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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很不巧的是，在出云站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白藏主和御神火，急火火地围着我转了好几圈，确定我没事以后才抱怨起来苍之介和大狐狸两个上了年纪就是爱担心。夏油杰大概是真的喜欢他们，拉着我不让我训话，还邀请他们跟我们一起在出云这边玩。
我和小白倒是没问题啦，可是御神火答应得也太快了吧？修行没问题吗？！
晚上在大社附近一家名为回廊亭的可住宿料亭用餐的时候，问清原委，居然是大狐狸和苍之介喝茶的时候茶杯突然碎掉了，想来想去只有我不在他的视线范围内还很容易出事，所以紧急叫各自的亲信过来看看。
“老爸受伤了吗？”我首先关心这个。
“茶水洒到手上了而已，没大事。”白藏主不甚在意地一挥手。
“哦……”我放下心来，突然反应过来，“那个亿单位的茶杯?！就这么碎了？！”
“是吧？快一千年了都好好的今天突然无缘无故自己就碎掉了，”白藏主吸了口果汁，咂咂嘴，“怪不得大人那样不信天命的人都担心起来了。”
“老爸他就是对孩子过分紧张嘛。”我问御神火，“倒是苍之介怎么叫你过来了，不是快试炼了吗？”
“我也担心阿樱嘛！”御神火一挺小胸脯，“再说迎难而上才是天狗的作风！”
“天狗中的女孩子是什么样的？”夏油杰看向御神火和秋哉，忽然问，“也是生有这样的羽翼吗？”
“女性很罕见的，而且多有失衡，要么娇滴滴的翅膀柔弱飞不起来，要么就刚强勇悍比男性天狗还要好斗，”秋哉很喜欢甜虾，吃了很多，“我也就认识几个而已，都是上了年纪的姑姑婶婶。”
“那这样的话，该怎么延续后代呢？”夏油杰给他续了一点汽水。
“最纯正的天狗应当是由风而生的。”
“由风而生?”
“我们年纪小没有亲眼见过，不过听说是试炼之境才会出现的猛烈旋风，”御神火兴致勃勃地转述给我们，“新生的天狗就在风眼里一点点被赋予骨血、生出羽翼，等风消散就会有一团小小的天狗掉下来，要用最柔软细腻的棉布接住他，这样他长大以后才会像棉花一样轻盈。”
秋哉在一旁咬着筷子吃吃地小声笑。
“想想还真是很奇特壮丽的场面呢。”夏油杰也笑了。
“不过风诞还是少数，大多数天狗会和别的种族结缘，生下来的小孩的种族是纯粹的，”御神火两根食指弯了弯，“只是会带有另外一方的部分属性而已。”
秋哉放下筷子接着说:“比如我，我的父亲大人是天狗，母亲大人是银杏树妖，所以我要么是天狗要么是银杏树妖，只会是其中一边，但是我作为天狗风里能够飘出银杏树叶，气息也偏植物气息。”
“是这样啊，很神奇呢。”夏油杰点点头，“御神火君的话，妈妈应该是火属性的，呃，妖怪吧?”
他已经被我们带得习惯说妖怪了。
“我妈妈来自凤凰火一族。”御神火随口说，“其实好多妖怪都会跨种族结缘的，生下的小孩就看和哪边比较像喽。”
“是嘛。”夏油杰吃了两枚烤白果，又问，“那妖怪会与人类，嗯，结缘吗？会有那样的后代诞生吗？”
餐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
夏油杰意识到气氛的变化:“……我问了不该问的事吗？”
“一般来说，排除意外、疾病这样不可控因素，单从寿命上考虑，我们不会选择诸如人类这样朝生暮死的种族。”御神火格外斟词酌句地说，“当然，我说的是一般情况下，也不排除有哪位，宁可孤寂千年也要回应这种烟火般转瞬即逝的邂逅，不过不提倡这种选择而已。”
“选择是双向的，能下定决心嫁给妖怪的女孩子也需要很大的勇气，”秋哉给他夹了两片金枪鱼刺身，“不管是狐狸还是人类或者是别的妖怪，谁的人生都不应该为了别人而活。”
御神火咕哝一声，白藏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又朝秋哉做了个鬼脸，轻快地说:“秋哉说得对嘛，还是要当事人自己抉择才行。”举起杯子:“夏油前辈，再来一杯！”
“是、是。”夏油杰接过杯子。
不亏是出云地区有名的高级料亭，料理相当美味，饱餐一顿以后再泡个热水澡更是人间天堂一般。我头发用毛巾裹起来像个印度人一样，去小天狗的房间想催他们去洗澡，发现房间空无一人，到隔壁夏油杰的房间去看也没有人。
“您是在找夏油先生和同行的孩子们吗？”路过的服务生很殷勤地告诉我，“他们去大浴池了。”
我到浴池的休息室时，夏油杰穿着浴衣正坐在长椅上吹头发，看到我，侧着头打了个招呼。
“他们还在里面?”我指了指浴池的门帘。
“很爱玩水，不肯出来。”
我撇撇嘴:“你也真是愿意带着他们玩儿。”
“都是好孩子，也不用多操心什么。”他笑了笑，仿佛很乐在其中。
我突然好奇起来:“杰有兄弟姐妹吗？总不能莫名其妙就有了长男力了吧？”
他放下吹风筒，慢条斯理用手梳着半干的头发，动作优雅得像只狐仙:“长男倒的确是长男，不过我是独生子——可能是因为早熟所以总是被依靠，不知不觉就习惯照顾别人了。”
“如果是按照言情剧的发展，这个时候我应该说‘那以后就由我来给杰依靠吧’，然后杰就会怦然心动爱上我，达成happy ending，”我晃着腿开玩笑，“真抱歉啊我不是不想这样说，只是如果到了要我来给杰依靠的程度，那情况得有多糟?世界都该毁灭了吧？”
“那么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樱就先依靠我吧。”夏油杰摸了摸我的头。他的手有些湿润，凉凉的，还带着好闻的香气。
好宁静。
好想一直这样下去。
“今天晚饭的时候，御神火君和秋哉君怎么了？”
我恍如梦醒:“御神火和秋哉?”
“他们之间有一会儿，气氛有点儿古怪，”夏油杰相当敏锐，“秋哉君有一瞬间，展露出了锋芒，他平时不是这种性格……是因为我提到的问题吗？妖怪和人类结缘的事?”
“跟你没关系啦，”我含糊其辞，“秋哉从小跟我一起生活，五六年前被选为‘风林火山’才和别的天狗熟悉起来的，他又比较内向，跟御神火偶尔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马上解释:“不过不是会吵架那种啊，说过也就忘了，小孩子之间哪会记仇呢？”
他又用那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我，狭长的狐狸眼眯了眯，语气又轻又缓:“我倒觉得是话里有话呢，难道不是在告诫樱吗？”
这死狐狸不仅敏锐还该死的聪明！
我紧张之下都有点结巴了:“告、告诫我什么啊？我、我怎么没听出来……”
“是吗？”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我还以为妖怪里面也有樱的如意郎君呢。”
噫！被猜中了！
“怎么可能?”我义正辞严地跟他说，“就算对婚姻没有太多期待，我也有两个人白头偕老这一最低底线啊，妖怪那么能活十个我都熬不过他我怎么可能会嫁?”
“白头偕老?”他有点儿意外，“比起爱情你更在意这个吗？”
“……嗯。”我勾住自己一缕长发，“白头，偕老，说明两个人不仅能相伴一生，而且感情和睦，起码还能相偕。我不期待有多轰轰烈烈的爱情，那样的爱情总是伴随着痛苦和风险的，而我只想普普通通地活下去，只希望嫁给一个不讨厌甚至有点喜欢的人，两个人就平平淡淡地度过一生，这样就很好。”
“会如愿的，”夏油杰摸了摸我的头，语气像月色一样轻柔，“樱以后的丈夫，一定会像春风爱樱花一样爱你，像池鱼爱明月一样爱你，你一定会幸福的。”
希望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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