澡,看见五条悟还杵在门口,“怎么了?你不会还想打地铺吧?”走过去想要敲他。

  然后看见了抱肩站在门外的夏油杰。

  半个时候后——

  “你们从一月末折腾到五月初,这三个多月就搞出了这点儿东西?”夏油杰坐在我的床上,那种压迫感神似夜蛾老师,“我真不知道该为自己没被挖墙角高兴,还是该为咒术界的未来有二位小机灵鬼儿一份子感到担忧。”

  看看,这口气也和夜蛾老师一样一样的。

  我俩垂头丧气跪坐在地毯上,五条悟反驳:“那有什么办法?阿樱那边不能查,我家又没参与,杰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悟你自己是傻子也别把别人当傻子好吗?”夏油杰按着太阳穴,垂眼看我,“所以,其实妖怪是存在的?”

  “呃,非要按照你们的说法,特级假想咒灵也对,”眼下他情绪比较暴躁,我能屈能伸,“但其实是真正存在的,妖怪,譬如天狗,譬如狐妖。我跟你说过有的,但是那时候你不相信。”

  “我不是不相信你,”夏油杰无奈,“任何一个人跟我那样说我都不会相信。”

  “所以妖怪怎么了?”五条悟有点儿不高兴地打断我们,“和妖怪有关系吗?”

  “御三家和老橘子那边想要晴明留下的式神,所以他们找到了安倍怜子,”夏油杰回答,“加茂豪变异的【赤血操术】,用在咒术师身上会成为众矢之的,他也没有能力在御三家之外独善其身,被迫参加了爱宕山活动。”

  “但是他的术式想要透过一个人操纵另一个人要求的血量是很多的吧?就算是大天狗那种和晴明公羁绊深厚的式神,因为过于强大,如果召唤者能力不够也是不行的。”我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打了个寒噤,“十四岁的女孩能有多少血?过了一千年她身体里还能剩多少晴明公的血?”

  “不知道加茂豪怎么做到的,总之如他们所愿,假想咒灵大天狗出现,杀死了除加茂豪的所有人。现场的出血量远超致死量,所以虽然没有发现尸体,安倍怜子也被判定死亡。”夏油杰从床边滑下来,也和我们一起坐在地毯上,“加茂豪不知所踪,现在看来他这十七年一直躲在札幌。”

  “安倍怜子死了?”我瞪大眼,“那我妈是谁?”反应过来:“还有,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说夜蛾老师也没有权限看爱宕山事件的相关文件吗?”

  “我有特殊的盘问技巧。”他笑了笑,“正巧出任务,遇到了几个京都校那边的辅助监督——总不好威胁自己人,对家还是可以下下狠手的。”

  这俩人都是走拷问路线的啊。

  “我不是想知道爱宕山怎么了,我是想知道我妈是谁,但是如果安倍怜子死了那谁还在乎爱宕山到底怎么回事。”我向后咚地倒在地毯上,“我爸他又不是个土豆能无性繁殖,甭管是男是女他总得跟个人才能生得出我啊!”

  “哦,”五条悟突然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举起手,“阿樱叫我送毛巾那次,我看见爸爸肚子上有条好长的疤哦!”还用手在自己肚子上比划。

  啥?

  “……疤?”我弱弱地重复,“你的意思是,剖腹产的疤吗?”

  “不会吧?”夏油杰基本上已经是处变不惊的状态了,但是仍富有质疑精神,“就算是妖怪,连性别也可以忽略吗?”

  “别人我不知道,但是我爸他确实是能随便切换男女相的,他最广为人知的事迹就是迷惑鸟羽天皇嘛……等等,这不是重点,”我一把抓住五条悟的领子来回摇他,“重点是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什么才说啊!”

  “阿樱只叫我看爸爸的妖气,又没叫我看有没有疤,再说谁会好好的往那边想啊,人家都看到Salep了,”五条悟大声抱屈,“我也刚刚才想到的嘛!”

  “那现在我爸是谁啊?”我感觉背景板要崩塌了。

  “冷静,樱,要冷静。”夏油杰又把我成团儿抱到怀里了,摸着我的后背安抚着,“你仔细想想,小时候有没有可能是你父亲的人出现在家里?”

  “那可太多了。”一提这个我更觉真相伸手不见五指,“我爸他妖怪朋友一箩筐,家里每天都人来人往的,跟他最熟的那几个大妖怪偶尔也——”

  等等,我好像想到了一个人。

  十分钟以后,伏黑甚尔来了,脸上从被窝里爬出来的不耐被五条悟转给他的一百万冲淡。

  “怎么了大小姐?”他挠着后脑勺扫了一眼我们这个阵容,“初体验没有头绪,叫我来现场指导?”

  “别说骚话了甚尔哥。”我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他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这你不问你妈去你问我?”

  “就是因为问不了啊,”我沮丧地趴下去,“我一直以为他是我爸,现在刚反应过来他可能是我妈,总不能直接去问‘是哪个野男人把咱们娘儿俩抛下了’吧?”

  “那确实。”他往我床上一坐。

  “我说,”五条悟又举手,“阿樱不是你们禅院家的小孩吗?”

  “别这么说,我和禅院可没关系。”我跟伏黑甚尔异口同声说。

  我看向伏黑甚尔,他懒洋洋地挑眉:“假的。你爸为了从禅院家拿晴明的遗宝才一直假装是禅院雄哲的情妇,还给我五个亿叫我帮他忽悠那些老东西说你是禅院家的种。”

  “什么东西?”我更乱了,“晴明公还有流散在外的东西?”

  “一块琥珀,里面是片花瓣。”他耸耸肩,“你爸说那是雪女送给晴明的永生花,能让肢体再生之类——那些老东西一直把它当个可以壮阳的咒物私藏着。”

  难道他是要复活怜子吗?可是怜子在哪儿?

  我、晴明公、大狐狸的连结到底在哪里?

  “樱。”

  夏油杰的声音闯入我一团乱麻的大脑,我茫然地看向他。

  他摸着我的头,语气安定而柔和:“去问问他吧,没有那么可怕,不管怎样他都是你的父亲,你该给他一个讲述的机会。”

  也许是应该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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