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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晚餐是传统的京都风味料理，我提前跟清十郎交代了给五条悟那份适当做甜一点，尽量让少爷宾至如归吃得开心。但是难搞的少爷入席时看着满眼精致的器皿还是抽了抽眉，一脸天啊我为什么还要受这个罪的表情落座，甚至明明穿着普通的T恤长裤都下意识做出整理和服的动作了，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穿惯和服的人被勾起了肌肉记忆。
餐桌礼仪方面也是意外地好，难得一见地在他身上出现了典雅的感觉，和平时吃汉堡吃得满脸沙拉酱那个乱用脸的玩意儿完全不一样。
“只有我们三个人吗？”夏油杰姿态也很优雅，“家里人不一起吃？”明明应该没经过传统家族的培养，礼仪方面不是那么一丝不苟，但是不知道是气质还是怎么回事，在这种和式宅院里一举一动都毫无违和感。
难道说这就是狐狸优越的兼容性吗？
“你说我老爸啊，他有客人。”我夹了一片鹿肉，“这不是快过年了嘛，老爸抽中了承办年宴的签，从前两天开始陆续有人来，一直会持续到正月末，没空理会我们这些连喝酒年龄都没到的小孩子。”
是的，所谓的鬼王之宴。
除了鬼王还会有一些没到鬼王级别但也赫赫有名的大妖怪，甚至有些神明大人都会驾临，感觉好像八竿子打不着，不过酒吞说在一起喝过一次酒就熟了，何况这一千多年喝过那么多次。
“一直到正月末都在喝酒？！”五条悟叫出声，“也太悠闲了吧？高中生在拯救世界，老头子们在无所事事地喝酒，太不公平了！”
连轴工作的猫猫异常委屈。
特别是甜食缺乏的状态。
吃完饭没有一个小时，五条悟就吵着要吃慕斯蛋糕:“……阿樱给我做啦，我都十个世纪没有吃到甜品了，快要死掉啦！”
“平安时代没有慕斯蛋糕，悟。”夏油杰头都懒得抬。
“家里没有西点的材料，和菓子倒是有，”我翻着新一期的jump，“下午不是给你吃羊羹了吗？”
“可是我想吃奶油哎……”
我看向杰，杰无奈地笑笑，朝门歪歪头。我比了个OK，拍拍瘫在被炉上的五条悟的背:“起来，想吃就一起去买。”
“好耶！”猫猫跳起来，胡乱地裹上外套，“走吧！”
“别忙啊，”我把围巾扔给他，还是上次过生日被他赖走的那条，“把围巾戴好。”自己披上绣着家徽的毛羽织。
“哇，”五条悟低头从滑到鼻梁的眼镜后看我，“这什么？咒具吗？”
“我老爸用如山的父爱赐福了。”我一带而过。
其实说是咒具也没错，毕竟是大妖怪玉藻前薅自己尾巴的毛亲自纺线一针一针织出来，还像安徒生童话里似的全程不说话默念着庇护的咒语，防水火还能抵御相当程度的物理冲击，和犬夜叉的火鼠裘都不相上下了。
狐狸宅邸和人类世界之间有一片妖怪森林做屏障，来时我带他们走过一次，夏油杰已经记住路了。
“小心一点，”他朝我伸出手，“地上树根很多，别被绊到了。”他的手很大，完全可以把我的手暖和和包在里面。
五条悟走在后面，不爽地抗议:“干嘛啦，我也要牵手，不许排挤我！”
夏油杰召出那个熟悉的小夜灯咒灵在上方照亮:“别无理取闹，悟，你看得见。”
“可以啊，”我抬抬下巴，“你去前面牵杰。”
他伸长舌头:“和男人牵手？才不要。”一矮身到我袖子里抓出我另一只手:“我也要牵阿樱！”
“悟，我不想在这里跟你打架，麻烦你有点儿分寸。”
“就不，略略略。”
果然当初就应该听酒吞童子的邀请去念京都校。
吵吵闹闹总之是到了人类的聚居地，超市还开着，推着车进去准备扫荡点儿垃圾食品以应对寒冷的冬天。
“樱逛过超市吗？”夏油杰帮我往购物车里放薯片。
我匪夷所思地扭头看他:“当然逛过啊！这是多重要的亲子活动啊！”
“真的假的？”五条悟猫猫震惊，“我是到高专以后杰和硝子带我去才实地见到超市这种东西的！”
“真的假的？”我匪夷所思的目光转向他，“你小学都没在放学路上买过零食吗？”
“我没在外面念过书啊，都是把老师叫到家里来教我。”他理所当然地回答，还反过来问我，“阿樱是在外面念书吗？”
“五年级开始到学校去的，之前是老爸教我。”我同情地看着他，“去年一年过得很充实吧少爷，初学着当个人辛苦了，以后教你攒超市打折券哦。”
“那个我已经教过他了。”夏油杰插话。
“嗯？你教他那个干什么，他是五条悟哎，打折券跟他的人生有什么关系？”
“和你想教他的意图一样啊。”
也想看大少爷往百万皮夹里塞平价果蔬打折券的画面？大少爷的亲友都这么不当人可真是让人为他掬一把同情的泪水。
不过那个画面想想，还挺贤惠的。
“悟，你应该也不会做饭吧？”我浏览过架子上各种口味的泡面，“会自己煮面吗？”
“三分钟泡面我会啦，也是杰教给我的，”五条悟指指中层的骨汤面，“我喜欢这个口味。”
“杰呢？会做饭吗？”
“家常菜的话还是会的，”夏油杰把五条悟搁进去的泡面拿出来放回架子上，“传统料理可能要找时间学一下。”
“为什么不能买泡面？”五条悟的视线追随着他远去的泡面。
“在别人家吃泡面太失礼了。”
“你要是吃烦了传统料理明儿个给你做乌冬面，”我安慰他，“我们家做乌冬面很有一套的。”毕竟是狐狸嘛。
结账的时候就体现出五条的可爱了，虽然抱怨着“为什么是我啊”但是仍乖乖掏出了钱包，连我早就预备好的“因为是你要出来买蛋糕的”都没用上，满载而归。
回去的路上，五条悟又因为试图抗议“排挤”和夏油杰处于一个口角以上、斗殴以下的不稳定状态，我对这种幼稚行为理解有限，正要叫他俩安静点儿，头顶突然有一道光亮咻地飞过。
“那是什么？”五条悟指着远去的流星。
“呃，”我镇定地胡说八道，“大概是客人的飞行器吧？你不是看过天空之城嘛，有钱人都会有些让人费解的爱好的。”
走出妖怪森林，庭院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人类样子的狐狸侍从们来来往往，想必是大江山那位慷慨的贵客到访。五条悟应该是可以看出什么的，盯着胧车上下来的人一个劲儿地看，被夏油杰拉走了，我叫他们先回去，自己去和客人稍微说两句话。
“酒吞大人！”我走向那位正背对着我和百目鬼说话的鬼王。
作伊吹山神子打扮的男人转过身:“呦，是樱啊。”
那个幅度挺大的低头动作可真让人不爽。
“您路上辛苦了，”我扭头张望，“茨木没一起来吗？”
“那家伙乱扔黑焰把衣服烧坏了，去找姑获鸟紧急补救。”酒吞童子说着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话说回来，你老爹干嘛要叫所有人都装扮成人类的样子？我以为就是意思意思，没想到连你们家的狐狸崽子们都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视线盯着一个半路慌慌张张停下来把尾巴藏回去的小狐狸，回头给了我一个笃定的眼神:“果然叫他来操持宴会是对的，年纪不小玩儿的花样倒不少。”
“这话您可别叫爸爸听见哦，玩游戏时会被使很恶劣的绊子的。”我向他解释，“其实是因为我有朋友到家里小住，要是被发现妖怪的身份还挺麻烦的。”
“人类？”
“是啊。”我不想多说，万一他一时兴起想去见见更麻烦，“您往年不都是第一个来最后一个走的吗，今年怎么这个时候才来赴宴呀？荒川大人都到了哦。”
“这个嘛，”他哈哈一笑，“从星熊那家伙那儿看到了很有趣的书，被迷住了，闭门读书来着。”
嚯。
“是什么书啊？”我很好奇能把鬼王迷住的书，“什么类型的？”
“一个叫京极夏彦的人类写的关于妖怪的推理小说，”他从鬼葫芦里掏出一本平装小说，“来的路上我还去拜访了一下。”打开给我看扉页上潇洒的毛笔签名。
“是京极老师啊！那是我推荐给星熊的，”突然间在妖怪里找到同好让我大吃一惊，“我也有一本签名版，去年和爸爸去北海道时候拿到的，签在‘巷说百物语’上了，您看过那个系列吗？更贴近您熟悉的时代哦！”
“哦？借我看看？”
妖怪喜欢看人类写的妖怪小说，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双向奔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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